本文下载于书本网,网址http://www.zaxsw.org/ 或进: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书名:海市余光 作者:周弯弯 ☆、恋一世的爱(1)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如此的勤奋啊~~   Chapter 1 恋一世的爱   我放低了酒杯   杯里是空气   我不想再喝酒   原因我在等你   期望你能会意   我潜藏动机   余慕和赶到小酒馆的时候,唐奕兴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她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酒保阿威的电话,说是唐二公子从下午五点喝到现在,想尽各种办法都请不走,只能向老板娘求救。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酒馆每天都是一点打烊,酒保们能撑到这个点也算是不容易了。所以她十分解人意的在深夜悄悄溜出家,赶往事发现场。   唐奕兴整个人都趴在木桌上,桌面摆了大大小小的酒杯和酒瓶子,小菜碟子也是乱七八糟架着,一片狼藉。   余慕和没想到会这么乱,回头问阿威:“怎么不收拾一下?”   阿威十分无奈:“二公子不让动,说这样才显得颓败,有意境。”   余慕和哭笑不得,让阿威先回去,然后走到唐奕兴跟前,凑到他耳边说:“二哥,我们回家吧。”   唐奕兴只露了半张脸在外边,一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刷的一下就抬起头,但速度太快,止不住一颗脑袋在半空中晃了两晃,等稳下来了,才眯着眼看清楚了来人,笑嘻嘻问:“小九?你怎么来了?”   余慕和说:“我来接你回家啊。”   唐奕兴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儿的摇头。   余慕和知道他一时不会同意走,于是坐到对面的长椅上,扫了一眼桌面,问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唐奕兴一提这个就伤心,手也不捂脸了,撇着嘴、带着哭腔说:“英英说我不尊重人。”   余慕和就知道唐奕兴喝成这样九成九成和张英有关。她当即觉得这肯定是个不短的故事,果然唐奕兴断断续续复述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期间还不忘拿起未空的酒瓶子往自己嘴里灌两口,最后特别委屈的问余慕和:“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尊重人?”   余慕和想了一想,说:“你想给张英办画展是好事,但是事先你也得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嘛,哪有不打招呼就一夜之间把作品全都从画室挪走的,他那么爱惜那些画,突然不见了,报警也是正常的嘛。况且他在书画圈那么有名,这事都闹到警察局了,他面子上肯定挂不住啊。”   唐奕兴噘着小嘴:“那他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批评我,我差点都没忍住就在大家面前哭了。”   余慕和好声安慰说:“他只是一时着急,不是真心要批评你的。”   唐奕兴还是噘着小   嘴,把粉红色的手机撂到余慕和面前:“从下午到现在都快十二个小时了,他也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余慕和干干笑了笑,说:“他可能是在画画。你也知道啊,他一画画就什么都忘了,没准都忘记批评过你这件事了。”   唐奕兴反问:“是吗?”   余慕和连连点头:“你当初不就是喜欢他干事很投入的样子吗?”   唐奕兴反着眼珠子想了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又把粉红色的手机从余慕和面前拿了回来,小心翼翼放回口袋里,好像生怕张英一会儿打了电话了,他接不到似的。   余慕和觉得自己劝说应该成功了,于是继续下一目标:“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睡觉了?”   唐奕兴不同意,指着自己涨得红红的脸:“这个样子,可不敢回家。”   余慕和告诉他:“他们都睡了,我们小声点,不会被发现的。”   唐奕兴还是不同意,索性就趴在了长椅上,正好边角放了抱枕,头枕在上面还挺舒服的,他明明是喝醉了的样子,但说起话来,还十分有条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与其这个时候回去被人撞见,还不如在这里睡一会儿,正好这里离英英的画室近,如果他给我打电话,我就能很快赶过去了。”   余慕和见唐奕兴已经躺下了,也没办法,只好起身去拿了两件披肩盖在他身上。   唐奕兴眯着眼,给她作指示:“你也睡,咱俩聊聊天。”   余慕和笑问:“都快四点了,你不困啊?”   唐奕兴说:“困啊,可是平常也没个机会这样躺着跟你聊天。”   余慕和只能也在长椅上躺下,酒馆的顶面装饰是印尼风情的吊扇,并没有什么用处,可当时弄来却是费了很大劲的,其实也是她的坚持。那会儿唐奕源说她不懂与时俱进,现在的人都恨不得把酒馆全装上射灯和高级音响,再弄来几个辣妹驻场,夜夜high翻天,只有她还死守着九十年代的格调,总有一天得关门大吉。   关门大吉。   要换做十三年前,她倒是很害怕这四个字,但现在谁都知道她九小姐经营这家小酒馆压根不是为了赚钱,只当是一个兴趣养着。也有不少名贵来捧场,但都是久不久才来一次,来了都要夸她这儿有一种老上海旧式的情怀。可旧的东西,能真心欢喜的人不多,也许是新的东西太吸引人,也有可能是每个人都有关于旧时的回忆,怕一不小心就被这里的细枝末梢勾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纸。   唐奕兴果然是想和余慕和聊天的,开口就问她:“小九,你怎么还不谈男朋友呢?我见小妈   天天帮你张罗着相亲,就没看上一个?”   余慕和不觉得这个问题会在这里被讨论出什么结果,干脆开玩笑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可以和别人说。其实呢,我在等一个人。”   唐奕兴的兴致立马就来了:“等谁?”   余慕和则开始编故事:“我原先在Wellesley读书的时候,邂逅过一个MIT的高材生,他答应了会在我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回国来找我。”   唐奕兴大惊:“啊?外国人啊?”   余慕和呵呵笑了笑,说:“不是,是东北帅哥。”   唐奕兴飞快的计算了两地之间的距离,表示:“那也够远的。”   余慕和笑着“嗯”了一声。   唐奕兴又问:“那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邂逅的吧。”   余慕和停了片刻,说:“我们学校和他们学校搞联谊,开场有社交舞,就是这样认识的。”   唐奕兴最爱浪漫的场景,无比羡慕的说:“简直就是王子与公主的童话。”   周遭萦绕着各色酒香,酒馆里的灯光迷离的不可思议。余慕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河边的水汽蒙湿了空气,霓光从四面八方照在他脸上。她是带着一颗疯狂的心冲破了所有的束缚与不可逾越的界限,与他纠缠于芸芸众生之间,她是多么想沉沦,沉沦到最深渊,哪怕后果是万劫不复。可惜她不是灰姑娘,十二点过后,王子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到她,她更像是心甘情愿吃了毒苹果的冒牌白雪公主,不知道王子何时会来,更不知道王子会不会来。   张英第二天早上果然给唐奕兴打电话了。   余慕和还在睡梦中,就被唐奕兴的叫声给惊醒了,然后听到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是,就什么也不顾的要往外走。   余慕和叫住他:“你就打算这样蓬头垢面的去见你的小英英?”   唐奕兴显然不能这样去见张英,从余慕和放在酒馆里备用的日用品里挑了一堆粉红色的用具开始在镜子面子收拾自己,嘴里还哼着小曲。   余慕和在一旁看着,又是羡慕,又是无奈。羡慕的是唐奕兴能遇上一个人,一爱就是十年,并且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包括喜怒哀乐愁伤痛。无奈的是,对方的性别刚巧和唐奕兴一样。   虽然现在社会风气已经很开明了,但是当真的有一个你很亲近的人有此类兴趣爱好的时候,接受起来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承受力的。好比当初唐家老爷子唐晓明得知自己的儿子是个同志的时候,差点就把他赶出家门了,后来是在二妈,也就是唐奕兴的亲妈极力劝阻下,才勉强同意让他继续留在   唐家。据说二妈劝服唐晓明的理由是,如果赶出去了,就等于直接把唐奕兴推向同志的国度了,所以不管是为了唐家的面子,还是为了唐奕兴传宗接代的问题,都必须把他留在唐家。   她那个时候十四岁,在这件事上得到的最大启发不是不要随便搞同志关系,而是二妈果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不愧是和唐晓明一起打过江山的,自己的儿子闹出了这样大的事,她竟然可以霎时间做出如此打动唐晓明的分析,还一点袒护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唐奕兴不是她亲生的似的。但后来的后来,她又听当事人唐奕兴说,等唐晓明一转背,二妈大人直接抄了藤条了找他,差点把他打得连张英都不认识了。   有这样一个杀伐决断的亲妈,她觉得唐奕兴挺不幸的,但有一个放着各色女人不爱偏偏爱男人的儿子,她觉得二妈更不幸。而二妈的不幸,还远远不止于此。所谓同胞兄妹,一个不正常,另一个想正常也难。   唐楚碧的不正常,绝对不是喜欢女人,而是挑剔。至于挑剔到什么程度,看看她年过三十五却还仍是待字闺中就知道了。可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生在唐家,眼珠子被老天爷按在了头顶上,还摊上个洁癖的毛病。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唐家三小姐近日有喜,对象是帮唐家打理东南片生意的谢凡生。余慕和倒是见过他好些次,硬、软条件都是一等一的,最重要的是和唐楚碧同岁,还单身,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儿饼,专门砸晕唐楚碧的。据说,二妈为了感谢谢凡生把她的女儿救出苦海,决定在他们大婚之日把自己持有的奥光集团的一半股份赠给他。又据说,许许多多败在唐楚碧求亲路上的男同胞们,闻讯后纷纷表示要与谢凡生决斗,可见二妈的股份虽然不大,但是分量是相当的重。   余慕和把唐奕兴送到张英的画室,又接到唐楚碧的电话,约她吃午饭,然后做美容,再然后吃晚饭。   她不知道该感到荣幸还是无奈,毕竟被有洁癖又清高自负的唐三小姐当做是知心妹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她的亲妈范淑莲打从十二年前就开始教导她,进了唐家的门,就要跟唐家的哥哥姐姐们搞好关系。但等她和唐奕兴、唐楚碧打成一片了,范淑莲又教育她,主要应该和大房的哥哥姐姐们搞好关心。她很想回一句,干吗说话不说清楚,但又觉得范淑莲跟了唐晓明做小已经不容易了,还是别在给她添堵,于是她又不卑不亢的向大房的六小姐唐楚雨和八公子唐奕源示好。   大概是她长了一张让人容易放下戒备的脸,所以唐楚雨和唐奕源很快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尤其是唐奕源,只比她大了   一岁,整日小九小九的叫她,就跟叫家里的吉娃娃似的。所以除了大房的唐楚贞和三房遗子的唐奕维,还有早年和三妈一起死于意外的三房四小姐唐楚鑫和大房五公子唐奕鸣之外,她基本上达到了范淑莲的期望。但有次范淑莲还是问她,为什么和唐楚贞没有打好关系?她解释说可能因为她和唐楚贞的代沟比较深,加上对方又是个离异的女强人,和她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路,交流起来不太容易。至于唐奕维,那是范淑莲最初就给了明确的指示,说他一个小孩夹在大房和二房之间,还是少关注的好。   当然,范淑莲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好比唐奕维虽然没了妈,但唐晓明待他似乎也很一般,但他自己非常争气,名校归来,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把奥光几个濒临弃置的项目搞得有声有色。范淑莲为此懊悔了好一阵子,还特意交代余慕和多和唐奕维接触,可羊都被吃光了,才来补牢,显然已经晚了,人家唐奕维看着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其实压根没打算让别人靠近他。    ☆、恋一世的爱(2)   唐楚碧是直接在餐厅等余慕和的。   虽然距离午饭时间还尚早,但她被唐奕兴火烧火燎的催着去画室,也没能吃上早饭,所以一见到唐楚碧就直呼:“三姐,我好饿啊。”   唐楚碧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薄毛衣套装,无比端庄的坐在雕花木椅上,信手拈了湿毛巾给余慕和:“快擦擦汗。”   余慕和没好意思告诉唐楚碧,现在才刚刚四月份,虽然南方的天热的早,但她真是一点汗都没处,只能乖乖接过毛巾,狠狠把一双手擦了一遍。   唐楚碧十分满意她的表现,这才问她:“昨晚上哪儿去了?一大早就没见人。”   余慕和又没好意思把唐奕兴宿醉的时候说出来,只能胡乱诌了个朋友的名字说是喝醉了,她去救场。   唐楚碧扫了她一眼,问:“是二哥吧?”   余慕和干笑了一下。   唐楚碧摆出兰花指拿起小火炉上的琉璃色茶壶,往茶缸子里泡了一道水,说:“好在爸和妈过海了,你和二哥消遣一回是一回。”   她当然知道唐晓明和二妈出海了,不然就是给她一百个胆也不敢和唐奕兴一起不归家,别的不说,万一二妈把她当成了助长唐奕兴爱好男色的帮凶,那她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关系可就都毁于一夕了。   唐楚碧又说:“不过大妈在,你知道的,她一发现别人的小辫子就想揪着不放,从吃早饭开始就一直在问你和二哥怎么不下来吃饭,还想让罗妈上楼叫你们。”   唐楚碧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还放了一大半心思在泡茶上面。余慕和急着问:“然后呢?”   唐楚碧扑哧一笑,说:“可惜她今天势单力薄。爸不在,大姐又去了广州,我和你妈显然不会帮她的腔,七弟直接没在家吃早饭。她说了一阵,觉得没意思,就换到别的事上了。我猜她现在肯定在后悔当初怎么这么早就把楚雨给嫁了,不然还能有个撑场面的。”   余慕和倒不敢苟同唐楚碧这个说法。人家六小姐唐楚雨嫁人的时候也二十有五了,那会儿二妈还在唐晓明面前说,三小姐都没嫁,后面的小姐怎么能嫁人。她觉得这纯粹是自己吃不到葡萄,还不许别人吃。当然,唐楚雨最后还是嫁了,因为对方家产也挺丰厚,还和大妈有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亲戚关系,加上他对唐楚雨也十分爱护,虽然唐楚雨念念不忘的是曾廷烨,但男欢女爱在利益面前实在太渺小,所以唐楚雨成了金太太。只是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他知,唐楚雨却不知。比如对方家极其的重男轻女,以致于结婚不到五年,唐楚雨生了两个女儿,现在又怀上了。   她不晓得唐楚   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可以肯定是的,唐楚雨不开心,嫁了个自己不爱的人,要为他不停的生孩子,还必须是男孩。   唐楚碧吃的十分清淡,不吃辣,也不怎么吃肉,余慕和是从小吃辣长大的,所以她的中餐还是没怎么吃饱,到了美容院,首先就把随赠的各色水果吃了大半。   唐楚碧看着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我吃一点辣椒都要长痘。”   美容师立马就拍起马屁:“长痘说明年轻,气盛嘛,才会往外冒。”   这话说的可比水果在唐楚碧眼里甜多了,扬着一张笑呵呵的脸,像是要悄悄告诉余慕和,但声音又特别大:“凡生也说我整个人特别有青春的气息。”   余慕和不得不承认作为年过三十五的女人,唐楚碧保养的的确很好,但作为唐家的三小姐,唐楚碧一天有半天是在被人伺候中度过的,如果这样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那让那些在奋斗中人老珠黄的女人们情何以堪?   结果美容师的手法太细腻轻柔,余慕和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唐楚碧已经端坐在小沙发处翻阅杂志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睡的这么沉,很是过意不去,边穿衣服边说:“三姐等久了吧?怎么不叫醒我。”   唐楚碧把杂志放回小桌上,盈盈看着她:“你花时间精力陪我那二哥,我要是补觉的时间都不给你,也太没良心了。”   她笑了笑,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唐楚碧对吃饭的地方也特别的挑剔,这个不吃,那个环境不好,最后定了去吃牛排。   可时间太晚,余慕和打电话过去已经没有位子了。   唐楚碧最容不得被人扫了兴致,直接拿出电话拨了餐厅背后大老板储志云的手机,一开口就说:“储二爷,您家生意越做越大,我和九妹想去吃个饭都没门啦?”   余慕和隐约听得储志云在电话那头说:“三妹妹和小九去我那小店消遣那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敢闭门,绝对是不想干了。我马上给那边电话,这顿我请了。等我从悉尼回去,再当面给两位妹妹赔不是。”   储志云是正儿八经的北京人,改革开放初期和哥哥储志鹏南下打拼。虽然年近五十,但为人风趣幽默,至今未婚,并不把自己当长辈,时常妹妹、妹妹的叫她们。有次酒会,他和余慕和谈天谈到高兴处,也不顾什么仪态哈哈大笑。结果被范淑莲看到,一回家就问她:“虽然我是盼着你找个金龟婿,但那个储志云的年纪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她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解释,干脆说:“那他要是真   的喜欢我也没办法啊。而且你想想,蒋、赵、储、唐,他们储家还排在唐家前边一位呢。他虽然是第二大股东,但嫁了他,肯定不比咱现在差。”   范淑莲真信了她,从第二天开始就对她二十四小时追踪,生怕她真的会嫁给储志云。后来是储志云和某个女明星闹出了绯闻,范淑莲第一时间拿着报纸的大照片给她看,摆出一幅捉到未来女婿□的丈母娘模样。   她那两天十分消沉,范淑莲还以为她为了储志云伤心,说要去讨个说法。她有些无奈,但又有些心慰,拉着范淑莲说:“妈,我和储志云一点男女关系都没有,你就别瞎操心了。”   范淑莲明显不信她:“那你做出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样干吗?”   她那会儿还躺在床上,拉了拉被角,说:“我来例假了,身体不舒服。”   然后范淑莲就下楼给她煮了当归红枣汤,一面催着她喝,一面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好自己。”   也不知怎么的,她一听这话,就掉了眼泪,一颗颗都落在热气腾腾的汤碗里,泛起不小的涟漪。但又怕给范淑莲看到了,偷偷把脸撇到一边,利索的抹干净。   经由储志云亲自打了电话之后,唐楚碧和余慕和受到了当班经理的亲自招呼。   唐楚碧扬着高贵的头走在前边,余慕和则是低调的跟在后边,那晓得唐楚碧会突地停了脚步。   余慕和差点撞上去,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唐楚碧已经改了前进的方向,往右手边靠窗方向走过去。她顺着看过去,正好见到唐奕维和黄嘉萱。   唐奕维发现了她们俩,不等唐楚碧完全走到他跟前就已经缓缓起身,礼貌的叫了一声:“三小姐。”   黄嘉萱虽然没有唐奕维反应那么快,但也迅速起身,先唤了一声三小姐,然后扫了一眼余慕和,口气却是和刚才对待唐楚碧的完全不同,只轻蔑的吱了一声:“余小姐。”   这就是范淑莲时常挂在嘴边的所谓区别。   她余慕和虽然也是名义上的唐家小姐,但名义就是名义,她既没有得到改姓唐的荣幸,也没有受到唐晓明的格外偏爱,所以但凡修养不够高又狗眼看人低的人都会变着法子来看不起她。她倒不是特别的在意这些,只不过这个黄嘉萱此时的表现却是有些过分的。枉她当初在酒会上初遇黄嘉萱时,还以为这是个心地善良且性格怡人的好姑娘,虽然家中的生意做得不是很大,但只要人好,别的也都是外物。没想到这位好姑娘自打攀上了唐奕维,眼睛都开始学着唐楚碧一样往头顶上移了。先前在商店遇上,虽也有些清高,但还   能称她一声九小姐,现在居然改口成了余小姐,果然是跟了唐奕维三个月,连胆都肥了。   唐楚碧也注意到了黄嘉萱的不屑神态,本还想和她们多说些话,突地就没了兴致,只看着唐奕维。   唐奕维依旧是不变的微笑,反而是黄嘉萱有向她示好的意思,急着问:“三小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吃吧?”   唐楚碧这会儿倒把权利交到余慕和手上,回头问:“小九,你想不想?”   余慕和含着笑看了一眼唐奕维,眼神完全没掠过黄嘉萱,对唐楚碧说:“七哥好不容易会一次佳人,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黄嘉萱无端端吃了个憋,心情自然不好,但余慕和的心情却是极佳。和唐楚碧回到家,进了自己房间,哼着小调泡过澡出来,差点被突然出现在房里的唐奕维吓去半条命。   唐奕维坐在床边,刚才那一点文雅早就不见了,正半蹙着眉、含着笑看她,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还唱起歌了?”   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并不管他,直径走到梳妆台前,开始擦头发。   他也不催她,只是静坐着,倒是她沉不住气了,看着大镜子里那个他:“你疯了,这个时间过来。”   他终于笑了一声,缓缓起身,走到她背后,拿了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他说:“爸和二妈还没回来,大妈和大姐绝对不会来找你,二哥趁着爸和二妈不在,恨不得和张英做一对连体婴儿,三姐赶着睡她的美容觉,至于小妈,我刚听罗妈说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点珠宝,应该没空过来。”   她斜眼对着镜子里的他瞥了一下:“你倒是把。”   话音只停在半空中,他的吻瞬间铺天盖地的由耳后移到了她的唇上。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已经慢慢滑向她的睡衣里。   她一下子有了警惕,抓住他已然碰到她柔然部位的手,清醒的告诉他:“我不喜欢那个黄嘉萱。”   他轻轻笑了一笑,看着镜中的她,细声问:“她可是你帮我选的。”   她没好气的说:“你明天就和她分手。”又悠悠然然的叹了句:“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把她带起身,把她翻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伸进她的丝发,迫使她的身体完全紧贴在他身上。他湿热的舌探入她的口中,一点一点吸走她肺里的空气,然后慢慢抱着她直到整个人抵在墙上。   她的睡衣已经滑下了大半,他随手一拨,火热的手掌毫不客气的贴上离她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整个人都沾染上了浓烈的   □,但还是十分克制的看着她,笑着问:“那我呢?算不算你看走眼了?”   豆黄色的床头灯如流水一般静谧。她的皮肤在光线下如十五的月光一样滑润,而他的眼睛像是有火光,引人入胜。她终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换来的是他的深吻,那么用力,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唯一的念头就是沉沦。   激情过后,是有那么一点点疲倦的。   余慕和任由背后的唐奕维抱着,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漆黑的一片,发了一会儿呆。   唐奕维感觉到了她的异状,拦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了一收,眯着眼在她耳畔轻吻:“在想什么?”   她仿佛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暂时还是不要和黄嘉萱分手了。”   他其实并不惊讶,但还是问她:“为什么?”   “你跟她谈的好好的,突然提分手,这不是很奇怪吗?即便她不闹,大妈他们肯定也会拿这件事在你爸面前大肆渲染。你低调了这么多年,万一因为这个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前面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把被子拉了一拉,盖住她露在外边的肩膀,然后说:“快睡吧,昨晚不是没睡好么?”   她眼前有些迷蒙,闭眼静了一会儿,又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他又把她往怀里拢了拢,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恋一世的爱(3)   八点吃早饭,是唐晓明三十年前就订下了的规矩,只要住在家里的人就都得遵守。余慕和曾经一度十分羡慕因为嫁人而搬出去了的唐楚雨。因为这个规定实在太折磨人了,好比她昨晚去参加赵晗玉的小型聚会,折腾到快三点才回来,也得七点半爬起来,把自己洗漱干净然后精神抖擞的坐在餐桌前,等待唐晓明的到来。然后早餐内容还是千年不变的那几样,她吃起来格外的不带劲。   但大妈今天心理活动似乎特别多,但碍着唐晓明又订下了饭桌上不许说话的规定,所以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腔表示:“老爷,奕源的航班今天上午十点到。”   余慕和掐指一算,关于大妈的亲儿子,八少爷唐奕源今天回国的事,在短短的三天之内,已经被提及了不下八次,而且次次都在饭桌上。她料想唐晓明会嫌烦,果然唐晓明先看了大妈一眼,然后交代她:“今天晚上是老三和谢凡生的订婚宴,你跟老八说清楚,他年纪也不小了,别又闹出什么事来。”   余慕和觉得唐晓明的担心完全是正确的。就像他说的,唐奕源比她大一岁,今年也二十有六了,可他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一颗童心。本着是人就都会犯错误的观点,几乎把能搞砸的事都已经搞砸过一遍了。最后是因为在唐楚雨的婚礼上准备带着新娘子逃婚,这事闹的太大,连大妈也包庇不了他了,所以唐晓明没收了他的信用卡,然后把他丢到英国,逼着他把书读完了才能回来。   二妈显然是对唐奕源的回归有所警惕的,和唐晓明去公司之前特意把余慕和拉到一旁,表情严肃的表示:“小九,今天你一定要把唐奕源看好,千万别让他搅了你三姐的好事。”   余慕和就知道这个担子会落到她肩上。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特异功能,可以把唐奕源控制住,只不过这么多兄弟姐妹里边,就只有她和唐奕源的关系最好,也只有她的话能让唐奕源稍微听进去一些。所以大妈也点名让她一起去机场接人。   她反正也是闲着,去机场向许久不见的唐奕源同志表达思念之情,顺道拉拢大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同去的还有大姐唐楚贞。大房两母女虽然对余慕和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但或许是因为她是范淑莲带过来的拖油瓶,分到唐晓明财产的机率十分小,加上范淑莲对大妈一向是‘尊敬有加’,所以面子上的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   好比三个人坐在机场贵宾厅里,大妈也还是会关心她一两句,问些什么:“ 最近有没有认识些新男孩子啊?”之类的问题,而唐楚贞则会时不时对她持有高学历却日日闲玩的生活态   度来点话外之音的批评。   奈何她当初赴大洋彼岸读书压根不是抱着来日成为成功女性的目标而去的,只是听人说Wellesley的校园环境异常优美,学生数量稀少还都是女生,她实在厌倦了每日在各色面孔中穿梭,加上路途遥远,她更有充足的理由可以一年只回来一次,所以才拼命考上了那儿。况且她主修的是语言,要真的有什么发展,岂不是得往中央翻译机构靠拢?那太辛苦了,违背了她用有限的生命享受无限的乐趣的人生准则。   而她这样的观点,又和以吃喝玩乐为人生目标的唐奕源一拍即合。所以她和唐奕源关系好的主要原因是,同流合污。   飞机还算准点。   三人直接去到机舱外等唐奕源。余慕和很自觉地站在最后面,等着三母女子亲热完毕,再和唐奕源打招呼。结果机舱门一打开,她看到的,竟然是唐奕源坐在轮椅上被空乘推了出来。   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大妈,什么仪态都忘光了,直接扑上去,惨叫道:“奕源啊,你这是怎么了?”   反应第二激烈的是唐楚贞,随着大妈一道扑到唐奕源腿上,继续惨叫道:“小弟,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余慕和算是比较正常的,看着轮椅上的唐奕源,等着他解释。没想到他突地朝她吐了一下舌头,然后一边拍着大妈和唐楚贞的后背,一边说:“妈,大姐,能不能先等我出了机舱再说?后边的人还等着下飞机呢!”   大妈和唐楚贞这才挪了挪步子,又急切的摸着唐奕源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坐轮椅了?”   唐奕源见大妈和唐楚贞已经没有扑在他身上了,呲牙笑了一下,然后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说:“这是我买给朋友老爸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所以就先自己坐着试试。”完了,还不忘拍了拍轮椅,表示:“结果还挺不错的嘛。”   大妈和唐楚贞傻了一会儿眼,余慕和知道大妈肯定又要数落他,所以只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大妈接上话说:“你这个孩子,还拿你妈和大姐开玩笑,你是嫌我命太长了,想提前把我吓死啊?”   唐奕源见大妈嘴里虽是在批评他,但脸上全然不见任何的不悦,反倒是含着笑,于是一伸手把大妈搂在怀里,笑嘻嘻说:“生活处处有惊喜,偶尔刺激一下心脏,有利于血液循环。”又伸出另一只手把唐楚贞拢到他肩膀处,说:“大姐,你好像长胖了啊?”最后把目光留给了余慕和,似乎是在和她说,“嗨,小九。”   轮椅的事虽然只是玩笑,但大妈还是很认真的告诫唐奕源:“到了你爸面前千万别   再闹这种事,万一又惹他不高兴了,可能会把你发配到更远的地方。”   唐楚贞也紧张,告诉他:“今晚是楚碧和谢凡生的订婚宴,你一定要表现好一点,知道吗?”   余慕和觉得两人对待唐奕源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三岁的小孩子,实际上唐奕源老早就长大成熟了,他所犯的那些戒条,条条的后果他都是一清二楚的,之所以明知故犯,只不过是嫌生活太乏味,想找些刺激罢了。   唐奕源虽然烦这些教育,但也不想她们太操心,于是保证说:“你们放心,今晚我一定乖乖看着三姐踏出出阁的第一步。”   光是行动上安分还远远不够,至少装备上也得配合。所以余慕和又接下来大妈交付的艰巨任务,陪唐奕源去选一套能显示出他非凡气度的正装。   对于大妈对她的信任,她当然得表示荣幸之至,但问题是唐奕源自能穿正装开始就对正装十分的抗拒,她觉得这个任务难度不小。没想到唐奕源一下车就给了颗定心丸给她:“小九,我现在发现穿正装更容易吸引美女。”   只是非定做的西装总不是那么的合身,唐奕源试了七八套也不满意,最后余慕和拿了套驼色的往他身上一比:“就这套吧。订婚的又不是你,弄这么精致,是想抢了谢凡生的风头吗?”   唐奕源倒是对她挑的这套很喜欢,在镜子面前比对了一下,扭头看着她,说:“虽然订婚的不是我,但今晚我回归后的第一次亮相,当然要认真对待。随随便便去,别的那些小姐公子哥们说不定以为我在那边过的有多悲惨呢。”   她含笑瞥他:“你的志向可真大。”   他欣然做了个点头的姿势,算是接受她的说法,然后又催她:“再帮我挑件衬衣,还要一双鞋。”   大概是因为喝了不少洋墨水,多少沾染了些绅士作风,也有可能是很少见到唐奕源着正装的模样,余慕和觉得他的重新出场竟然带着一丝惊艳感,久久看了他一眼,才说:“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他理所当然的笑了一笑,问她:“你怎么还不换礼服?”   她从沙发上起来,告诉他:“三姐早把我的礼服装备好了。”   他蹙眉:“她竟然还有闲心来安排你穿什么?”   她觉得他‘安排’这两个字用的很好,于是说:“她怕我选的礼服和她撞色撞款。所以麻烦你动作迅速一点点,留些时间给我。”   去到酒店,唐楚碧早就装扮完毕了,保持优雅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生怕有不明物体破坏了她的造型。唐奕源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也直接被   她伸手拒绝在一米之外,表示:“你回来我很高兴,但这个拥抱等到回家再补给你。”   唐奕源晓得唐楚碧的脾气,倒也不勉强,满口夸她:“三姐,你今天绝对是全场最漂亮的女人。”   这话对唐楚碧来说十分的受用,她点了点头,说:“全家就剩你没见过你未来三姐夫了,一会儿我给你好好介绍介绍。”   唐奕源看了一眼余慕和,说:“小九早就把未来三姐夫的照片发给我看了。”   唐楚碧饶有兴致的问他:“怎么样?一表人才吧?”   余慕和一时惊住。那会儿她和唐奕源在网上聊天,提到谢凡生,她夸了他几句,唐奕源要看照片,于是她给她传了一张刚入春几个人去踏青的照片。结果唐奕源好话没说一句,光评论说,‘这人看着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啊。’她当时就告诫他,这话只能在她面前说说,万一传到唐楚碧耳里,估计他会被赏一套满清十大酷刑。所以唐奕源突然重提旧事,她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不过这么关键时刻,唐奕源也是事事都掉链子的人,盈着一张笑脸说:“戴副眼镜,一看就是特别斯文,特别有内涵的人,长的还有点像裴勇俊呢。”   唐楚碧心花怒放:“是吗?我还没发现啊,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唐奕源偷偷朝余慕和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又问唐楚碧:“三姐,你不是给小九准备礼服了吗?”   唐楚碧似乎这才想起余慕和还没换衣服,于是催着说:“就在里屋,你赶紧进去换上,让造型师给你把头发和妆也弄好。”   唐楚碧给她准备的是蓝色印花吊带小礼裙,虽然也很精致,但一看就没法和唐楚碧那身正红色镂空花字的长裙相提并论。   唐奕源坐在里间的小沙发上,看着她从更衣室出来,先是怔了一下,偶尔眯着眼睛,半笑说:“难怪要给你准备礼服。要是让你自己挑,还不得把女主角的风头给盖过去了?”   余慕和唯恐他这话会被外边的唐楚碧听了去,狠狠瞪了他一下:“小声点。”   唐奕源却不怕,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圈,然后满是欣赏的表示:“小九,一年不见,你该大的地方大了许多,该细的地方也细了许多。登门提亲的人应该不少了吧?”   余慕和哭笑不得,但很快挑眉说:“比起赵小姐的门庭若市,我这儿顶多只能算是偶有人影。”   唐奕源故意做出一脸不屑样:“她那些狗屁爱慕者,都是冲着她家的钱去的。”   余慕和故意拉长了音,‘噢。’了一声,然后笑呵呵看着唐奕源:“那你当   年也是冲着她家的钱去的?”   唐奕源一拂袖:“笑话。我犯得着看上她家的钱吗?”又自顾自的解释说,“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才会被她那张脸给迷惑了。”   余慕和又故意说:“赵小姐生的国色天香,你一个正常的男人,喜欢美女是应该的。不过纵使喜欢她的人再多,也是白费。”然后凑到唐奕源面前说,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他,“我听人说,她和储移飞马上就要订婚了。你说她究竟看上储移飞哪一点了?”   唐奕源似乎是有些不悦了,一双眼睛盯着她,半响不说话。让她觉得自己的言语是不是有点过了,正打算好言安慰他两句,没想到他突然换了一副笑脸,指着她侧边没拉全的拉链:“小九,你走光了。”    ☆、恋一世的爱(4)   余慕和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就沾到唐奕源的便宜,但转而想想,即使真的在言语上打击到了唐奕源,其实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她十分自如的把拉链拉好,然后露出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重新看着他。   “八公子,我想请造型师进来为我打扮打扮,好在三小姐成功订婚的今晚也能觅得一个良人,所以现在可不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   唐奕源完全不理会她的请求,懒懒往沙发上一靠,闭着眼说:“你打扮而已,又不是干见不得人的事,干吗要赶我出去?我都累了一天了,就想在这儿眯一会儿。”   余慕和见他如此,知道是拧不过了,便也没再管。   只是唐奕源这一觉睡的并不长,因为没过多久,唐晓明来了。   大妈经得唐楚碧的提醒,趁着唐晓明还没问起唐奕源之前就冲进里间,迅速把唐奕源弄醒,然后又迅速把他拽到了唐晓明面前。   唐奕源本来是想着自己穿的这么正式,又号称是刚学成归来,怎么也该是玉树临风的出现在唐晓明面前,可这个美好的愿望直接被自己刚才糟糕的睡相给打破了。西装皱巴巴的不说,连皮鞋都只来得及穿上一只,还有一只脚是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唯一能拿得出手就是他那张脸,攥满了笑容,冲着唐晓明甜丝丝的喊了声:“爸。”   余慕和在一旁看着,心想唐晓明这会儿的想法应该有两个,一个是这娇滴滴的一声要是是他哪个女儿叫的,就好了,另一个是唐奕源这小子该不会是在外国被同化成了唐奕兴那一型了的吧?她在心里猜度着这些,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结果一抬眼对上的却是大妈很不满意的目光。她唯一的反应就是大妈把唐奕源出的这个丑算在自己头上了。   唐奕源还浑然不知的样子,欢欢喜喜问了二妈和范淑莲的好。   范淑莲既怕大妈迁怒余慕和,又担心唐晓明生气,连忙朝余慕和使眼色:“快去找个熨斗来,把西装熨一熨。”   然后这熨西装的差事又落到了余慕和头上。   唐奕源只穿了条裤衩站在更衣室里探出个头问余慕和:“好了没有啊?”   余慕和手持着熨斗,都懒得回头看他,只故意问:“你在梦里面和人打斗了吗?居然能把西裤弄得这么皱?”   唐奕源反而怪起这西裤来:“谁知道这料子这么不经折腾。”   余慕和表示:“拉不出屎还怪茅坑。”   唐奕源只见到她的背影,又笑着说:“你这个样子,还挺像家庭主妇的。”   余慕和终于回头白了他一眼:“我这叫生活自理。不像某些人,成天   一大群人跟着、看着,却还不安分。”   唐奕源故意撇嘴:“小九,你这是在怪我连累你了吗?”   余慕和认真点头,告诫他:“所以等宴会开始了,我烦请你不要再惹什么麻烦。”   等唐奕源重新把自己收拾了一边,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他一眼就瞥见自己相熟的朋友们,急着要出去,余慕和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胳膊,掂了掂手里的领带:“还有这个。”   唐奕源立马把脖子凑上去。   她这会儿也懒得和他废话了,干脆抬手帮他系。没想到他反而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会打领带的?”   她面不改色的回答他:“你不在的这一年,我学会了的东西多着呢。”   他又眯着眼睛笑,说:“没想到你为了能和我保持同一水平线竟然费了这么多心。好吧,我答应你,今晚就助你觅得一个好郎君。”   她诚惶诚恐的拒绝他的好意:“我只求你别给我惹麻烦。”   两人说着便进到了大厅,一众人见到归来的唐奕源,纷纷打起招呼来。余慕和并不想跟在他后边应酬,正要遁走,却闻得他扬声唤了句:“七哥。”   唐奕维和黄嘉萱迎面走来,郎才女貌,看着十分养眼。   她一下子没了闪人的念头,挪了步子到唐奕源身边。   唐奕维还是一贯的客气,完全不似唐奕源的热情,淡淡笑着回了句:“回来了。”   唐奕源倒像是小孩子的口气,说:“怎么感觉七哥好像不希望我回来?对我这么冷淡?”   余慕和自然知道唐奕源是在开玩笑,可黄嘉萱不清楚这唐奕源的脾气性格,还以为真会生出什么嫌隙来,连忙笑着说:“八公子真会说笑,奕维怎么会不希望你回来呢。”   唐奕源这才把目光投到黄嘉萱身上,眯了眯眼,又蹙了蹙眉,最后笑嘻嘻问:“这位美女是从哪儿来的?”   黄嘉萱一下子红了脸,按说唐奕源称她为美女,倒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问她从哪儿来的,语气中多少带些轻蔑。她偷偷看了唐奕维一眼,见他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又不小心对上余慕和的眼睛,心里更是不爽快。   唐奕源最见不到美女受到委屈,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七哥的女伴啊?”   有人在旁边扑哧一笑。四人一并望过去,正是着了一身粉红色西装的唐奕兴一手微微挡着鼻子,十分娇羞的瞪了唐奕源一眼:“什么女伴,这是你七哥的女朋友,黄嘉萱小姐。”   唐奕源见到唐奕兴,哪里还顾什么黄嘉萱,直接张开双臂给了唐奕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嘴里还念叨着:“二哥,我好想你啊。”   唐奕兴身子骨瘦小,被他这么一熊抱,差点喘不过气,涨红了脸看着余慕和:“小九,快把他拉开。”   余慕和小心思一动,扬声说了句:“赵小姐来了。”   唐奕源果然立马放开了唐奕兴,急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然后故作镇静的问:“在哪儿?”   几人笑作一团,唐奕兴打趣他:“看来你对晗玉余情未了啊。”   唐奕源知道是余慕和捣的鬼,撅着嘴数落她:“小九,你变坏了。”   唐奕兴一摆手,说:“行啦,别闹了,还没见过你未来三姐夫吧?我带你去打个招呼。”   唐奕源点头,又在转身离开前突地凑到唐奕维耳畔,像是十分诚实的告诉他:“七哥,你这个女朋友我不喜欢,不如不要了吧?”   唐奕维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待唐奕源从他耳畔撤离了,才回了句:“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旁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也不会傻到去问。   唐奕源仿佛十分满意他的回答,又笑呵呵的看着黄嘉萱,说:“黄小姐,我刚跟七哥说情人岛是个求婚的好地方。”   黄嘉萱闻得此言,脸红得更厉害了。   唐奕源很高兴她此时的表情,终于一手挽着唐奕兴,一手搭在余慕和肩上,高高兴兴去面见未来三姐夫了。   谢凡生此刻正和唐晓明等一众长辈坐在沙发圈处谈天,余慕和十分识趣的半道闪人,看着唐奕源由唐奕兴领着规规矩矩向大家问了好之后,才稍稍放下心,准备寻些吃的,填饱肚子。可只走了两步,又撞上了六小姐唐楚雨。   唐楚雨刚怀上身孕没多久,但还是穿了一件宽容的连身裙。她本来就不胖,怀上孕之后越发瘦了些,若不是铺了粉,会显得更加憔悴。   余慕和唤了她一声六姐,又见她是一个人,便拉着她一道去到床边的小沙发处坐下,然后让服务生送了两块蛋糕过来,分给她一块,这才问她:“小冰和小雪呢?”   唐楚雨不太能吃下东西,把蛋糕放到一旁的玻璃案几上,说:“小冰有些发热,小雪太小,怕她会闹,就没带出来。”   余慕和见她没吃,自己也不好意思动手,又没打算问那个重男轻女的六姐夫去了何处,于是转而笑了笑,说:“前阵子我发现一家吃果木烤鸭的店,等哪天有空了,我带你去尝尝。”   唐楚雨终于露了一丝笑容,说好。   唐奕源不知什么时候成功从唐晓明身边溜走,突然伸出个头凑到余慕和和唐楚雨之   间,笑眯眯的问唐楚雨:“那把我也带上吧?”   唐楚雨也很久没见过唐奕源了,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嬉皮笑脸,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笑着说:“就怕你忙,分不出时间给我们。”   唐奕源说:“怎么会。只要六姐你开口,就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外我也奉陪。”   唐楚雨眉眼也笑开了,说:“我还以为这次你回给我们个大惊喜,带位女朋友回来呢。”   唐奕源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来:“我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人选太多,不知道该带谁才好。”   刚才的阴霾似乎被唐奕源的出现一扫而光了。余慕和觉得唐奕源这人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是活跃气氛却是一流的,反正生在唐家,他不用愁吃穿,一辈子做个快乐的人也是种福分。   晚宴一分一秒的推进着,因为是唐家做喜事,所以这个圈子里绝大多数的人都来了。另类的大概也只有赵晗玉等极少数几个完全凭着自己前一秒的心情决定下一秒活动内容的人。   唐奕源是伸长了脖子去找赵晗玉的身影,余慕和好心提醒他:“赵小姐今天上午拉着储移飞飞去澳洲骑马,你就是把脖子拉断了,也看不到她。”   唐奕源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余慕和回答他:“在机场等你的时候,顺便送了一下他们。”   唐奕源一下子丧了气,自叹说:“果然是没有缘分。”   她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你要是不怕受打击,等他们回来了,还是可以和储移飞竞争一下的。”   他故意恶狠狠的瞥了她一眼:“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她笑着说:“天地良心,我是真的希望你能追到赵晗玉。我和她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朋友,但交情也不错,时常见她一张热脸贴在储移飞冷屁股上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换了你,肯定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他又悠悠叹了口气,说:“那有什么办法,一千个人给她青眼,她不要,就喜欢储移飞的白眼。要是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两厢情愿的,哪有这么多是是非非。”   余慕和见他说的认真,不由自主往人群里寻了一寻唐奕维的身影。他不算太高,发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穿的西装是极普通的灰色,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正和民信的蒋靖允在说话,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好的话题,仿佛还有些笑声传到她耳朵里。   她知道他一贯都是很淡然的,遇不喜不大喜,遇大悲更不会大悲。那时他在公寓里养了两条金鱼,因课业繁忙,喂食的工作全落在她身上。她倒也每日记着这事,可有   次遇上学校组织踏青,一出去就是好几天。等回来的时候,那两条鱼已经翻了白肚皮。她觉得自己犯了错,因为这两条小鱼陪伴了他许多时日,却是间接死在了她手上,心里很是难过。没想到他看了,只是很平静的把金鱼用手捞了出来,扔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反过来安慰她:“只是两条鱼,没关系的。”   她总觉得其实他是很喜欢这两条鱼的,可他从不流露自己过多的情绪,哪怕是在她面前。所以她也一直觉得他会主动拉着她的手沿着慰冰湖狂奔一圈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恋一世的爱(5)   宴会很快进入主题。   作为唐楚碧的亲妈,二妈头一次在大妈也存在的场合光明正大的与唐晓明同台表示对所有来宾的感谢。   余慕和觉得其实大妈的忍耐力挺强的,眼看着自己的老公把一个一个小老婆带回家住,她连吭声的权利都没有,没准眼泪都是大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一颗一颗咽回肚子里的。但范淑莲告诉她说,大妈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大的发作是因为唐太太这个头衔。她又觉得范淑莲说的十分在理。毕竟小老婆再多,也只是小老婆,她别的不一定比得过小老婆,但有一样肯定是她们没有的,那就是结婚证。   唐晓明也是个能谈笑风生的人,所以发言的时间不长,而且内容趣味十足,引得大家一阵一阵欢笑。待音乐响起的时候,唐楚碧和谢凡生领出头一支舞,然后众多男男女女们都迈向了舞池。   当然,这个时候的唐晓明是自然不会跳舞的,因为舞伴太多,牵了谁的手都不太妥当。所以范淑莲很有空,寻到余慕和跟前,直截了当的问她:“有没有看上那个青年才俊?”   唐奕源本来就没离余慕和多远,加上他耳朵又尖,一听这话,立马插嘴道:“小妈,舞都没跳,怎么能吸引的了青年才俊们的注意呢?”   范淑莲觉得他说的十分在理,于是催着余慕和:“你赶紧去跳舞。”   余慕和正要表示自己一个人没法跳,唐奕源就自告奋勇的上来了:“我免费给你当舞伴。”   余慕和想起前年在某个舞会上,被唐奕源那凌乱的舞步差点踩掉裙子的经历,直接拒绝他:“不如我给你钱,你找别人跳去。”   唐奕源对于她的不信任明显流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还真让她有些过意不过。   只是这过意不去的心情只持续了两秒,就被他直接拉到了舞池里,待站稳了,才看到他一脸正经的说:“我现在跳舞跳得挺好的,保证不会踩到你的裙子。”   她眨巴眨巴眼:“我穿的是短裙,如果这你都能踩到,那你纯粹是故意的。”   唐奕源的舞技虽然没有突飞猛进,但较之以往还是有了一些进步,至少混在舞池里滥竽充数还是可以的。而且他真的秉承了范淑莲的愿望,只要瞄到有青年才俊,就主动提出要和青年才俊的美女舞伴谈谈天,然后顺利给余慕和创造机会。   最后是撞上了唐奕维和黄嘉萱。   他先是对着余慕和叹了一句:“这个不行啊。”但又很快问唐奕维,“七哥,不如给个机会给我,增进同黄小姐的认识?”   唐奕维十分绅士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两人就真的交换了   舞伴。   余慕和觉得这事发生的太突然,她和唐奕维虽然在人前表现的十分完美,但那些情况基本都是不用怎么交流的,可现在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脸面还离得这么近,她的动作瞬间就僵硬起来。   唐奕维感觉到她的不适应,轻声说了句:“别紧张。”   她也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岔子,稳了稳一颗乱蹦跶的心,重新抬眼看他。   所幸唐奕源似乎对黄嘉萱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很快要求换回舞伴,等离唐奕维和黄嘉萱远了一些,才扬眉问余慕和:“和七哥没话说吧?是不是觉得还是我更会讨人欢心一些?”   她渐渐放松下来,但又怕说错什么让他看出异样来,于是笑着表示:“只跳了这么几步,是黄小姐不对你的胃口吗?”   他一本正经的说:“她是七哥的女朋友,就算对我的胃口,我也不能做这种违背纲常的事啊。何况她刚才一个劲儿的问我对做生意感不感兴趣,以后会主攻奥光集团哪一个领域,我看她就差问我会不会抢了他男朋友的工作了。她说话好像完全经过大脑似的,你说七哥怎么会看上她的?”   她笑了笑,又想了想,说:“估计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   晚宴差不多进行到十点。唐家一路人浩浩荡荡回到别墅,也将近十一点了。   唐楚碧虽然和谢凡生订了婚,但在结婚之前还是住在唐家,所以余慕和又十分有幸的同她搭乘了一辆车,听她不断重复着自己异常澎湃的内心和巨大的喜悦之情。   其实说到底,余慕和还是真心替唐楚碧高兴的。读大四的时候,比她大十来届的师姐萧骁回母校看望老师,唯一送给她的一句真心话就是,女人最悲惨的结局就是成为女强人。而这位萧骁师姐就不幸的成为了力天集团的运营总监,房地产界首屈一指的女强人。好在萧骁的结局还不算悲惨,因为有另一个男强人解救了她。   所以自打那个时候开始,余慕和就觉得女人一辈子能嫁给自己爱的人,是最最美好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谢凡生究竟爱唐楚碧多少,但至少唐楚碧确定了会嫁给自己爱的人。   整理完一日的疲倦,余慕和终于在十二点前一分钟躺在了舒舒服服的床上。   手机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她很快输入了密码,解开手机的锁,一看,果然是唐奕维发来的,问她睡了没有。   她回了电话给他,响了几声,他才接起来,大概也是在床上,声音难得的慵懒。   她告诉他:“刚洗完澡,准备睡了。”   他似乎是笑了笑,故意说:“   你这是在吸引我犯罪。”   她仿佛有些泄气:“现在这屋子住满了人,唐奕源也回来了,他那个性格,三更半夜敲门也是有可能的。”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而是夸起她来:“你今晚很漂亮,艳压群芳,好多男士向我打听你。”   他的声音十分的柔和,虽然隔着无线电波,但她觉得好似就在她耳边,还伴着一丝热气,撩动人心。她故意瘪嘴,说:“那是赵晗玉没到场。”   他打起比喻来:“她是所有人的金丝雀,而你是我的夜莺。”   她心里甜的像抹了蜜,但还是问他:“你对黄嘉萱是不是也这么说?”   他反问她:“你觉得呢?”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对黄嘉萱说这些,她当然也知道他压根不喜欢黄嘉萱,可看到他们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时候,她真的好嫉妒,但她更明白隐蔽的重要性,所以再多的浮躁都只能压到心底里。   他见她许久不出声,心里明白她在想些什么,认真说:“慕和,那一天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唐奕源果然如余慕和所料想的那样,不到六点就来敲门了。   她真的很不愿意起身,但考虑到隔壁的唐楚碧还在睡觉,只能去开门。   唐奕源穿了一身运动衫,十分精神的邀请她:“晨练。”   她知道他不会轻易作罢,只能提出条件:“明天早上不许叫我了。”   唐奕源满口答应说好,但等出了门,又开始给她做思想工作:“你闻闻,早上的空气这么新鲜,你怎么能舍得在睡觉中度过?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所有的”   她直接打断他:“你明天早上要是敢叫我,别怪我翻脸!”   他乖乖闭了嘴。   两人跑了一小段路,唐奕源又嫌余慕和跑的太慢,于是撇下她:“你自己慢慢晃,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美女可以邂逅邂逅。”   她早就跑不动了,见到湖边的长堤上有椅子,迫不及待的就走过去坐着了。   唐奕源说的倒是没错,早上的空气很新鲜,湖水被风刮得粼粼层层的,静下心来,还能听到鸟叫。   她小眯了一会儿,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这才重新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有个年轻人坐在她斜对面的长椅上,手里拿着画板,像是在奋笔作画,正好抬眼和她的目光对上。   那人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大方的向余慕和投了一个笑容。余慕和看清了他的模样,有些白净,眼睛十分有神,大概是因为背着光的原因,他周身像是被刚升起来的太阳光镀了一层金色。她并不熟悉这张   脸,猜着是刚搬来的住户。   她在国外生活了几年,对待陌生人传递来的友好信息并不会特别的排斥,但眼下这人的注视却让她有些不大自然。于是简单回了个笑容给他,然后起身准备回去。   刚走几步,那人就追了上来,大大方方拦住她的去路,带着一丝明媚的气息看着她:“你好。”   余慕和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保持基本的礼貌,回了声:“你好。”   那人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怔了一下,然后匆忙打开自己的画板夹,抽出一张来递到余慕和面前:“送给你的。”   余慕和低眉看了那张画,是铅笔素描,画的是她休憩于长椅上的远景。她上大学时辅修过一些艺术类的课程,加上时不时受到唐奕兴和张英的熏陶,所以看得出这张画是画的很好的。   那人不晓得其实余慕和是在看那张画,还以为她是对他有戒心,所以一直不伸手接,于是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个景致很好,所以就画下了,希望你不会介意。”   余慕和连忙摇了摇头,接过那张画,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人又是怔了一下,却也像是被什么哽在喉咙里,语言都不太畅顺,呆呆说了句:“不客气。”   结果回到家,正在张罗早饭的范淑莲像是审犯人似的问她:“干什么去了?”   她身上出了一些汗,只想赶快回房间洗个澡,敷衍说:“晨练去了。”   范淑莲十分轻巧的抽过她手里的画纸:“这是什么?”一眼看到是素描画,再一眼就注意到了落款人。   “宴小山?”范淑莲读了这名字出来,又蹙眉问余慕和:“宴小山是谁?”   余慕和又把画纸从她手里重新拿回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路人甲乙丙。”   上楼的时候又正好遇到唐奕维下来。   两人在楼梯间遇上,余慕和看了他一眼,十分平常的唤了声:“七哥。”   唐奕维也十分平常的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又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   其实这样短暂且寻常的交汇,实在算不得什么。可余慕和站在浴室里,由着带些凉意的清水自头顶流至脚底板的时候心里仍旧有些空落落的。    ☆、恋一世的爱(6)   关于唐奕源什么时候正式进入奥光集团上班,唐晓明是在饭桌上做的决定。一来唐晓明很忙,没空专门找唐奕源谈这件事情,二来唐奕源也很忙,除了早饭,还真指不定得派人到哪个犄角旮旯才能把他找回来。   大妈自然是巴不得唐晓明今天就把唐奕源带到公司去,而作为当事人的唐奕源就恨不得唐晓明能忘记他早已经超过孩童时代好多年的这个事实。唐晓明权衡再三,还是给了唐奕源两个星期的缓冲期,待过完这两个星期,他就必须乖乖背着公文包上奥光大楼。   对于这个结果,唐奕源还是比较满意的,舒舒服服躺在余慕和那张单人沙发床上不断的表扬唐晓明,说他有进步,终于知道了一味的逼人干活是不可取的。   余慕和梳了个利落的马尾,光洁的额头上只有几缕细碎的头发,整个人显得十分清爽。她十分无奈的看着唐奕源:“你要是这么喜欢我这张沙发床,我绝对不会介意和你的瑞典名床、美国床垫、新加坡寝具交换一下。”   唐奕源听她这么说,更是没有顾忌了,直接摊开在沙发床上,说:“那你去搬吧。”   余慕和有种被打倒的感觉,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拿上手袋,表示:“那你继续睡吧,我不奉陪了。”   唐奕源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去哪儿?”   “酒馆。”   唐奕源比余慕和还走得快:“我也去,我也去。”   余慕和无情的提醒他:“你刚才不是答应了你妈陪她去参加妍雅会的慈善活动吗?”   唐奕源恍然间想起刚才确实答应了这事,于是又说:“那我参加完她们的活动再去酒馆。哎呀,我都好久没去酒馆了,好想念阿威的血玛丽。”   余慕和答应了好,但她觉得唐奕源入了妍雅会的活动,和那些阔太太、富家小姐们一起,没有一整天是绝对逃不出身的。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理过酒馆的账目了,趁着今日有空,去理顺理顺才好。   酒馆刚开门,还没来客人,只有几个上早班的侍应生和负责打理生意的郑音在。   余慕和虽然不是学理财出神的,但一些简单的账目倒也没有什么难度,况且郑音在酒馆干了十几年,已然是最放心的人,所以她很快就结好了前几个月的账。   郑音见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说好,末了又撒娇要求:“音姨,我想吃芝士焗红薯。”   这道点心是郑音的拿手活,只不过这属于私藏货,一般人都不晓得,余慕和也只是时不时闹着要吃一回。   r>  郑音沉吟了一下,答应了好。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红薯才焗好。刚出炉,香气四溢的。   余慕和总是不长记性,只看着我外边没有热气,就舀了一勺子往嘴里送,结果被烫,舌尖都恨不得卷起来缩成一团。   郑音笑着说:“吃了这么多次亏也不见你学乖点。”   余慕和觉得郑音的笑容很真诚,但又似乎透着一种陌生感,仿佛郑音眼里的人并不是此刻出现在物体,倒像是由此牵扯出前尘往事。她想起十七八岁的时候,很是希望去了解那些隐秘的事物、神秘的人。可到了后来,命运的曲线和唐奕维纠结在一起之后,突然觉得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故事,而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多就越难以快乐,如果连快乐都没了,人生该追寻的又是什么?   焗红薯吃了大半,余慕和收到一份快件。   她没有固定的工作,也不想留家里的地址,所以一切的联系方式除了手机就只有这家酒馆。偶尔也会收到一些同学从国外寄来的礼物,但在那之前,通常都会有电话先通知她。   快件的落款很简单,只有一个英文字母W。   郑音见她神色有变,十分识趣的借故离开。   拆开快件,里边还有一个厚实的信封,她拿出信封,抽出来一看,竟是一张公寓楼的钥匙卡。她正猜度这其中的意思,唐奕维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是完全算准了她已经拿到快件的口气,直接问她:“喜欢这个礼物吗?”   她翻转了一下手里的卡片,反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他说:“要不被人发现凑齐这么多现金确实花了点时间。不过家里的人太多,还是在外边有个房子好一些。”   她往窗外的长街扫了一眼,并不见他的车,又问:“你就不怕在公寓楼遇上熟人?”   他笑了一笑,说:“车子可以开到地下停车场,每户的电梯都是单设的,你会遇到的熟人只有我一个。”   她不禁笑起来:“这样的房子也能被你找到?”   他认真说:“从力天世纪两年前泄出了这个房子的模板开始,我就盯上了。为了这房子,可没少和叶至谦套近乎。”   她大胆猜测:“能想出这种房子的人,肯定是自己也藏了娇。”   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她的猜测,只说:“叶大老板有没有藏娇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余小姐你今晚能不能抽点时间和我约个会?”   她心里都在笑,嘴上却还不松气,偏说:“你要是能变出烛台、红酒和牛排来,我就勉强考虑一下。”   他仿佛一早就想到   了这个,毫不含糊的回答她:“七点整。早一分钟都不行。”   有了晚上的约会,余慕和便没了吃东西的心思。自从她两年前回国,唯一一次和唐奕维光明正大牵手还是去年冬天,她借着回波士顿参加老师婚礼的机会,唐奕维趁着去西雅图办事的空挡,两人从不同方向飞往温哥华,在惠斯勒滑雪场玩了两日。就单是这一处私会的地方,也是他们想了许久才定下来的,一是觉得圈子里大部分人滑雪都会直接去瑞士,二是大冷天的,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全部蒙住,即便真的遇到熟人,也不那么容易被认出来。明明只是简单的游玩,对他们来说却弥足珍贵,连拍的照片都被她放在专门的电脑里留在了波士顿的朋友家中。   范淑莲总说一定要让她大大方方交男朋友,大大方方嫁人,千万不能走了自己的老路,可到头来,她走的这条路,还不及范淑莲那条来的光明。所以偶尔见到范淑莲为她张罗这个相亲,那个见面的时候,她总是不忍心回绝,因为很多时候给别人留个希望要比把事实展示出来要仁慈的多。   余慕和在酒馆坐到六点多才离开。   公寓的地址虽不在市中心,但要过去的路也容易塞车,她开了大半个小时,到公寓附近,扫了一圈周围的车,不见有熟悉的牌照,这才绕进地下停车场。   电梯果然一家一户,她刷了卡,电梯门才叮的一声开启,迅速把她送到相应的楼层,然后又自动弹开门。   到达的是公寓的玄关,对面强上嵌了一面落地的镜子,有顶灯从上面照下来,能清楚的看到她左眉中的那一颗痣。   她走出电梯,在玄关处脱了鞋,着上早已准备好了的白色棉拖,往里屋走了一步。屋里没有再开灯,窗帘虽然都没拉上,但此刻夜幕已经落下了大半,只有少些的微光在游荡。她以为他还没到,便试着唤了一声:“唐奕。”   话未说完,唐奕维突地从玄关另一侧出来,伸手拍了她的后肩,又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拉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拽,便低头吻了她。   他温热的双唇擦过她的嘴角,移上她的眉眼,连声音都带着一团火:“慕和。”   她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心神一下子被这一声低唤震得无边停靠,手上的包顺势落到了地板上,双手伸去抱他的腰,固执的踮起脚尖,抬起头去寻他的嘴唇。   他将她紧紧环入怀中,压上她的身体,狠狠地回应她那急切的吻。   她一时抵不住他舌齿间的力度,整个人差点后仰下去。   他抱着她前迈一步,她身后光滑的墙面透着凉意,身上却似火般撩人。   r>  他将她紧紧卡在那一小小位置,一只手从上衣的下摆往上探。他向上的速度很慢,仿佛是在故意磨人,直到掌心覆住她离心脏最近的部分才终于带点力度。   她忍不住轻叫,不由伸臂去揽他的脖颈。   他身子一僵,薄唇顺势擦过她的颈口。   她穿了一间大领的开衫,露了大片颈下的肌肤,这个时候尤其诱人,他低头,精准地含住她的细喉。他的热气喷在她颤颤巍巍的心口,又突地转到她的耳畔边,低声笑问:“我送了你一份礼物,你是不是也该送我些什么?”   她勾住他脖子的手重新抬起他的脸,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慢慢地伸手去摸他的眉眼,喃喃唤他:“奕维。”   他顺势吻住她,她任他亲吻抚摸。实在喘不过气了,才侧脸吸了一口,然后又看着他,见他脸上泛着笑,轻声说:“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尽了,房里没有开灯,一片暗色。   快入夏了,但夜里仍有些冷,□在外的皮肤沁凉。余慕和侧卧在床上,依偎在唐奕维臂弯里,浑身瘫软泥,歇了好半天才略缓过来些。   唐奕维亦未眠,感觉到她有异动,低声问道:“怎么了?”   她想起他应允她的事,便撅着嘴问:“怎么不见烛台和红酒?你倒是吃饱了,就让我饿着肚子。”   他不禁莞尔一笑,说:“牛排是煎好了,不过现在肯定已经冷了。”   她不由分说的张口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又说:“总归让我吃点肉才行。”   他并不觉得痛,反而趁机把她拢在怀里,细细声说:“我的体力恢复的很快,你这样招惹我,是要吃亏的。”   她看着他肩上留下的一排齿印,反而笑呵呵说:“留了这么个印记,看你还敢不敢在外边干坏事。”   他低头认真看了她一眼,满脸都弥漫着笑意:“别告诉我你觉得我会和黄嘉萱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她一扬眉:“黄小姐出身清白,清丽可人,能说会道,深得长辈欢心不说,还主动为你化解尴尬,你如果对她动了情,也是能理解的。”   他仿佛也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你这么一说,她好像还真不错的样子,改天可以约出来。”   她不等他把话说话,抬手使劲拈了一把刚才印上牙印的地方,威胁说:“你要是敢。”   他反问:“我要是敢,你怎么样?”   她的气势落了大半截,最终只幽幽吐了口气:“你要是敢,我又能怎么样呢。”   他却怡然笑起来,说:“慕和,我怎么可   能会爱别的女人。”   她早就知道他的心意,只是这样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无比的安心。   他又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说:“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唐奕源。”   她听他提起正事,又扯到唐奕源,觉得惊讶:“他每天都是吃喝玩乐,会有什么变数?”   他微微一笑,问她:“你什么时候变得看人只看外表了?”   她一怔,一时间又想起很多事来。和她自小一起长大,被唐晓明强制出境两年的唐奕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一定是个一天不给她惹点麻烦就铁定睡不着的烦人王。   唐奕维才刚把重新煎好的牛排端到她面前,唐奕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以为他是要去酒馆找她,干脆撂到一边不接。   可唐奕源天生的好耐力,一个接着一个打,她听着铃声烦了,又调到静音。还是唐奕维劝她:“先看看他说什么。”她才极不耐烦的冲着电话那头的唐奕源大声抱怨:“又有什么事 啊!”   唐奕源把声音压得极低,大概是怕被谁听到,他说:“小九,这次你一定要来救我。”    ☆、恋一世的爱(7)   余慕和以为唐奕源说的救他这件事就算不是去绑匪手里把他解救出来,至少也该是他飙车输了什么贵重物件,需要她合力演出戏在唐晓明面前蒙混过去,哪晓得会是去悦景帮他买单,还得假装是偶然过去的,因为他这会儿正在和赵晗玉、储移飞进餐,绝对不能让那两人知道他的信用卡被刷爆了。   她倒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好不容易见到了自己狂恋的对象,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面子啊!   结果她去到悦景,赵晗玉和储移飞已经走了,就剩下唐奕源一个人坐在大玻璃窗边发怔。   她是很想说两句安慰人的话,可看到他发怔的表情又觉得很搞笑,最后只能强忍着问他:“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   唐奕源十分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说:“晗玉突然说想去吹海风。”   她完全没经过大脑的问他:“你怎么没去?”   他狠狠瞥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来的太晚了,我没买单,怎么走啊。”   她扑哧一笑,问他:“你的卡被刷爆了,怎么还敢请人家吃饭?”   提起这个,他就觉得生气,说:“还不都是储移飞这个老奸巨猾的怪物,我和我妈去妍雅会,正好晗玉也在。我就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请她吃饭,结果被储移飞听到了,他居然不要脸的说就今晚请。我压根就没有要请他的意思!我看他就是怕我和晗玉单独见面,会动摇了晗玉对他原本就不怎么样的感情。”   她脑子里全都是储移飞风度翩翩的模样,心想对待情敌,唐奕源果然是有能损一百的机会,绝对不损百分之九九点九。但还是忍住想要纠正他的心态,只关心的问:“那你干吗不问你妈拿卡?”   他十分懊恼:“我忘了啊。等到餐桌上晗玉说起蒋家新出的信用卡怎么怎么好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那张卡在我回国前一天被我刷爆了,现在还没还上呢。”   她耐心教育他:“以后遇上这事,你应该第一时间找你大姐,她是你的自动提款机。”   他猛摇头:“她不会演戏,一来肯定穿帮。”   她故意埋头:“那你时时这样折腾我,于心何忍啊!”   他不在意的一笑:“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嘛,有我带着你到处玩,多好啊。”   她迅速和他划清界线:“我最近准备写本书,不适宜外事活动,你有什么好玩的、不好玩的事都不必叫我。”   他的失意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急着问她:“写什么书?爱情故事对不对?男主角定了吗?不如就照着我写吧?你要什么素材,我都可以无条件提供给你的。”   r>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这本书的名字叫《大太监》。”   写书的事是余慕和瞎编的,但她和唐奕兴合资开的画廊要开张了,却是真事。   说来这事其实也十分的随缘,前两个月唐奕兴说起自己要开画廊了,她随口问能不能入股,没想到唐奕兴还真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了,买店铺的时候问她要起本钱来。   她当然知道唐奕兴不缺这点钱,但他这样盛情相邀,她也就真的入了股。因为卖的都是张英和他带几个学生的中国画,于是他们连找画源这项事都省了。只是开画廊的事唐家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所以画廊开张,基本只有业内人士一起凑了个热闹。   余慕和又见到那个大清早送她素描画的面孔,但还是张英给她作介绍说:“这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宴小山,前几天才从杭州回来的。”她才想起他在画纸上那个飞扬的签名。   宴小山一耸肩,眯了眼笑道:“原来你就是余小姐。”   余慕和点了点头。   唐奕兴见情势有异,眼巴巴的问:“你们是认识的?”   宴小山扬唇笑,说:“前几天总听你们说起余小姐,今天见了,有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余慕和听他的意思,大约是不想提及前缘,便也只是笑了一笑。   余慕和经常同唐奕兴、张英厮混,来捧场的画家她大多都是认识的,聊些近来的时事,听些新奇的浪漫故事,比寻常那些纸醉金迷的酒池肉林派对要有意思的多。尤其最后又去的Blue吃晚餐,几近全深蓝色的屋内装饰因为各路画家们的相聚更显得有格调,而相对而视的长方形桌又让这样的相聚有了一丝欧洲复古宫廷宴会的味道。   余慕和尤其爱吃这里的龙虾面,加上文艺界的事她不太能插不上话,所以她一心一意忙着填饱自己的肚子,末了打了个不大不小的饱嗝。然后有人从一旁递了纸巾给她。   她抬眼往右方望去,欲要对唐奕兴说谢谢,却赫然发现眼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宴小山,一时怔住。   宴小山眼底笑意浓浓,示意她去看斜对面。   原来唐奕兴这个重色轻妹的家伙和宴小山换了位置,这会儿正半倚在张英胳膊上听别人说着什么趣事。   她不由清浅叹气,然后接过宴小山递来的纸巾,拭了拭嘴角,才重新正视他,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他迎着她的目光而上,反而说:“是我谢谢你。”   她微微蹙眉,等着他的解释。   他嘴角微弯,低声说:“他们只知道我是宴小山。”   她想起她是在别墅   成落的豪宅区遇到的他,推测他应该是有意在朋友面前隐没了自己的万贯家财。这一点和高调成行的绝大数公子哥很是不同,大概是因为沾染了艺术,所以自然而然看低了金钱。她莞尔一笑,疑声问:“原来你还有别的名字么?”   他猜到她定是聪慧的,闻得此言,又重新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觉得心里好像有些什么情愫滋漫出来,一时搅得他竟有些躁动不安,只能借她面前那碗光可见底的龙虾面来说事:“我原先在温哥华读书的时候经常去买龙虾,自己做龙虾面。”   她有些好奇:“你们画家,尤其是画山水的,不都喜欢呆在国内吗?温哥华的自然风光是好,但不会太现代了吗?”   他面露委屈之色,叹气说:“家父恨铁不成钢,想强迫我放弃画画,圈了几个国家让我留学,权衡再三,还是加拿大要舒服些。”   他说的十分有古色,竟有几分古时权贵公子不爱朝堂爱吟诗作画的味道。她听着一笑,说:“之前还以为你是画西画的,没想到你会是张英的师弟。”   他仿佛很有感触,说:“人世上,想不到的永远比想到的要多。”   散了小聚会,唐奕兴一边挑眉毛问余慕和是不是要回酒馆方向,一边在张英面前磨耳根子:“让小九送小山就行了,反正是一路的。”   余慕和当然明白唐奕兴的意思,很配合的说:“是啊,你们去玩你们的吧,我一定把宴老师安全送回家。”   有了余慕和的保证,张英这才放心。   余慕和想着宴小山既然对张英和唐奕兴的特殊关系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色,等发动了引擎,开出了十来米远,便开玩笑说:“你要是再不走,我二哥八成要把你当成他的情敌了。”   他哈哈一笑,正色说:“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喜欢的是正常的女人。”   她故意斜眼看他,笑着说:“我以为艺术家的爱好会与平常人不一样。”   他继而问她:“爱吃榴莲算不算?”   她仿佛找到了知音,眯着眼说:“原来我们还是同道中人。”   他马山提议:“现在就去买一个吃?”   她没同意,说:“现在不早了,吃了回去,身上那味道要被人嫌弃的。”   他停了片刻,问她:“男朋友?”   她也顿了一下,说:“我三姐。”又补充说,“她约了我九点钟聊女儿家的心事。”   他十分好奇:“这个也需要预约的吗?还把时间订的这么死?”   她认真点头:“因为她每天十点钟就睡觉,时间太早了,又没有感觉聊。”   他   不由得蹙眉:“你们家的人都挺有自己的性格。”   她觉得宴小山这话说的很好,如果把“挺”字改成“很”字,效果大概会更好。   为了按时参加唐楚碧小姐的聊天会,余慕和卯足了劲加速把宴小山送到了他租住的地方,然后又火速赶回家,用十分钟卸妆、洗澡、换睡衣,终于在九点前一分钟叩响唐楚碧的房门。   唐楚碧脸上敷了一层黄瓜,给余慕和开了门,就直接去到洗漱间把它们一片一片从脸上摘下来,招呼她:“去露台。”   唐楚碧的房间并不是几个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但她的露台却十分招人羡慕,大不说,风向还特别好,像这种刚入夏的晚上,躺在沙发床上,被小风那么一吹,分分钟都能做个好梦。所以在唐楚碧差不多花了十分钟洗脸的这个漫长过程里,余慕和靠在沙发椅上睡着了。   唐楚碧从不轻易触碰别人的身体,所以只是不断的呼唤她:“小九,小九,快醒醒。”   她睡得并不深,很快睁开眼,揉了揉有些发蒙的眼睛,又把身子摆正了一些。在唐楚碧向她发出要约的时候,她就在脑子里设想了今晚的话题。其实没什么难度,因为上次唐楚碧找她,是咨询该怎么和谢凡生接吻,而上上次找她,是咨询怎么和谢凡生约会。所以她大胆猜测,这次找她,应该是咨询怎么和谢凡生有进一步的动作。她都想好该怎么回答了,然后就真的在唐楚碧娇羞的向她提问时,好不含糊的说:“这事男的一般会很主动,你只要配合他就行了,但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你欲拒还迎可以,但别太过激,让他误会你不愿意就不好了。而且头一回你肯定是有点不舒服的,不过三姐夫应该是温柔派,你放松点就行了。”   唐楚碧听了这话,一张脸涨得红红的,好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听了什么污秽的传教,憋了半晌,才问余慕和:“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余慕和哑口,又急急说:“我看那些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应该不会有错。”   唐楚碧纠结了小半会儿,说:“我一想到我的第一次就要给凡生了,心里就特别的紧张,但又好像很兴奋似的。”又胡乱问余慕和:“你明白我这种感觉吗?”   余慕和真没法把明白这两字说出口。在所有人看来,她余慕和虽然不乏追求者,但一直都是单身,单身的人怎么可能会明白这种感觉?何况她和唐奕维基本属于一发不可收拾型,在他牵她的手之前,她根本不敢想自己竟然会和他拥抱、接吻,直至交融,更恨不得把对方溶进自己的骨血才好。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她没有时间想感觉这回事。   >  她不是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唐奕维更不是,所以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关系都以一种很微妙的方式在维系着。她以为他是突破不了身份的禁忌,直到有一天,他对她说:“慕和,给我五年的时间,五年后,我娶你。”   她知道他有很多故事,她也知道他的故事永远只能埋在心底最最深处,她相信他的诺言,也相信他是真的爱她。    ☆、恋一世的爱(8)   唐奕源把唐楚雨母女三人从金家抢回来的消息,余慕和是在陪范淑莲买衣服的时候家里的心腹小佣人慧慧打电话来告诉她的。   她知道唐奕源脑子里完全没有分寸这个概念,这件事的性质和前几年他想从婚礼上把唐楚雨带走是一样的。别说金家不会同意,就是到了唐晓明这里,也是行不通的。   范淑莲最怕这种乌龙事会牵扯到自己和余慕和,所以宁愿在咖啡店里坐两个小时,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回去挨唐晓明的枪子。   等到两个小时之后,唐晓明的气也都撒完了,回到家,只有管家在指挥着几个佣人打扫凌乱不堪的客厅。   余慕和一见这架势,向管家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   管家先瞧了一眼楼上,不见有人注意这里,才悄悄告诉余慕和:“八少爷把六小姐带回来了,没经金家的同意。老爷刚刚把八少爷训了一顿,火气特别大,不管是谁只要是帮八少爷说话的,都被连带着训了。”   余慕和倒不奇怪唐晓明会生气,又问:“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管家平日和余慕和关系也不错,说起话来亦十分的真诚,便一一告诉她:“老爷气得头疼,正在二太太房里休息。八少爷现在在大太太房里,大概也是在挨训。二少爷被老爷训了,红着眼回房了。三小姐约了人喝下午茶,刚走。”   余慕和知道唐奕维前日去了北京,于是直接问:“六姐呢?”   管家说:“六小姐从回来就一直在房里休息,老爷训人的时候,她也没下来。”   余慕和点了点头,又问:“小冰和小雪回来了吗?”   管家摇头。   余慕和搞清了大致情况,决定先去看看唐楚雨。范淑莲急着拉住她,告诫说:“少惹麻烦。”   余慕和耐心拉开范淑莲的手,说:“要发的脾气都发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关心一下家人,那才是给自己惹麻烦。”   范淑莲知道她聪慧,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便没有再阻拦。   唐晓明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加上子女众多,对每个人的关心爱护都很少,要说除去早夭的四小姐和五公子,余下的六个子女里面,可能他操的心最多的是自小便调皮捣蛋唐奕源。至于六小姐唐楚雨,她既不是特别的优秀,也不是特别的需要人费神,所以在大家的眼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很少第一反应就想起她。   唐楚雨嫁人的时候,她还在波士顿读书,因为婚事操办的很急,她又赶上考试,所以并没有回家参加婚礼。但是即便隔着一整个太平洋和一整个北美洲,她也知道唐楚雨嫁的那个人并不是所   爱的。她对唐楚雨这样的结局虽然很惋惜,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世上千万人,能有幸嫁给自己深爱,又深爱自己的人,那都是极少数的。   唐楚雨的房间是在三楼的最西边。   余慕和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看书。其实她并不是那种生的很好看的女人,没有突出的五官,也没有特别光滑细腻的皮肤,但给人的感觉异常的柔和,像是一汪水,不消片刻就能把你全部融化。   余慕和并没有刻意去打扰唐楚雨,只是站在门边,朝她吟吟笑道:“我就猜到你肯定在房里看书。”   倒像是好多年前,余慕和还是十四五岁的时候,放了学,空闲下来,就窜到唐楚雨的房间。受了房间主人熏陶,也拿上一本书临窗而阅。可她的耐心总不如唐楚雨那么好,时不时偷看看唐楚雨手里的纸业,然后笑吟吟的读出页眉上的那句话“我们终究会为了分开而热烈的相爱。”那时她也还是小姑娘,明明是带着伤感的话被她读出来,却有几分欢快的味道。   如今唐楚雨手里拿的还是那本书,页眉上也还是那句话。她抬眼看了一下余慕和,又看了一眼书页,缓缓念着那一排小字:“我们终究会为了分开而热烈的相爱。”   余慕和怔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却是假装没听到,轻快的走进屋里来,笑着说:“一见你坐在这儿看书看的这么认真,我就觉得自己整日只会吃喝玩乐,荒废了时光。”   唐楚雨合了手里的手,也微笑着看她:“你是名校的高材生,我是终日无所事事的妇女,和你比,我才是荒废了时光。”   余慕和摇头,坐到她旁边的小椅上,笑着说:“你还不知道我啊,那不都是为了能离这儿远一点才拼了老命读书的嘛。”   唐楚雨发怔似的看了她一会儿,仿佛是微微叹了口气,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说:“小九,你和小妈一样,生了一对双凤眼,每次见到你眼波流动,似笑非笑的样子,我都在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就没给我生上一对这样的眼睛?也许我生了这样一对双凤眼,爸爸就会多疼爱我一些,那样的话,我可能就不会是今天的我了。”   余慕和反握住她的手,自嘲说:“我有什么好的啊。我就是一个拖油瓶,在你们家混吃混喝这么多年,承蒙哥哥姐姐们都对我好,不然我肯定朝心理扭曲的坏小孩方向发展了。”说完还做了个小丑脸。   唐楚雨见她说的眉角飞扬的,不禁笑起来。   正好唐奕源一边唤六姐,一边推门进来,听到唐楚雨在笑,又见余慕和也在,屁颠屁颠凑过来,问:“讲什么好笑的事   呢?”   余慕和回身看了他一眼。明明应该是被唐晓明训惨了的人,这会儿他脸上却找不到一丁点儿的不悦神情,反而是笑盈盈的一张脸直直的压到余慕和面前,最后一双眼睛猛地聚中,变成豆子眼盯着余慕和,机械人似的口气问她:“小九,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帅,所以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余慕和有种瞬间被雷击中的感觉,脸不红心不跳的摇了摇头,抬手指着唐奕源右嘴角的饼干馅儿:“你下次吃完东西记得把嘴巴抹干净。”   唐奕源一听,连忙抬手擦了擦嘴角,又笑嘻嘻的向两人解释:“我发现爸真是越来越能说了,还有妈也是。我的耳朵没被这两人磨出茧来,肚子却被掏空了。骂死事小,饿死事大,所以刚才我去厨房偷吃了点心。”   唐楚雨急着问他:“爸是不是把你的信用卡停了?”说罢,就要起身去拿自己的包。   唐奕源连忙把她安抚下来,说:“没停我的信用卡。就是让我明天早上到公司上班。”   余慕和觉得唐晓明下的这个指示完全是考虑到唐奕源闲着一天,就容易惹出事来,所以干脆把他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就等于是孙悟空进了如来佛的五指山,再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唐奕源自然对这个很不满意,但又不好意思在唐楚雨面前太过颓败,只等从唐楚雨的房间里出来,才小声和余慕和说:“要是五哥在,我就不用这么累了。”   她抬眼看了他一下。她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累的,就算是累,那也是玩累的,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也许他活得并没有大家看到的那样轻松,至少他在对待亲人上有一腔傻气冲冲的热血和百分百用心的尽心。   至于五公子唐奕鸣还在世的这个假设,余慕和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还在波士顿的时候,有次唐奕维母亲和亲姐姐,还有唐奕鸣的忌日,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嘴里一直细细碎碎念叨着,她凑近了听也听不清。费了好大的劲儿把他弄到床上,帮他脱了外套,又擦了脸,最后等四周都安静下来,才听到他说的是,“要是五哥在就好了”。   她跟着范淑莲到唐家的时候,唐奕鸣就已经不在了,她只在一张唐家的全家福里面见过那个男孩的模样,和唐晓明十分的像。明明是大房所出,却仿佛和唐奕维的关系很好,照相的时候一只手搭在唐奕维肩上,两兄弟都笑的十分开。   她总以为唐奕维对唐家的兄弟姐妹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有那一次,她才发觉,其实他有,只不过藏得深了,可能连自己都忘了这份感情。   晚上余慕和给唐奕维打电话   ,说起唐奕源因为私自把唐楚雨从金家带回来而遭到唐晓明的训斥,并取缔了他短暂的休假期。   唐奕维对这件事并不太意外,大概也是对唐奕源的乱来行为已经司空见惯了,只问她唐楚雨的情况。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起唐楚雨时常看的那本书上的话来,不自觉的念了出来:“我们终究会为了分开而热烈的相爱。”   唐奕维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只觉得奇怪,带着疑问的口气轻唤了她一声:“慕和?”   她并不是走神,停了片刻,说:“以前不觉得这话有什么特别的,今天读起来,好像明白了一些意思。但我希望我永远也不会有真正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一天。”    ☆、恋一世的爱(9)   唐奕源把唐楚雨从金家私自带回来这件事对余慕和的最大影响是,范淑莲终于想明白了要不把自己母女卷进任何的风波,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尽快把余慕和嫁出去。然后新一轮的相亲会紧锣密鼓的敲到了余慕和面前,再然后,她抵不过范淑莲的连番轰炸,只能乖乖去到悦景,扬着一张标准的笑脸和面前这位叫徐东奇的男人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让人欣慰的是,徐东奇先生不像那些得知她是唐家挂名小姐之后,要么关心她能分到多少财产、要么瞧不起她是个拖油瓶的芸芸众生,甚至全然不提她的家世,反倒说起她经营的小酒馆,并表示了对酒馆风格的欣赏。   这多少让她有些惊奇。所以待晚餐结束,徐东奇得知她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就没有要送她的意思之后,唐奕源十分八卦的问起她相亲的情况,她看着徐东奇开着一辆银白色的雷克萨斯绝尘而去,悠悠说:“他没看高我,也没看低我,更没看上我。”   唐奕源对着电话“啊?”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从酒店侧面出来,走到余慕和身边,也往车水马龙的长街望了一眼,扬眉问:“他什么来头?”   余慕和抬眼看他,不答反问:“你跟踪我?”   唐奕源一本正经的摇头,回身指着陆陆续续从酒店走出来的奥光公关部门的精英们,表示:“同事聚餐。”   余慕和瞥他:“跑这儿来聚餐?”   唐奕源认真点头:“我初来乍到,也只有靠这个收买收买人心。”   余慕和半笑着说:“那些可都是人精,是你这一顿两顿饭能收买得了的?”   唐奕源闻此言大叹气,一手搭在余慕和肩上,凑上去,只差把头靠在她的下颚边,哀怨的说:“所以说爸他真是太狠了,这么多部门,竟然把我扔到公关部,简直就跟把头羊扔进狼窝没什么区别。”   余慕和拨开他的爪子,笑着说:“说实话,除了公关部,我还真看不出你能去什么别的部门。况且你是少东家,打工的马仔们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唐奕源嘿嘿一笑,又把话题转回来,问她:“刚才那男的叫什么?你要是觉得他不错,我先帮你去探探底。”   余慕和摆手:“人家是律师,你要乱来,小心他告你侵犯他人隐私。”   唐奕源笑眯眯说:“我见你们刚才聊的还不错,没准他就能成我妹夫,哪有妹夫告舅子的?”   余慕和提醒他:“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啊?他对我没意思。”   唐奕源不信:“你怎么看出来的?”   余慕和眨了眨明亮的双凤眼,如实说:“用眼睛看出来的。   ”   他们站在路边的高灯下,城市的霓虹和过往的车灯糅杂在一起,每一幕、每一秒的光线都各异,映在人的脸上,和神态表情交相而动,时时刻刻都发生着变化。   唐奕源看了余慕和一会儿,终于想起什么事来,又大笑着说:“我听人说高展就要回国了,你上高一的时候不是暗恋他么?他出国读大学的时候你还伤心了好几天,要不我这次给你们撮合一下?”   余慕和只差大叫:“唐奕源,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能不能别总是翻出来说?”   唐奕源难得见到她着急的模样,渐渐愉悦起来,眯着眼说:“我见你这么多年都还是一个人,自然会认定了你是忘不了高展。”   余慕和瞪他:“连你也来催我嫁人了!”   唐奕源掰了掰手指,笑着说:“你马上二十五了,不谈恋爱,又没想过成为女强人,莫非是想走三姐的路线?可你看上去比她正常多了啊。”他边说边往她面前凑,几乎要贴上了,又突地守住,敛住笑,问:“你该不会是爱上了有妇之夫吧?”   他这话问的太突然,余慕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处。   唐奕源见她一动也不动了,只怕是自己严肃的表情吓了她,又立马换了笑脸,说:“我的演技有这么好么?随便说说,你也真的在想这个问题了?”   余慕和觉得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嘴角立马沉住,黑着脸说:“你八公子爱开玩笑,我余慕和可抵不住这样的流言。”然后也不等唐奕源再有下文,迅速打开车门,狠狠踩下油门,很快融入车流之中。直到行驶了好长一段路,遇到红灯停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不会因为一句玩笑话就生唐奕源的气,她只是怕唐奕源口没遮拦,止不住就会胡说到她和唐奕维,她演戏的水平实在有限,万一露出了破绽被唐奕源发现,连累到唐奕维就惨了。   唐奕源却还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她没接,又改成发短信,认认真真给她认错。她不接电话是怕自己会笑场,见到唐奕源又发来了短信,终于还是回了信,谎称自己只是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   回到家,刚洗过澡,唐奕源又眼巴巴的买了她最爱吃的榴莲送上门。她知道唐奕源是真心对她好,但面上还是不能太过高兴,只胡乱说已经原谅他了,然后收了榴莲,又匆匆忙忙关上门。   结果到了第二天,余慕和陪唐楚碧去试婚纱,唐奕源自愿当司机,又说任两人差遣。   唐楚碧乐的多个人说笑,余慕和也不好反对,便由着他一起了。   唐奕源绝口不提   昨晚的事,到了婚纱店一口一个好看,把唐楚碧哄得开开心心的。   唐楚碧自然是满意从巴黎订制回来的婚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谢凡生还在处理西南边的事,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了,新郎的礼服空在一旁。   唐奕源自告奋勇的表示可以代劳,唐楚碧急急忙忙拦住他:“凡生瘦,你别把礼服撑大了。”又说,“奕维和他身形差不多,一会儿等他来了再试。”   唐奕源纳闷:“七哥不是还在北京吗?”   余慕和也觉得奇怪,昨晚和唐奕维通电话时并没有听他提起今天要回来的事。   唐楚碧高兴的说:“我昨晚想凡生一时不能回来,奕维提前个一天回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唐奕源故意叹气说:“三姐,七哥是去办正事的,你为了能早点看到婚纱和礼服搭配的效果就把他叫回来,让爸知道了,是该训你还是该训七哥?”   唐楚碧含笑白了他一眼,说:“奕维要是没把事办完,会答应我提前一天回来么?再说了,你以为他和你似的,动不动就闹出点事来惹爸生气,然后挨训?”   唐奕源撇嘴,又看着余慕和:“不是也给你订了伴娘的礼服吗?怎么不去试?总不能你也要等伴郎来吧?”   余慕和扑哧一笑,婚礼的伴郎是谢凡生的表亲,谢凡生没来,伴郎更加不可能来了。她自然不会有非要和伴郎穿成一对才心安的想法,于是乖乖去换伴娘服。   要说唐楚碧婚礼上的裙纱,那都是她两个月前专门陪唐楚碧去巴黎订的。她按着唐楚碧要求特别向设计师强调,伴娘服一定要设计成短裙。   事后唐奕维听她说起这事,他就断定唐楚碧的想法是:“她找你当伴娘,绝对是因为你对她的话百依百顺,就算到时候有一百个机会让你抢她的风头,你也一定能找得出一百零一个拒绝的理由。”   她那时正窝在唐奕维怀里,一张脸埋在他心口上,缓缓说:“没有哪个新娘希望在自己的婚礼上被别人抢去风头。”   所以她心甘情愿的在别人的婚礼上穿简单流畅的伴娘服,然后万般欣羡的仰望别人的幸福,只等着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她也能成为同样被人欣羡的新娘。   余慕和一想到这些,心情就特别的好,从试衣间出来,走回婚纱店的VIP厅,看到唐奕维已经到了。   唐奕维本来就不胖,在北京呆了十来天,仿佛又瘦了些,但精神却不错,眼睛格外的有神。他和唐楚碧、唐奕源说着话,嘴角笑纹深深浅浅的,她看着他,怔了一下,又很快缓过神,像是有意提醒三人她已   经出来了,礼貌的唤了声:“七哥。”   三人一同惊觉,唐奕维缓缓看向她,倒是头一次在人前夸她:“这裙纱穿着挺好看。”   她差点经不住红了脸,好在唐奕源在一旁打岔说:“三姐的婚纱才叫好看呢!”又催着唐奕维,“七哥,你快去换上礼服,好让我们看看穿一对是什么效果。”   等唐奕维和唐楚碧去里屋了,唐奕源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向余慕和抱怨说:“这个七哥,平常不见夸你,这会儿当着三姐的面说你的裙纱好看,是想让三姐赐你一块抹布穿吗?”   余慕和扑哧一笑,说:“就能机警!”   唐奕源毫不含糊的点头,表示:“我都把成语想好了,等他们一出来,就把礼服和婚纱的搭配夸个天花乱坠,好让三姐晚上请吃顿好的。”   事实上,唐奕源也真的这么做的,把能用的好词都说尽了,最后差点连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抛了出来,还是余慕和有预见性的推了他一把,这才算是圆满结局。   唐楚碧果然很高兴,晚上订到盛宴吃饭。   唐奕源是不愿意安生的性子,先把谢凡生今日的种种向唐楚碧了解了一通,又转到唐奕维身上,问他:“好久不见黄小姐了,什么时候一起吃顿饭?”   唐奕维不紧不慢把切好的鳕鱼送到嘴里,对他的提问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待食物咽下了,才正视他,却是缓缓说:“我和黄小姐已经分手了。”   在座的另三人都是一怔。唐楚碧见唐奕维说的这么平静,不晓得里面的虚实,不知该怎么接话,余慕和更是对这个消息毫不知情,反倒是唐奕维还能很快恢复常态,笑着问:“七哥不喜欢黄小姐了?”   唐奕维似乎是轻声应了一下,又低头继续切鳕鱼。   唐楚碧和余慕和都没出声,唐奕源本还想说什么,却也一时哑口。   过了一阵,唐奕维又抬眼问看着唐奕源,笑了笑,说:“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现在这样的表情,倒让我觉得我之前是会错你的意思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因为唐奕源不喜欢黄嘉萱,唐奕维才和她分的手,所以唐楚碧觉得自己有点晕头,侧眼看着余慕和。   余慕和也是一脑子的疑问,但唐奕维这话明显是用来搪塞唐奕源的,而唐奕源再接什么话都不对劲了。   气氛有些僵住了,唐楚碧急着打起哈哈来:“说实话,那个黄嘉萱,我也不太喜欢。”   唐奕源终于又变回了一张笑脸,朝着唐奕维说:“恭喜七哥重回单身,以后我出去厮混,又能多个伴了。”    ☆、恋一世的爱(10)   余慕和一直没睡着,凌晨两点,听到房门有细细碎碎的声响,一下子就坐起在床上,待房门开了又轻轻合上,才低声问了句:“谁?”   “是我。”唐奕维赤着脚,塔在软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余慕和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这房间的钥匙除了自己就只有唐奕维有,但他夜深还过来却是极少的事情,况且眼下家里人又多。   她没敢开灯,他只能摸索着到床边,一挨到被子,就被她一把抱住了腰。他本来就没站稳,这一下直接落到了床上,压在她身上。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人几乎被他压得四平八稳的。他怕伤到她,连忙翻了个身,坐在床上,把她抱起来,低声询问:“压到哪儿没有?”   她的头正好伏在他肩上,缓缓摆了两下,抬手环上他的脖子,又仰头去寻他的唇。   他的手臂探至她的背后,将她搂住,侧了侧脸,唇移至她的耳畔,轻声问:“今天怎么了?”   她不再吻他,在他怀里静了几秒,又起身把他扑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轻柔的伏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心口,一双手慢慢摸索到他的脸颊,细声问:“黄嘉萱是怎么回事?”   他咯咯笑,但在这夜深人静时分,这笑声却是很小的,似有若无的飘荡在耳边,绕的她心里发痒。她终是沉不住气,支起身子,望着他。   他的五官在黑夜中十分的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透亮,也是在盯着她看。   他这样的沉默不语,让她有些生气,蓦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说:“我竟不知道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用先知会我一声了。”   他亦随着她翻身,伸手去搂她。她推开他的手,他又重新附上去,稍用了些力,让她没法子挣脱开。   她并不是真要拒绝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便也由着他抱。   他下颚微微攀上前,抵在她的后肩膀上。她的睡衣早就滑落至肩下,细腻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他一张脸渐渐埋在她劲后,柔声说:“你不是不喜欢她么?”   她的心微微一颤,明知道他所思虑的必定不只是她不喜欢黄嘉萱,但还是高兴。只不过唐晓明先前对他和黄嘉萱的事似乎并不反对,偶尔还会关心一两句,这次突地分手,也不晓得唐晓明会不会生出疑问。况且大概是因为心里有鬼的缘故,她总觉得她和唐奕维两个人都单身,会让旁人看出端倪来。   他明白她此刻所想的,于是说:“你放心,我把事情安排好了,不会有人产生怀疑的。”   她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他应该是还有些事没有和她   说的,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多问,但又觉得他不说肯定有不说的理由,便也没有再追究,只转了话题,说:“你不该过来的,要是被。”   “要是被什么?”他打断她的话,问道。   她听出他话里有不悦的情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微微叹了口气。   他却又突地搂着她身子的手把她的身子慢慢掰过来,强迫她直视着他的目光,低沉的笑起来:“要是有人这个时候敢过来敲你的门,你大可以拿棍子去赶他。”   她抿唇笑,手勾上他的脖子,问:“那我是不是应该赏你一顿棍子?”   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低下头在她脸上印上细细密密的吻。   她被弄得痒痒的,笑得更厉害。   他头偏到她耳垂旁,在上面慢慢盒了两口气,才沙哑着嗓子:“慕和,我很想你。”   余慕和很早就醒过来了,或者说唐奕维离开的时候,她压根就没睡着。   她从小睡觉就睡得清浅,但凡有些动静,她都会惊醒过来,后来跟着范淑莲到了唐家,她就更加的不易入睡,不易熟睡了。同学们只当是她一夜之间变成了有钱人,却没有人真正了解她内心的孤独与恐慌。她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亲,摊上个爱慕虚荣的母亲,还混到一个原本就复杂的家庭当起了拖油瓶。她不想早熟,也不想把人情世故摸得通透,可生活的种种永远不是你不想,就可以避而远之的。   在波士顿读书的那几年,是她过的最舒心的日子,一挨枕头就能入睡,一入睡就能到第二天天亮。即便是后来和唐奕维冲破伦理道理的防线在一起,她心里也没有太大的负担,因为知道那片天空是属于他们的,没有唐家,也远离了仇恨。   回来之后,她也有睡得好的时候,往往都是唐奕维陪她到快天亮,她心里踏实,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她也未有察觉。只是今天她没睡着,可能是受了屋外不知何时响起的滴滴答答的雨声,扰得人没法安生。   她索性起床,拉了窗帘,又推开玻璃窗,让外边的新风细雨也绕进来一些。   天刚刚微亮,因为下着小雨的缘故,远远看去有些朦朦胧胧的。花房旁边的健身房亮着灯,唐奕源正在大玻璃前的跑步机上做运动。他抬眼正好瞥见她站在窗边,立马挥手向她打招呼,示意她下楼来。   她反正也是闲着没事,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到了楼下。   家里人都还在睡着,只有几个佣人开始打扫卫生,厨房里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是已经在准备早餐了。   唐奕源扬着一张大汗泠泠的脸   冲她笑:“是不是想通了,觉得应该每天早起锻炼身体?”   她却不动,半倚在一旁的划船器上,看着他说:“你明明是个爱吃喝玩乐的人,竟然会坚持晨练,真让人费解。”   他关了跑步机,步子慢慢停下来,然后四下望了望,最后凑到她耳边,笑嘻嘻说:“你不知道一个健康的男性在早上的精力其实是很旺盛的吗?”   她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倒也不尴尬,反而大方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在外边解决这个问题了呢。”   他立马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表示:“我虽然爱玩,但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她含笑白了他一眼。因为是大清早,她未施粉黛,头发也因为昨晚的缠绵凌乱的有些过分,一对双凤眼略有些浮肿,但透着光亮,虽然不夺目,可异常的吸引人。   他终于没敢再继续和她对视下去,故意伸出手来胡乱掐了几下,然后神神秘秘的告诉她:“你今天会走桃花运。”   余慕和只当唐奕源是在胡说八道,结果上午去到酒馆,郑音从屋里拿出一副画给她,说:“是唐奕兴带来的一个朋友留下的,说是送给你。”   她猜着是宴小山,展开一看,署名果然是他。   画上的女子是清代女子的打扮,拿着纨扇立于长廊尽头,半抬着头望天上的一双燕子,画的底色泛着青黄,左上边有两行字,仔细一看,写的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她之前见过宴小山的素描画,知道他功底不凡,却没想到能画出这样的悠远意境。   郑音在一旁帮着展画,见了这样的好东西,也不由得赞叹起来:“我见那个年轻人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没想到是深藏不漏。”   她沉吟了一下,问郑音:“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郑音帮着她把画卷收起来,告诉她:“他说不用,只等你哪天来了,给你就行,哪晓得你这么多天都没来。他倒是又来过两次,都是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点被鸡尾酒,和阿威聊得挺来的。”   她下意识的往吧台看了一眼。   郑音以为她是心有芥蒂,便说:“他虽然是和唐奕兴一道来的,但我见他挺正常,应该不是那种人。”   她没想到郑音会往那方面想,扑哧一笑,说:“他是张英的师弟,我们一起吃过饭。”   郑音点了点头,又关心的说:“那他送这幅画给你,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可他也挺奇怪的,送了画又不让我们告诉你,这又不是古代啊,一个男人追一个女人不用这么含蓄吧?”   宴小山是不是个含蓄的人,余慕和不知道,   但作为一个懂礼貌的人,她还是决定回个电话给宴小山,以表谢意。   宴小山一接电话便知道她已经见到画了,并不扭捏做作,反倒说如果要表达谢意,至少应该请吃顿饭。   她想了一下,很快说:“好啊,张英上次不是说好久没吃意大利菜了了,今晚我做东,请你们去卡普里大饱口福。”   宴小山低声笑了笑,隔着电话慢慢说:“听你的口气像是不愿意单独和我吃饭似的。”他不是南方人,说起话来不由自主的带些京腔,但并不让人觉得遥远,反而有些暖暖的。   她没想到他会把她心底的想法这么轻而易举的道破,一时有些怔住。   他又很快接上话,说:“张师兄一大清早就和大自然约会去了,要明天下午才回来。”   她没再好意思说改日,又猜着他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应该是不会再接受她的邀请,可出乎意料的是,她才试着问了他饭还吃不吃,他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她行到这一步,也只能安安心心把这顿饭请上了。   结果到下午四点,徐东奇竟然也给她打电话,约她吃晚饭。   她十分诧异,想起唐奕源早上和她胡说的走桃花运的事,又觉得不靠谱。   当然,对于徐东奇莫名其妙的殷情,她没必要一口回绝,毕竟那是范淑莲千挑万选出来的优质男,即便她没那个意思,也不能这么轻易的驳了范淑莲的面子。何况唐奕维刚刚和黄嘉萱分手,如果她有一些桃花在身边,可能会没那么容易露馅。   可今晚的约,她答应宴小山在前,只好随便编了理由拒绝了徐东奇。   因为怕车流高峰期被困在交通的混沌中不得解脱,所以余慕和有意提前去到卡普里。   宴小山大约也是存着她这样的想法,竟比她还要到的早些。选了挨着落地玻璃窗的位置,满眼看到的是无敌的海景,海浪在蒙蒙细雨中飘荡,天边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   余慕和慢慢走过去。其实她和他并不是很熟,前后也只见过两次,她算是知晓他的小秘密,而他送画的举动,多少是带着别样的情愫在其中的,可这些情愫,他不说破,她也就只能静观其变。   宴小山察觉到她的到来,回首,起身,帮她拉开柔软的椅子,动作十分流畅绅士,语气却带着些不可思议的欣赏:“我以为和女士共进晚餐,通常都要拿着怀表开开合合好多次。”   她已然落座,正眼看着他,微微挑起眼角,问:“这是你对我守时的表扬吗?”   他点了头,又微笑起来,说:“每次见到你,我的心情都很愉悦。”   >  她微微蹙眉,故意说:“原来我是开心果。”   他眼角都是笑,问她:“喜欢那画么?”   她如实告诉他:“喜欢,也不喜欢。”   他不解:“什么意思?”   她沉吟了一下,说:“那画的意境你是都画出来的,可那画的意境太孤凉,看久了,心里也会跟着画里的人一起难过。”   他呵呵笑起来,仿佛是想长久的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那改日我再画一幅热闹的送给你。”   她摇头,说:“我看你的画八成价值不菲,你送这么多给我,又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万一哪天你开口让我办一件难得不得了的事,我拒绝也不是,不拒绝又难为自己。”   他听她说的十分有趣,笑着表示:“我送你画,你请我吃饭就是了。”   她其实是不想平白无故接受他那么多好意,正想着再以别的方式拒绝,却瞥见赵晗玉和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朝这边走过来。   她和赵晗玉交情还不错,便提前起身,不等赵晗玉走到跟前,就打招呼说:“前几天听说你去时装周了,还以为你会呆在米兰不愿意回来呢。”   赵晗玉已然走到余慕和面前,她穿了件大开领的红色丝绸衫,双眼如画,双颊酡红,莹白脖颈衬着乌黑的头发,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赵晗玉眉角一挑,先是扫了一眼宴小山,然后才把目光放到余慕和身上,懒懒说:“看来看去也是那些东西,还不如纽约那次的新颖。”   这口气听起来委实不怎么样,但余慕和知道赵晗玉说话一贯如此,便也没有在意,只慢慢看向赵晗玉身边那位面熟的女人身上。这女人五官长得并不属于精致型,也说不出哪里特别的好看,但凑在一起,就显得十分的有气场,和赵晗玉这样的超级美女站在一起,并没有逊色多少。   赵晗玉压根没有要问宴小山身份的意思,倒是没忘介绍她的同伴:“我表姐,杜若溪。”   余慕和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恍然大悟,怎么说有些面熟呢,原来是唐奕维高中同学。而且赵晗玉偶尔也会提一提这位表姐,说的都是她在伦敦证交所怎么怎么了得的故事。   更让余慕和没想到的是,杜若溪竟然还认出她来,先说:“我记得你,余慕和。”   人常说见到美女,神经容易变得迟钝,可余慕和觉得,有些女人,即便不是美女,见到的时候,也容易让人变得迟钝,好比杜若溪这种。   事后她和唐奕源说起遇见杜若溪的事,唐奕维还笑话她:“明明都是名校出身,怎么感觉你说的自己好像矮了一截。”   她自   愧不如:“她是名校培养出来的女强人,我是名校培养出来的闲人。”    ☆、完全因你(1)   Chapter 2 完全因你   从前的我   迷途失望   而人海里边   困惑只感到失望   完全因你   重燃希望   无穷黑暗里擦亮了心里烛光   唐楚碧和谢凡生的婚礼定在三亚蒋家经营的酒店举行。   余慕和作为伴娘,且闲赋在家,只能乖乖跟着唐楚碧提前一周去确定各项事宜。   唐奕源对她的待遇十分的羡慕,恨不得自己也能飞过去先度个悠长假期。   她一边往箱子里放衣物,一边再次认真的提醒他:“八公子大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零九分了,你还岿然不动的躺在我的沙发床上,很容易让别人产生误会。”   他懒洋洋的抬了抬脚,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躺着,阐述说:“爸携他的三位夫人去山庄参加商会,大姐去了马来,二哥趁机遁走,三姐正在做梦。”然后又抬了眉看她,缓缓说:“你说的别人只有可能是七哥。可我刚才已经去找过他了,不在。他又不爱玩,这么晚还没回来,其中肯定有猫腻。没准他如此迅速的和黄嘉萱分手,说不定就是另寻了什么新欢。”   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对他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很容易让我把你和二哥归为同一阵线的好同志。”   他一听这话,急着撇清:“我百分百是个正常的男人,只不过有的时候好奇心偏重罢了。”   她不理他,继续收拾东西。   他停了两分钟,又问她:“你和那个律师发展的怎么样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徐东奇。   前两天她应约和徐东奇吃了顿饭,结果这事不知怎么就被范淑莲知道了,然后有意无意的在整个家里人面前透出风来了,再然后圈子里就有人在传,说她和一个律师正在热恋中。   这简直就是以讹传讹的真实写照,好在唐奕维是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的,还反过来安慰她,说是有这样的风声其实也是好事,毕竟她也不是小女生了,谈谈恋爱才是正常的行为。她其实也是存着这个想法的,所以但凡有人问起她,她都是遮遮掩掩的,却又不肯定的否认,留了一大片白,好让人遐想。   当然,这人也包括唐奕源。   所以她又开始打太极,表示说:“就那样呗。”   他并不相信她,扬眉扬声问:“你真的喜欢他那样的?”   她索性反问他:“那请问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然后故意笑着说,“徐东奇他年轻有为,待人有礼貌,谈吐也得体,最重要的是他未婚无子,这样的男人   摆在我面前,说想和我发展发展,我为什么要拒绝?”   他还是不信,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她放下手中的衣物,双手环保于身边,泰然的说:“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一见钟情?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喜欢。”   他看了她两秒,终于从沙发床上起身,理了理被卷的有些乱的衣衫,然后认真表示:“那我找个机会考察考察他。”   唐奕源要怎么考察徐东奇,余慕和管不着,反正考察男人,左不过是使些美人计之类的。她又不是真的喜欢徐东奇,就算真的被唐奕源给考倒了,她会做的也就是假装伤心几天,万一没被考倒,她大可以继续借着徐东奇的幌子逍遥一段时间,怎么看都是利于她的。   只不过收拾完行李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唐奕源关于唐奕维之所以这个时候不在家的言论来。她从来不过问他的行程安排,更不会经常打电话追问他的踪迹,毕竟在生意场上,逢场作戏难免,而她了解他,知道他不是爱胡乱来的人,所以即便他和黄嘉萱谈恋爱那段时间,她也从未真正担心过什么。   她很清楚爱一个人就该信任他全部的这个道理,所以只是翻了两次身,就很快睡着了。   但唐奕源却是很关注唐奕维的动态,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唐奕维昨晚的去向。   唐奕维也不遮掩,直接告诉他:“和叶大老板谈天。”然后又问他:“他明天才走,要不今晚你和我一起去,了解了解现如今房地产市场也好。”   唐奕源猛摇头:“白天坐在办公室里已经够折磨人的了,到了晚上还要谈这么正经的赚钱之道,我顶不住。”   唐楚碧嘤咛一声,说:“我都忘了爸爸给你订了每天按时打卡的规定,原本还想着让小八你送我和小九去机场的呢。”   唐奕源一个眼神投给唐奕源:“七哥不用打卡。”   唐楚碧看了唐奕维一眼,并没有马上吱声。   唐奕维倒是难得热心一回,说:“那我送三姐和小九。”   唐楚碧差不多把半个家当都带上了,大箱子小箱子一堆,唐奕维的车压根放不下,最后还是叫了司机开着另一辆车跟在他们后边拉行李。   唐奕维不像唐奕源那样话多,所以一路上余慕和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十分清静。   只是没想到唐楚碧会有些经不住,等唐奕维把她们送到贵宾厅,离开了,她一边喝着刚沏上的花茶,一边和余慕和说:“奕维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和他在一起呆久了,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余慕和不好说什么,只配合   着笑了一下。   唐楚碧又幽幽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惆怅的说:“其实也不能怪他,从小没了妈,家里人又多,就算爸的爱有满满一百分,分到每个人身上,也就那么一点了。我记得他以前和奕鸣倒是很好,两个人年纪没差多少,整日都在一起玩,要不是那次的绑架。”   唐楚碧没再往下说,只是撇过脸去,没再看余慕和。   关于那次的绑架,余慕和其实知道的并不太多。这是唐家的禁忌,甚至可以说是这座城市里所有上层阶级的禁忌。因为安全是每个有钱人最急需的屏障,而那一年,这个屏障被打破了。唐家的三太太,四小姐和五公子,成了肉票,唐晓明通过蒋家的帮助在一夜之间筹集了上亿的现金,却不晓得这事怎么会被警方知晓,匪徒认准了是唐晓明报的警,连钱也不要了,直接撕了票。   那个时候各种各样的传言漫天飞舞。有的人说唐晓明压根没筹钱交赎金,并且报了警,要通过正常的程序救人,也有的人说绑匪其实是唐小明的仇人,根本不是为了钱而绑票,就是想杀了唐晓明最关心的人来报仇,还有的人说其实这场闹剧是唐晓明生意上的对手在背后策划的,目的是打击奥光集团。   而这些传言,都是余慕和后来断断续续听说的。她分辨不了这其中的真假,但有两点是她可以肯定的。一是蒋家确实曾在一夜之间帮唐晓明筹集了上亿的现金,因为有次和储志云吃饭,他喝高了,提起现如今甚少人能随时拿出千万现金来的时候,他就拿了蒋家来做比方,说他们家别说千万,就算是上亿,在十几年前都能一夜之间提出来,更别说现在物价膨胀,钱已经不那么值钱。二是唐晓明确实很爱他的三太太,苏绛。不然也不会让已经年过三十五的范淑莲踏进唐家的门,只因为她们都生了一对漂亮的双凤眼。   世上的男人和女人,都会不自觉的想要去收集那些相似的人或物,唐晓明也不例外。所以有的时候,余慕和会分不清他到底应该算是多情还是专情。在现代社会,一个男人有四房太太,说他专情,显然不合理,可他能为了一双相似的眼睛而待一个突然冒出来,还带着拖油瓶的女人那么好,却又是深情的表现。   余慕和从来不敢把这些想法告诉唐奕维,连提一提当年都不敢。只有一次,是她回国后的某个晚上,他从外边回来,喝得稍微多了些,一进房间,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抱着她,抱的那么紧,像是要把她嵌进他的骨血。她问他怎么了,他半晌没回话,最后她觉得自己劲项处湿湿凉凉的,她才知道原来他哭了。她第二天才晓得,原来昨天是他四姐的生忌。<   br>  她明白他的痛,但也只能是明白,因为不是受伤的那个人,就永远不会知道究竟有多痛。   到三亚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唐晓明派了奥光集团公关部的红牌公关李璐担当这次婚礼的负责人,李璐前天就到了,这会儿十分殷情的到机场来接唐楚碧和余慕和。   六月底的三亚,天气已经热得让人头皮发麻。   余慕和望着车窗外白花花的太阳和远处压得极低的云朵,真心觉得跑这儿来办婚礼实在是一件折腾人的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唐楚碧是个怕晒太阳的人,所以回酒店吃过午餐,两人就分别回自己的villa休息,等四点过半了,才由李璐领着在酒店将要承办喜宴的地方转悠。   余慕和觉得李璐的方案做的不错,可唐楚碧是个力求完美的人,提出了诸多新的想法,几乎把李璐做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余慕和很是同情李璐。但做公关这一行的,应变能力和承认能力都不是一般的强,李璐毫无怨言的把唐楚碧的想法全都糅杂在一起,又细细的给她讲其中有哪些是可实施的。如此反复,差不多又花了两天的时间。   余慕和提不上建议,每天就是睡到自然醒,去吃个早餐,然后在阴凉的地方散散步,等到中午,顺道听听计划又被改成了什么样子,再睡上个午觉,待到下午太阳没那么猛烈了,就去露天泳池游游泳,晚上在海边走一走,吹吹海风,伴着海浪的声音进入梦乡。   唐奕源听得她这样惬意,心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她倒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一两天是挺舒服,等过到第三、第四天,就有些寂寞空虚了。   所以整个人泡在泳池里,她连动也懒得动了,只把头仰在池边,发呆似的看着天空。   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宴小山。   因为听到诺大的泳池里有大人和小孩子嬉戏的声音,十分的欢乐,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去看。正巧宴小山抱着个不到两岁的小姑娘往这边来,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惊奇的道:“余小姐?”   她怔了一下,又往泳池边笔直站着的两个大汉和两个保姆似的女人身上看了一眼,脑子里突然转过很多的念头,连那一声招呼都没好出口。   宴小山抱着小姑娘,又因是在水里,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余慕和跟前,还是十分惊奇的说:“你怎么在这儿?”   她讪讪说:“我三姐在这儿办婚宴,我陪她先来走个过场。”   宴小山说:“我还听说有人要办婚宴,原来是你家啊。”   宴小山手里的小姑娘原本看到陌生人还挺安分,但这会儿也闹起来了,   小姑娘身上穿了件十分合身的卡通图案的救生衣,肚子部位被宴小山两只手牢牢捞住了,手脚都露在外边乱晃,溅起了小水花,却是十分的高兴,一直嘿嘿哈哈的在笑。   她脑子里还是转过很多的念头,十分狐疑的看着这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和宴小山长得并不像,但也有可能是像妈妈。   宴小山见她的神态有异,突然恍然大悟,笑着解释说:“这是我表哥的女儿,后边那四个人都是来保护她的。”又攒着小姑娘,“童瞳,叫姨姨。”   叫童瞳的小姑娘这会儿正玩水玩的高兴,时不时把故意把水撩起到余慕和脸上,又嘻嘻哈哈的笑,半晌才奶声奶气的挤出一句:“姨姨。”   余慕和心里一下子就软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童瞳的脸蛋,又抬眼看着宴小山:“她好可爱。”   宴小山认真点头:“她可是我们全家人的宝贝。”   余慕和还想抱抱童瞳,李璐这时从另一边的石子路走过来,见她正在和宴小山说话,于是隔了一段距离告诉她:“九小姐,谢先生来了,三小姐请您过去一下。”   她又蹭了蹭童瞳的鼻子,说:“我三姐夫来了,要先走了。”   宴小山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一条宽敞的泳道来,说:“那我晚点再找你。”    ☆、完全因你(2)   余慕和回villa冲过凉,换好衣服,正好赶上和唐楚碧、谢凡生吃晚餐。   她一见餐桌上摆着的烛台和鲜花,马上识趣的拿自己来开涮:“你们情意绵绵的共进晚餐,我是不是应该躲的远远的才对?”   唐楚碧最是开不得这种羞人的玩笑,尤其是还在谢凡生面前,脸立马就红了。   谢凡生和余慕和还算熟络,招呼她过来坐,还客气的表示:“这几天辛苦你了。”   余慕和连连摇头,把功劳又归结到唐楚碧身上:“我是来混吃混喝的,累的是三姐,你要好好慰劳慰劳她才是。”   余慕和知道唐楚碧最喜欢听这些话,所以她总是恰到好处的在谢凡生面前将唐楚碧美好的一面统统说出来,不浮夸,更不会显得做作。她也更懂得进退有度,晚餐结束,便十分有眼色的闪人,不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结果刚和他们分道扬镳,宴小山就给她打电话了。   他大概是在某处看见了她已经落单,所以也不问她是不是方便,却是直接邀请她:“吃饱了,是不是可以去海滩走走促消化?”   她好些天没怎么同人聊过天,也觉得有些无聊,问他:“你在哪儿?”   他突地就从一旁的吊椅里蹦出来,站到她面前,还特别坦然的说:“躺在这里边看星星的感觉挺好。”   她有些措手不及,但有些惊讶,停了片刻,却是问他:“你的小侄女呢?”   他一本正经的表示:“她正在沐浴更衣。”   她联想起今天在泳池外边站着的四个人,推测这个小姑娘的父母应该是十分厉害的人物,又不由得把目光落到宴小山脸上,没头没脑的问道:“现在该不会有人正在监视我们吧?”   他扑哧一笑,引着她往海滩走,说:“怎么会呢?”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紧张过度了。   他倒是理解她,于是说:“我们家的关系复杂着呢,但目前为止,应该还不会有人来监视我。”   她一听他说关系复杂,便开始考虑他所说的负责是不是和唐家这种差不多。   他仿佛又猜到她的心思,解疑似的表示:“我们家的复杂和你家不一样。”   她对此并不表示疑问。简单的家庭个个都相似,复杂的家庭各有各的复杂,但复杂来复杂去总和权钱脱不了干系就对了。   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费精力,便问他:“你来度假?”   他点头:“算是吧。我表妹和她男朋友闹了些矛盾,非拉着我过来陪她。”   “那她人呢?”   他哭笑不得的说:“昨晚   刚到这儿,她就和她男朋友在电话里和解了,这会儿正在房里煲电话粥,准备明天飞回去。”   她很是佩服:“你表妹一定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他蹙眉笑:“说风就是雨还差不多。”   两人已经走到了沙滩上。沙子十分的细软,踏上去还有些细细碎碎的声音,海风徐徐的吹过来,有些咸湿,但入夜已久,终于透着些凉意。   她问他:“那你明天也回去?”   他“嗯。”了一声,说:“把小家伙送回北京去。”   她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问起:“她爸妈也同意让你们带着飞来飞去的?”   他顿了一下,低声说:“我表嫂过世了,表哥不怎么在家的。”   她没想到会触碰到这个话题,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转而又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其实我也没见过我表嫂,那会儿我人还在国外。”   她又“哦”了一声。   他怕她被这个沉闷的话题影响了心情,扬眉笑着问她:“我们能在这里遇到,是不是代表我们很有缘分?”   她随意的点了一点头。   他得到了她的认可,仿佛又气壮起来,拦了她的去路,微微低头看着她,轻快的说:“你看,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对你展开追求吧?”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怔了好一会儿,才挪开目光,看向那片无际黑暗的海。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她都是找些理由来搪塞对方,只有这次她是十分直接的表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并不为此失望,执拗的表示:“可既然你现在还是单身,我想我就不应该这么快就放弃。而且我听唐先生说了,现在有一位律师在追求你,既然他可以拥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你也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这其中的缘由,只好搬出当初和唐奕兴扯的慌来,说:“我以前在波士顿读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他答应了会在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来娶我。”她的语速很慢,目光也慢慢的投到他脸上。他的目光十分的明亮,饶是在这样光线暗淡的地方也能看清楚他眼里渴求的欲望。可她不能,亦不想,终于只是淡淡的说:“明年我就二十六岁了,我等了他五年,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的情绪没有很大的起伏,反而是问她:“那如果他不来呢?”   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稍微怔了一下,最后说:“那就是我的命了。”   晚上唐奕维打电话过来。   余慕和的兴致不太高,躺在露   台的沙发椅上,看着小泳池里的一汪被灯光映得深蓝色的水。   唐奕维听出她的反常,问她怎么了。   她没想过和他提宴小山的事,便岔开说:“看到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形单影只,所以情绪低落。”   他在电话那头低声笑了一阵,说:“这次你把哪儿的情况都摸熟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可以省很多事。”   她叹气:“跑这儿来结婚,太累人了。”又提议,“我们还是旅行结婚吧。”   他不同意,缓缓说:“慕和,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感情。”   她眼圈润润的,又怕太煽情的话说出来会忍不住掉眼泪,于是笑着说:“那你把一半的股权分给我不就是了。”   他想也没想,答应说:“奥光会是我们两个人的。”   宴小山的事并没有太影响余慕和的心情,因为一觉醒来,她就被唐楚碧拉去走婚礼的程序了。   卡片上洋洋洒洒写了十几条,唐楚碧不肯随意了事,每一项都要做足了才可以过,还要求所有工作人员都穿着整齐,自己也找了条白条裙穿上。折腾了一个上午,等吃午餐的时候,余慕和已经累的不想说话。   唐楚碧难得放了她一下午的假,她睡了一觉,起床的时候正好遇到二妈和唐奕兴、唐奕源。   唐奕兴十分会卖乖,拉着余慕和说要她领着去市里转转,给二妈一房人留下大片的好时光。   余慕和来了几日,连酒店的大门都没踏出去过,一上车就向唐奕源坦白情况。   唐奕源比她要熟的多,一上车就告诉司机:“去海鲜市场。”   她也知道跟着他肯定不用愁吃喝玩乐的问题,于是问他:“你怎么提前来了?”   他扬眉笑说:“我跟爸说既然我在公关部门,就应该多到这种大型活动来学习实践,他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所以就给了我一张通行证。”   她笑了起来,日光缓缓往山下落,丝丝光线被挡在车窗外,只有暗暗的亮照了进来,这样看着唐奕源,她觉得多少他和唐奕维有几分相似,但只是外貌,神态却存在天南地北的差异。   两人去海鲜市场挑了一大堆海鲜,又随便在巷子里寻了一家小店加工,夜□临的时候,正好开餐。   唐奕源吃的津津有味,半道还提起徐东奇,像蹦豆子似的告诉她:“我已经帮你探过徐东奇的底了,他是湖南人,他爸是车辆厂的工程师,妈妈是小学老师,现在都退休在家,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西南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在现在的律师行干了五年,四年   前开始挂牌,专挑有难度的官司打,十有□是胜诉。在宝安区有一套房子,不用还贷,车你已经见过了,总体来说,经济条件还不错。”   她斜眼看他:“你还真去查他了?”   他点头,接着说:“我重点调查了他的男女关系。读书的时候不好查,到了这边就谈过一个女朋友,一年前分手的,原因是双方的工作都很忙碌。但那个女的对他的评价挺好,所以他的人品应该可以。”   她觉得不可思议:“你还去找他的前女朋友了?”   他又点头,还笑嘻嘻说:“我目测了一下,没你长得好看。”   她哭笑不得,问他:“你是觉得我嫁不出去还是怎么?这么急着给我找婆家?”   他停了筷子,认真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说:“你看三姐,在家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的。既然要嫁,倒不如早点嫁,嫁个好人,生两个孩子,无风无浪的过一辈子,多好?”   她觉得他的口气有些不同,仿佛是很真切的希望她能早日嫁人生子。她联想到自己和唐奕维,也不知道等到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的那一日,唐奕源会是个什么反应?或者她应该担心的,并不仅仅是他们的关系给众人造成的影响,而是如果奥光真的能掌控在唐奕维手里,那么唐奕源,乃至唐家其它的人又该何去何从?自古以来,家大业大子孙众多,到最后分崩离析总是难免,何况唐家的人面子上看着和睦,但各自心里都有算盘,他们在努力,不见得别人就在坐吃山空,幼时的单纯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返。   她一想到这些,心里不由得紧了起来,回去的路上,话也不太多说。   唐奕源仿佛也像是被海鲜给撑着了,难得安静起来。    ☆、完全因你(3)   婚礼定在周末,大多数人都是提前一天就到了,安排的是自助餐,气氛十分的轻松活跃。   余慕和大多数时间都陪着范淑莲和大妈,还有一圈富太太们。等唐奕维,赵晗玉一行人来了,她才得以脱身,和年纪相仿的朋友们坐一起。   唐奕源是老远就瞧见了赵晗玉,也不管储移飞是不是在这里,就颠颠儿的跑来要和赵晗玉坐,还把余慕和挤到旁边的位置,让她挨着杜若溪。   余慕和总觉得和杜若溪在一起无形中会产生一种压迫感,但作为主家,面上还是得做到位,时不时和她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以免太尴尬。   好在有唐奕源这个话痨,也不知他是为了博赵晗玉高兴还是故意给储移飞添堵,把能说的好听话全都套在赵晗玉身上,又顺便把储移飞暗地里损两句,惹得一向不八卦的蒋靖允都开起储移飞的玩笑来:“老三,八公子这架势是要拆你的后台啊,你还不赶紧说两句,小心晗玉被人诓走了。”   储移飞还没答腔,唐奕源急忙说:“我这都是发自肺腑的赞美,怎么能是诓呢!”又把话题引到杜若溪身上,说:“这位新来的杜姐还不了解我,万一听了你的话,以为我是登徒子,那可怎么办。”   坐在蒋靖允旁边的赵崇林突地咯咯笑起来,说:“八公子,女人最忌讳什么啊,这姐可不是能随便乱叫的。”   唐奕源并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解释说:“杜小姐是我七哥的同学,我称她一声姐,不是看在别的,就是尊重她。”   一直沉默的杜若溪眼见这话题全绕在自己身上了,笑了一笑,说:“我要是有个八公子这样能说会道的弟弟,每日一定过的很开心。”   唐奕源望向唐奕维:“这个问题你倒是可以和我的七哥,你的同学交流一下。”   储移飞听到这里,终于没再静下去,不痛不痒的说起:“白话了这么久,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八公子是冲着杜小姐和奕维去的。这左一个同学,右一个同学的,是欺负我们没有同学还是怎么?”   众人一阵哄笑,余慕和已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迅速瞄了唐奕维一眼,只见他神色坦然,丝毫没有被这玩笑话影响到什么的模样。   确实唐奕源不肯作罢,又挑起话来,故意问杜若溪:“杜姐,你肯定知道我七哥不少桃花事,说来给我们听听吧。”   杜若溪脸上没有任何的难色,反倒十分的大方:“给他递情书的不少,就是没见他拆过。”   赵晗玉也是个爱闹的,故意冲着唐奕维说:“怕是自己偷偷躲起来一封一封拆了看吧?”   唐奕维笑而不答   。   唐奕源还揪着杜若溪不放,笑嘻嘻问她:“那杜姐你有没有给谁写过情书啊?”   杜若溪特意看了坐在她斜对面的唐奕维一眼,笑着说:“看到他连校花的情书都不拆,我还费那个心思做什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余慕和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好在大家都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也不必强颜欢笑,只觉得这晚餐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结果吃过晚餐,又被范淑莲拉去房里问她和徐东奇的进展。   她觉得很烦,敷衍了两句,就说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   范淑莲见她脸色确实不太好,也没有再勉强。   回到villa,她连衣服都没换就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门铃响了,她也不愿意起身去开门。最后是手机响了,唐奕维打来的,接上,他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她本不想动,但又怕他在外边站的太久,会被人撞见,于是起身去开门。   他很快进屋,把门轻轻关上。   她难得没有主动搭理他,背对着他往屋里走,他跟在她后边,三两步追上去,从她身后把她抱住,一颗头侧压在她劲项处,半笑着问:“不高兴了?”   她没什么力气,连说话都是蔫蔫儿的:“没有。”   他不信:“那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拨开他的手,往床边走,重新蜷缩在原来的位置,背对着他,淡淡说:“身体不舒服。”   他在床边坐下,不再出声。   她不晓得他在干什么,也不愿意就这么回身去看他,也只是安静的蜷缩着。小腹传来阵阵疼痛,没痛一分,就让她愈加的清醒一分,最后终于回过头看着他,说:“他们一会儿该找你了,你还是先过去吧。”   他看了她一阵,干脆把鞋脱了,也学着她侧着身子躺着,整个人贴在她背后,双臂将她圈住。   他身上很暖,他的气息让她觉得无比的心安,可她十分没有骨气的掉了眼泪,又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他,只能默默咬了咬嘴唇。他却像是多长了一双眼睛,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脸庞、她的眼角,轻轻拭去她的泪,又缓缓移到她的小腹上。他手心的温暖带着些灼热,隔着薄薄的衣料,将她冰凉的肌肤压得火热。   “我就在这儿眯一小会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让她丧失所有的抵抗力。   结婚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至少余慕和觉得,唐楚碧因为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很高兴,二妈和唐晓明因为终于把这个大龄女儿嫁出去了很高兴,宾客们因为又寻了个可以正   大光明厮混玩乐的借口而高兴,至于谢凡生,即便他不是真的爱唐楚碧,也会因为分得了二妈在奥光的一半股权而高兴。   这果然是一件众乐乐大于独乐乐的大喜事。   尤其是晚上在海滩的party,尤其让玩腻了宴会厅里各式项目的公子小姐们异常兴奋。   余慕和累了一整日,加上身体也不适,没有疯玩的力气,就坐在一旁和蒋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唐奕源端着一大盆烤好的海鲜插在两人中间,笑嘻嘻问蒋官:“你大哥这么急着赶回上海做什么?你看这里多好玩啊。”   蒋官仿佛是想了一想,才说:“他是这样的,在上海呆惯了,不喜欢在别的地方太久。”   唐奕源蹙眉:“这是什么话?总有一天,他要回深圳的啊,总不能把民信的总部迁到上海去吧?”   蒋官觉得这个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也只是干干笑了一笑。   唐奕源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又问起他:“你什么时候和你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朋友结婚啊?”   蒋官笑起来,说:“这个要看她什么时候愿意嫁给我了。”   唐奕源一脸欣羡:“有个爱人的感觉真是羡煞旁人。”   余慕和笑着指了和储移飞光着脚丫子在沙里跳舞的赵晗玉,说:“你不是也有爱人么?”   唐奕源望了一眼赵晗玉,像是叹了一口气,又低头看着余慕和,说:“可惜我爱的人,她不爱我。”   世上的男女情爱,最后能在一起的,十有□都不是两厢情愿的。所以对于唐奕源的单相思未果,余慕和从来都没觉得他有多可怜,因为他没有得到过,所以不存在失去,更不会受到真正的伤害。   回到深圳没两天,赵晗玉约余慕和香港看歌剧。结果在歌剧院的前门遇到前任市领导的儿子和儿媳妇,寒暄了几句。   赵晗玉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凑到余慕和耳边悄悄问她:“上次在卡普里遇见的那个人是你朋友?”   她知道赵晗玉指的是宴小山,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及,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赵晗玉又接着说:“我也是眼拙,一时没想起来,其实他那模子和萧书记很是相像。”   她微微一惊,侧头看着赵晗玉。   赵晗玉没注意她的神情,还在说:“前几天吃饭,我还没注意到他,反倒是他先跟我打招呼了。是叫萧重宴吧?”   她只能点头。   赵晗玉起了兴致:“他们家可厉害着呢,远的不提,光是他那位姓陆的舅舅,恐怕没几个不认识。”   她想起宴小山之前和她提过他的家庭很复杂,她猜度着他肯定也是权贵出身,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世家,一时有些发怔。也不知道像他那样从小该是顺风顺水的人,那日被她拒绝,会不会心里生出什么怨恨来,亦或者打击报复?但感觉他教养极好,又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应该不会干这些事。   反正自从得知宴小山的身份之后,余慕和就再也没去过张英的画室,连自己参与投资的画廊也不管了,还是唐奕兴提出抗议,说她完全不理会画廊的经营情况,今日怎么也得去走一趟。   她拗不过,只能去看看。   结果是着了道儿,刚一进画廊,就见到宴小山正在收拾他之前挂在画廊里买的几副画。   她不好躲,干脆接着这时机,边往里边走,边问他:“怎么把画收了?”   他抬头看到是她,十分惊喜,但又似乎是在纠结手头上的画卷,竟有些意兴阑珊的:“卖给那些不会欣赏的人胡乱丢弃,还不如放到家里蒙灰。”   她不明白。   他已经把画全部卷好拿皮纸包上,转而笑着问她:“赏不赏脸吃顿午餐?”   他问的突然,她压根没想好怎么拒绝,又想起赵晗玉同她说过的种种,最后点头说好。   两人去吃黄鳝煲饭。   宴小山指着外边白花花的太阳,提议:“喝点冻啤酒?”   余慕和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便同意。   宴小山大概是不胜酒力的,喝了两杯,就有些上头了,主动提起画的事来,口气十分的无奈:“那些人真是厉害,我用了化名,还能找到,花了大价钱卖我的画,把我捧得高高的。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他们哪里是真的欣赏我的画,不过是想通过我搭上我爸罢了。真是玷污了艺术。”   余慕和听得他如此说,立马明白了其中的故事。如今的世道,但凡家里有些门楣的子弟,都习惯性的仰仗着这道金光干些赚大钱的事,像宴小山这样苦于家庭枷锁的,却是极少数的。她觉得这和他从小沉迷于国画中有很大的关系,又觉得他这一刻赤子之心,实属难得。联想到自己身处在唐家,顶着九小姐的幌子度日,一时有些感同身受,不由自主的举杯敬他。   他爽快的喝完了杯中酒,又很快扫去脸上的愁容,说起:“他们说你酒量很好。”   她大方承认:“至今还没醉过。”   他扬眉笑:“通常女人说自己没醉过,那就代表她还没遇到特别伤心难过的事。”   她半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不否认也不承认。   他起了好奇心,凑近了些她的脸,明明没有   什么特别疑问的口气,却是疑问的话语:“我很想知道你等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   她低了低眉眼,拿着筷子随意往碗里扒了两下,说:“就是个挺普通的人。”   他不满意这个答案,追着问:“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你的吧?”   她停了片刻,蹙了蹙眉,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她二十岁的冬日夜晚,波士顿夜尽阑珊时分。   那是大年夜,他们都没有回国,所谓的两兄妹难得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她吃的太撑,他也想走走,于是他们几乎是一言不发的沿着查尔斯河走了一路。其实那时已经很冷了,她出门的时候却鬼使神差的挑了一家明黄色的外套,御不了寒,她冻得连心都在发颤。   也不晓得他是怎么察觉到她的不适,竟脱了羽绒衣套在她身上。   她十分惊讶的看着他,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慌忙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   她从没见过他抽烟,只觉得他抽烟的动作并不娴熟,尤其是点火的时候显得十分的生硬,加上有些风,他一直没点着。   她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一下,又壮了胆子,轻松夺了他手里的打火机,凑过去,终于帮他把烟点着了。   那一刻,她是看到他笑了的,也许是因为他太少笑,所以她觉得他笑起来格外的好看。她一直都在努力的生活,却从不知道这般努力是为了什么,直到那个时候,她心里突然想着,若是日后能经常看到他的笑容,也算是给生活找到了一个接着努力下去的动力。    ☆、完全因你(4)   和宴小山的关系,余慕和觉得喝过一次酒之后,似乎比原先要更加松快。   她没把宴小山的告白当做特别紧要的事,宴小山也没有死皮赖脸的要给她送花送戒指,只有唐奕兴对这事十分的关心,每每见了她都要问上一问。她总把徐东奇搬出来当挡箭牌,可事实上她和徐东奇单独出去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的完。   对于徐东奇的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也有过许多种假设,和唐奕维谈起这件事,唐奕维通常都是说:“也许他使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她不敢苟同唐奕维的说法,因为徐东奇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例行公事。   她又怀疑这是唐奕源找了个所谓的好男人让她嫁,但三番两次的套唐奕源的话,也没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反倒是被他发现了宴小山的存在,然后他那张嘴就呱啦啦在全家人面前宣扬开了。   范淑莲自然是对这事咬着不放,只要闲下来,就要拉着她问长问短,最后竟教育起她,徐东奇也好,宴小山也罢,只要决定了跟谁,就不能再三心两意。   她哭笑不得,也没法解释,干脆把大把时间花在酒馆、画廊或是唐奕维给她买的公寓,免得回去受拷问。还是唐楚碧和谢凡生蜜月归来,她才放心回家吃晚饭。   唐楚碧嫁了人,气质还是有不小的变化,虽然还和以前一样精贵有洁癖,但已经没有故作矫情的架势了。给每个人带的礼物也都是投着他们的喜好,最后送给余慕和的,是从印度带回来的香薰灯和精油,说她睡眠不好,这个作用大。   她当晚就点了一注,房间里的气味果然十分的安神,唐奕维半夜里过来还没散完。   他笑话说这精油没作用,闹得她到现在也没睡着。   她抓住他在她身上四处游荡的手,说:“要不是等你,我早睡着了。”   他下巴上长了细细的胡渣,搭在她后背,有些扎人,他说:“北京有个建世界上最大的水上剧院的项目,政`府要找合作方,万和息家是首选,但息元顾前阵子和李家合资在东南亚买了岛屿,要建度假山庄,不一定有这么多资金可以周转,我刚在整理些资料,准备明天去一趟北京。”   她明白这是大项目,有些惊讶:“你爸交代你的?”   “是我提出要去试试,他没有表态,但他肯定也想争取到这个项目。”   她并不太有信心:“这么好的项目,争取的人肯定很多,何况那些公司都在北京,关系门路比我们多。”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你几时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了?”   她担心他这次报的希望太大,会落   空。   他又说:“叶至谦会帮我牵线。”   她一听叶至谦的名字,倒是宽慰了些,又想着他明日进京,是不是要叮嘱些该注意的事。   他却突然提起宴小山来,问她:“宴小山是谁?你妈好像最近老提起他?”   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宴小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只说:“是张英的师弟。”   他“哦。”了一声,又问:“他在追你?”   她咯咯笑了一阵,翻过身子,面对着他的脸,一双手搭在他脖子上,笑问:“你在吃醋吗?”   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张脸贴在她额上,慢慢说:“徐东奇不好吗?”   她窝在他怀里,笑笑地说:“他们再好,也不关我的事。”   大概宴小山存在的风声也传到了徐东奇耳里,连着几日,他都没有再打电话来约过余慕和。   余慕和也没什么惋惜的,去了一个徐东奇,来了个宴小山做掩护也可以。   画室里的几个人似乎也都默认了她和宴小山是一起的,但凡有些户外的活动,都会叫上她。尤其等到张英过生日,一行人跑去爬山露营,她被唐奕兴拉着去买了一大堆用具,回家被唐奕源撞见。   唐奕源得知有这么好玩的事,立马嚷着要一起去。   她提醒他明天是工作日,他得去公司打卡上班,他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抵不过玩乐的诱惑,说要想办法。   结果等到第二天,唐奕源还真抽出身来,挤上他们的车,一开口就是和宴小山套近乎。   余慕和见状才明白唐奕源哪里是想出来玩,明明就是想好好认识认识宴小山。   宴小山对唐奕源是有耳闻的,加上两人年纪相仿,性格也都外向好相处,不过一会儿就谈的十分投机,聊起留学时的趣事。   唐奕源得知宴小山是在温哥华读书,当即就说:“你和小九都在北美,和我隔了一整个大西洋那么远。”   余慕和觉得唐奕源八成又要扯缘分之类的故事,果然他很快接着问:“小山,你去过波士顿吗?”   宴小山摇头。   唐奕源故意叹气:“我也没去过。之前有几次很想去,可小九她不欢迎。”   余慕和瞥他:“你专挑我学业重的时候说要去,也不见你放假提这事。”   唐奕源不再招惹她,又和宴小山说:“温哥华我就去过一次,那边的自然环境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以后在国内混不下去了,移民去那儿就很好。”   宴小山显然不信他所谓的混不下去的话,但还是附和着说:“那边华人多,你要是去了,我倒是可以   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   唐奕兴闻得两人越说越远,连忙打断:“移什么民啊,我们一家人不能分开的。”   余慕和见唐奕兴当真了,笑着说:“二哥,他才没这个本事愿意一个人长久呆在国外呢。”   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到了傍晚,就把火架子全部搭上,拿出先前准备好了的腌制品,开始烧烤。   山里不比外头,入夜渐凉,唐奕源原本拿了外套预备给余慕和披上,一转眼却见宴小山的手脚更快,他在一旁咯咯笑起来,说:“看来我这个八哥的用处以后会越来越小了。”   宴小山笑了一笑。   余慕和被他开了不少玩笑,干脆反击说:“那你赶紧给我找个八嫂,让我这个妹妹没有用武之地。”   唐奕源接连唉声叹气:“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八嫂,我屁股后边早都该跟着一圈娃娃了。”   宴小山对唐奕源还不了解,正要安慰他几句。   余慕和抢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赵晗玉这支花呢?”   宴小山是知道赵晗玉的,恍然大悟的看着唐奕源:“原来如此。”   唐奕源一扬眉:“什么原来如此啊,你见过赵晗玉吗?”   宴小山十分认真地点头,分析说:“确实有倾城之貌,但性格似乎有点刁。”   余慕和故意说:“我们八公子就是喜欢重口味。”   众人哄笑做一团,唐奕源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是说:“我暗恋的这么光明正大,她连个正眼都不给我,等到日后被储移飞伤了,再来找我,我肯定是不会搭理她的。”   宴小山不同意他的说法:“真的爱一个人,才不会在乎她什么时候回头,或者回不回头都不重要,又不是爱她就一定要得到她。就算得到她了,她不快乐,不开心,那和禁锢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有什么区别?要是我爱的那个人哪一天被她所爱的人伤了,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抱着她,她想哭也好,想闹也好,哪怕她想打人,我也会陪着她。要知道谁也不能保证会爱谁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爱的时候全心全意去爱,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夜幕已经降临,宴小山坐在篝火边,火光映在他干净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明亮耀眼。   唐奕源最先从这番话中醒过来,一边拍着手,一边表扬他:“果然是文艺青年啊,对感情的见解居然这么的有深度。等哪天空了,我们俩单独探讨探讨这个问题,看能不能再挖掘出点更深层次的东西。”   余慕和不知道唐奕源究竟有没有再找过宴小山探讨关于感情的问题,她只知道唐   奕源这次入山露营并没有得到唐晓明的许可,所以他为了自己这次的一时冲动付出了调离公关部门,前往人力资源部负责奥光所有职员档案管理工作的代价。   大妈为了这事没少找唐晓明哭诉,要知道公关部门虽然也不是中心,可好歹能多和各个大人物打照面,这一下被分区管什么档案,就真的只能日日对着发黄的纸张了。但唐晓明做的决定一贯没人能改变的了,大妈的哭诉没能成功,唐楚贞虽然在奥光有一定的地位,但对着这情况也爱莫能助。   反倒是唐奕源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到处说什么去到人事部门,看谁不爽了,就可以炒他的鱿鱼。   余慕和对他的乐观态度表示了欣赏,待向还在北京的唐奕维提及这事的时候,唐奕源早已经收到了风声。   唐奕维却是想到了别的方面,说:“他要是下个月又换了部门,这事就大有不同了。”   她仿佛命白唐奕维的意思,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完全因你(5)   盛夏难当,储志云借着天气大好的由头邀了一大圈朋友出海开party。   日子撞上周末,唐奕源好不容易得空,一大早就开始催余慕和动作快些,好像生怕赶不上似的。唐楚碧平日不太常参加这些活动,但似乎是有意给谢凡生站台面,也早早的就来了。   最晚到的是赵晗玉和杜若溪。   储移飞坐在游艇后边,没有起身去迎接赵晗玉的意思,不知道是对她来晚了有意见,还是已经习惯了她的姗姗来迟。   余慕和见赵晗玉适合杜若溪一道来的,也不像往日一般主动去找赵晗玉搭话,唐奕源亦是没有什么殷勤的表现。   赵晗玉甚少受到这样的冷遇,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立马拉黑了。   储志云最是和事老的性格,哄起赵晗玉来:“晗玉今儿这条宝蓝色的裙子选的真好,简直要和大海融为一体了。”说罢将话头抛给储移飞,“老三,你说是吧?”   储移飞眯着眼躺在长椅上,连眼睛都没睁开,敷衍的“嗯”了一声。   赵晗玉本来还只是有些不高兴,这会儿见到储移飞的态度,气头立马就上来了,直冲冲进到舱内,大声嚷着说:“今天谁能把我喝醉了,我明天就陪他去塞舌尔度假。”   这话一出,一众人都哑声了。   唐楚碧本就不太看得惯赵晗玉刁钻的脾气性格,故意凑到唐奕源耳边,笑着说:“你还愣着干吗?”   唐奕源没理。   唐楚碧又推了余慕和一下:“你快去把她灌醉。”   余慕和没动。   唐楚碧倒是挺识大体,告诉余慕和:“她这是发公主脾气,要真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上去把她灌醉了,到时候她和储移飞都不好下台。”   余慕和环视了一下众人,倒真有些人已经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来。她只好冒险充当一回和事老,走进船舱。   赵晗玉听到有声响,立马回过身,见是她,既有些失望,也有些心慰,一双动人的眼睛竟是含着些泪水的。   唐奕源在舱外驱散了众人,外边一时又安静下来。   余慕和慢慢走到赵晗玉面前,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折中,说:“我口渴,想喝点酒解渴。”   赵晗玉破涕为笑。   余慕和也笑了起来,拿着开了瓶的酒给她倒了小半杯,又与她碰了一下,说:“塞舌尔我早就想去了,但是这酒太伤身,你就少喝些,假装被我喝过了,行吗?”   赵晗玉看了她一阵,然后点头,一仰脖子,把杯中酒饮尽。   但凡活在世上的人,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困扰,余慕和以前觉得像赵晗玉这样首屈一指的千金小姐是绝对不会为了钱财而烦恼的,可后来才明白,其实赵晗玉最最恼的大概就是她的千亿身家。因为钱太多,所以总怕别人不真心,好不容易有个门当户对   的储移飞,又整日瞎想着他会不会变心,会不会离她而去,然后变着各式各样的法子来试探他。她晓得那是因为赵晗玉爱储移飞,储移飞也一定晓得那是因为赵晗玉爱他,可晓得是一回事,能不能经受得住又是另一回事了。要知道两个相爱的人最后分开十有八九不是因为不相爱了,连普通人都要经受那么多生活的考验,何况是两个身家旗鼓相当的优胜者,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哪怕一点点的缝隙,都会有人削尖了脑袋往里边钻。   都说人只有在吃饱了的时候,才会横生出许多情感的纠葛。余慕和不知道赵晗玉和储移飞的这条被蔓藤缠绕的线最终会画向什么地方,她只希望自己和唐奕维的那条线会永远的缠绕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赵晗玉果然很快就醉了,被余慕和送到房间休息。   储移飞还坐在原处,仿佛连动也没动,夕阳渐渐落入无边的大海,余晖映着水光渡了一层金边在他身上,他那样的安静,像是这游艇上,只余他一人。   她没有去喝储移飞谈一谈的打算。唐奕维曾和她说过,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你所思虑的,他也许早就想清楚了,也有可能他根本没把它当成一回事,所以她掉转了方向,预备去拿块三明治压一压因为船只摆动而在胃里翻滚的酒。   却不知杜若溪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主动拿了刚做好的macaron给她。   她有些诧异,但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十分的清单,说了谢谢,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杜若溪半倚在白色的栏杆边,背对着大海,侧头看着她,娓娓说:“晗玉那样的脾气,真正受得住的人很少。”   她不知道杜若溪提起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于是只微微笑了一下。   杜若溪似乎对她十分有兴趣,接着往下说:“其实她没有坏心,就是被宠坏了,习惯被人捧在手心里。不同的环境,总会早就不同的性格。”   她又咬了一口macaron,突然有些期待唐奕源能及时出现。   杜若溪对她的沉默置若不理,问她:“听说余小姐开了间小酒馆?”   她点了头,回答说:“是我爸爸留下来的,开了快有二十年了。”   杜若溪看着她,也不太笑,却像是有意拉近距离:“等哪天有空了,我也去坐一坐。”   从游艇上下来,刚坐上车没多久,余慕和就吐了。   唐奕源一脸鄙夷的指责她不负责任的把他的香车给糟蹋了,又把纸巾报下车去到路边拍着她的背后给她顺气,自顾自的说:“让你去把赵晗玉灌醉,你怎么把自己灌醉了。”   她压根不认为自己是喝醉了,至多是吃多了macaron,又有些受了凉风,晕船罢了。   他难得没遇到她的反驳,   于是饶有兴致的教育她:“你以后还是少和赵晗玉在一起,她就是个偏执狂,一遇上不顺心的事就不分场合的撒火。储移飞是什么样的人,能受得了她一时,也受不了她一世。总不能回回遇上这事,都让你去化解吧?”   她蹲在马路边上,吐得七荤八素的,听了这话,不禁回头,皱眉看着他。   路灯很亮,光线一丝不差的照在他身上,他的模样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却又仿佛已经不是那个样子。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身上的力气渐失,终于只是眯了眯眼,有气无力的表示:“我想喝水。”   余慕和身体不舒服,得以放了个小假,睡到上午十一点才醒。   下楼寻吃的的时候,管家告诉她:“赵小姐打了两个电话过来找您。”   她回了电话给赵晗玉,没想到赵晗玉提起去塞舌尔的事,说是订了后天的启程,明天先飞去北京,让她把行李准备准备。   她还以为过了一夜,储移飞已经把赵晗玉哄好了,旁敲侧击的想闹清楚这其中的事。   赵晗玉明白她的意思,便大方告诉她,虽然是和储移飞和好了,但是说话得算话,塞舌尔是一定要去的。   她觉得这事来的太突然,但又想着去北京倒是可以见见唐奕维。她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十分的想念,于是答应。   挂了电话,她打给唐奕维。他没接,她猜着他大概是在忙,没再急着打第二通。   等到晚上了,他才回过电话来,听了她的行程,便告诉她到了北京随便寻个理由和赵晗玉分开,他带她去别的地方吃饭。   她想到明天就要见到唐奕维,又是在异地,心里有些兴奋,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到中午才落地。   北京在下雨,天色十分的灰暗,赵家在京的管家来接机,但为了方便,两人没回赵家住,住在酒店。   赵晗玉吃过午饭就出去了,余慕和在房间里眯了一会儿,四点多的时候唐奕维给她打电话,说一会儿就过来接她。   她特意穿了件白色卡通图案的上衣,搭着浅色的牛仔短裤和平底鞋,以求能随意把自己淹没在人堆里。唐奕维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开了辆半旧不新的A4,穿了套深蓝色的运动装。   她一上车就十分香艳的在他脸颊上映了一记热吻,笑靥如花的拷问他:“有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啊?”   他作势要把车停在一边,故意说:“不然上去测验一下?”   她咯咯笑,又不同意:“我好饿。”   雨还在下,不大不小的,刚巧能落在玻璃窗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城市已然被这场雨冲洗的十分干净,只是渐渐入夜,霓光四起,有些塞车。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条老胡同里,四合院门前没打招牌,是在门上挂了两个大灯笼,看   上去倒像是普通人家。   唐奕维敲了敲门,隔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顶上的头发几乎都掉光了,见来的人是唐奕维,露了个笑脸:“唐先生,您来了。”   余慕和知道这是私房菜馆,又觉着是在北京,撞见熟人的机会应该为零,没想到刚一进门,却是遇到了叶至谦。   她在各色宴会上见过叶至谦两次,想他贵人事忙,应该是不记得她这个小角色的。可他又和唐奕维挺熟,加上还有别的朋友跟在后边往出走,又兴许是什么有大来头的人物,所以他倒顺势做起介绍来。   她从来懂得分寸,站到一旁,听着叶至谦笑着说:“还想着找个什么机会正式给你们介绍认识,今天倒凑巧碰上了。”   唐奕维早就注意到了叶至谦身边的人,听得叶至谦这么说,立马反应过来,把手伸向那人:“陆先生你好,我是唐奕维。”   余慕和斜斜的看了那人一眼,只觉得他的轮廓长得十分好看,虽然穿的并不正式,可气度非凡,说话的声音有些慵懒,却不显得傲慢。他说:“你好。”   大概这样的碰面还是有些尴尬的,所以叶至谦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余慕和身上。   余慕和觉得十分尴尬,正考虑是不是应该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却听见前边屋子里传来个清脆的女声:“你们三个动作就不能快点儿吗?磨磨唧唧,跟娘儿们似的。”   紧接着就有爽朗的男声也跟着传过来:“要来这儿吃的是你,嫌人家没提前给做雪花桃泥,要换地方的也是你。就你这种善变的性子,除了方名扬能受得了,恐怕世上再难找出第二个人。”   没一会儿,那说这话的四人就已经走出了里屋。   那女孩还在说:“明澈,我说一句,你说十句,叽叽喳喳的,你真应该学学叶至曦,沉默是金。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明明都在为国家效力,你就没有人家进步快的原因。”   被称作明澈的人说起:“你这个丫头真是没大没小的,表哥不晓得叫一声,整日就知道喊我的大名。”   余慕和只看清走在前边那一男一女的模样,女的和陆柏友有些像,男的虽然和陆柏友一样都有些瘦,却又多了一分精明样儿,但无疑都是世家子弟的风度。   陆柏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女孩很快走过来,像是十分愿意认识新朋友的模样,左右打量着唐奕维和余慕和。   陆柏友见状,于是做起介绍来:“我妹,陆柏怡。”   后边那三人也都走上来,还不等大家稳定好,却是突地响起一声惊疑:“小九?”    ☆、完全因你(6)   结果这一顿晚餐,余慕和吃的极不安心。   唐奕维没问她怎么会认识萧重宴的事,她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一股脑儿的告诉他:“宴小山就是萧重宴。”   唐奕维十分淡定的点了一下头,并表示:“我早就知道了。”   她很是惊异的看了他一会儿,泄气的说:“现在被他撞见了,该怎么办?”   他看得开,还半笑着说:“哥哥妹妹一起吃顿饭,不见得就有什么可让人怀疑的吧?”   她刚才一急,倒是把这层关系给忘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万一他告诉二哥呢?我们平日连话都不怎么说的,跑到这儿来还一起吃饭,就算是二哥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不觉得奇怪吧?”   他见她愁得连东西也不吃了,慢条斯理的给她盛了一碗清汤燕菜,说:“你先吃东西,二哥会不会知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说。”   她哪里吃得下,和唐奕维分开之后,回到酒店,整个人还是魂不守舍的。最后还是决定给宴小山打电话。   哪晓得宴小山先她两秒拨过来。   她拿着手机想了一想,然后接听。   宴小山开口不谈刚才的事,只是问她晚上吃饱没有,要不要去尝尝当地的麻小。   她正好是想找他,于是答应。   宴小山开了一辆甲壳虫来接她,待她上车就解释:“这是我表妹的车。”   她知道他指的是陆柏怡,又联想起刚才的画面,一时沉默起来。   他知道她所想,便大方说起:“之前听唐二哥说你们家最本事的就是七公子,一直没机会见,没想到是在这里认识了。”   她听他主动提起,于是说:“他来谈个项目,我和赵晗玉去塞舌尔度假,正好路过,他就说请我吃顿饭。”   他连连点头:“就像我们兄妹几个,也是经常一起聚一聚。”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不见他有什么异色,于是问起:“刚才那两个都是你的表亲?”   他摇头,说:“我妈家是四兄妹,我有两个舅舅,一个姨。大舅家一个大表哥,一个表妹,你也都认识了,姨家就是刚才那个明澈,比我大一岁,还有三舅家也是个表哥。刚才还有叶至曦,是叶家最小的儿子,我们是同学,大家都称他是最低调的叶家人。”   她疑问了一声,并不是是对叶至曦有多大的兴趣,就是想着多说些旁的事情比较好缓解气氛。   宴小山接着说:“他是人大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就去了海拉尔,在那儿呆了两年,前阵子才回京的。还是叶大伯一定要把他调回来,说去基层锻炼可以   ,但中心的东西也不能全不接触。我自认行事不招摇,可他真是低调的没话说。每天坐地铁上下班,就算开车也是开的家里十年前的大众,要不是那车牌挂着,哪里会有人把这车放在眼里的。回来的时候给他调了副处,愣是没有一个人说闲话。”   她听他说的十分认真,心里觉得若是那个叶至曦真的是这样,确实是难得至极的。   他又给她说了一些他生活圈里的人,比如明澈,在武汉读书,后来去英国名校深造,回国之后就着自己的专业,在城市规划局工作。又比如还有个叫费琛的同学,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医科,现在是大医院里冉冉升起的新星。还提起唯一没露面的二表哥,陆柏誉,也是英国留学回来的,年纪轻轻就开了自己的公司。   他说着这些人的时候连自己也很是佩服的样子,最后问她:“他们个个都很厉害,是不是显得我很不务正业?”   她摇头笑,说:“他们画不出国画。”   他心情大好,偷偷告诉她:“我正在向画家协会提交申请,希望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那我预祝你成功。”   对于宴小山会不会在唐奕兴面前提及遇到她和唐奕维的事,余慕和现在觉得宴小山其实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或许猜到了什么,但绝不会傻傻的去捅破。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宴小山十分的放心,所以和赵晗玉在塞舌尔度假的日子里,完全没有再为这件事忧心过。   赵晗玉似乎也玩的十分尽兴,只在离开前的一夜喝了些当地酿的酒,她贪杯,喝得稍微多了些,才没能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絮絮叨叨了很多事,最后趴在余慕和腿上,喃喃问她:“如果你爱的那个人,他以前也爱你,现在却不爱了,而你还爱他,你会怎么办?”   赵晗玉说的十分绕口,大约是在形容她自己和储移飞的关系。   她早已看出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却没有深究,只是安慰她:“你想多了。”   赵晗玉仍然是伏在她身上咯咯笑起来,似乎是流了眼泪,湿湿的黏在她腿上。   她怔了一怔,像是开导的说:“如果他真的不爱我,爱上了别人,我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死皮赖脸的求他回头吧?伤心难过或是折磨自己一段时间这都是在所难免的,可我也有尊严和底线,世上大好的男人那么多,不见得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失去我,损失的该是他才 对。”   赵晗玉听了她的话,呜咽的更厉害了。   她心有所感,又劝她:“你有时候性子太急太烈,稍微改一改,偶尔服个软,他肯定还是心疼   你的。”   赵晗玉哭着说:“以前从没有人跟我说过我身上这些毛病,连他也从不说我,我总觉是因为他爱我,所以不在乎我的坏脾气。可慕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的不在乎,不是因为爱我,而是他从来就没想过和我过一辈子。他喜欢的是温柔似水的女人,根本不是我。”   余慕和没想到赵晗玉会说这些,一边拍着肩膀,一边哄她:“你是太爱他了,所以容易对他猜疑。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要真的变心,早变了,何必等到今日呢?”   赵晗玉哭闹了一阵,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了,酒气完全冲上头,绕的她头晕,嘴里反复念着‘他变心了’。   余慕和把她送回房间,又怕她半夜醒来会出什么事,于是就在她房里睡下。   大概是受了赵晗玉念叨的那句‘他变心了’的影响,余慕和晚上做梦,竟梦见唐奕维手执着另一个女人到她面前,让她叫那个女人嫂子。   她立马就被惊醒了,看了钟表,刚刚过三点。估摸了一下时间,北京大概是早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给唐奕维打了电话。   唐奕维也醒了,见她在当地这么晚时间打电话过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不想把梦里的情景说给他听了,于是说:“我今天回北京。”   他干脆翻身起床,告诉她:“我要提前回深圳了。”   她问他:“怎么了?”   他缓了一下,说:“唐奕源又要换部门了。”   余慕和与赵晗玉辗转至北京回深圳。   唐奕源自告奋勇来接她。缠着让她讲一些趣事,又问她有没有艳遇。   她心里一直想着他又换部门的事情,讲什么都是不在焉的样子。   唐奕源以为她是坐飞机太久,累的,终于不再烦她,自顾自的提起:“我昨天被调到发展策划部,比在人力资源部忙多了,以后要想溜出去度假会很难。”   她听他主动说起这事,于是做出一副刚刚得知消息的表情,问他:“怎么又换了?”   他解释说:“因为我前两天在办公室煮火锅,用的是炭火,差点把资料烧了。”   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皱眉问他:“你为什么要在办公室煮火锅?”   他说:“谁让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出去吃顿饭,路上都要花去一半时间。反正我也是闲着,就想说吃火锅来打发打发时间,哪晓得孟洋送的锅和炭火这么不牢靠,我才刚去了趟洗手间,转身回来连桌子都烧起来了。”   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回到家,遇到回来喝汤的唐楚碧和谢凡生。   唐楚碧当即开起唐奕源的玩笑:“小八,哪天空了也请三姐吃顿火锅啊?”   唐奕源并不恼,笑着答应:“行啊。”   大妈正巧下楼来,听到这话,急忙就说:“行什么行啊!你闹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收敛一下。万一你爸真生气了,不让你在公司呆着,我看你怎么办!”   唐奕源呲牙笑:“那多好啊,我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余慕和从来都是有些后知后觉的,听了看了这些,也分不清这其中到底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晚上抽空去到公寓,和唐奕维谈起这事。   唐奕维并没有细说这事的打算,对她的疑问也都是“嗯嗯啊啊”的回应。   她有些着急,牢牢捧住他的脸:“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趁机往她鼻子上亲了一口,又哀怨的表示:“你一回来就唐奕源长,唐奕源短的,也不怕我听了不高兴?”   她哭笑不得,放开他的脸,说:“倒变成我的不是了。”   他伸手搂住她,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下颚抵在她头上,缓缓说:“他想扮猪吃老虎,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真的把老虎吃了。”    ☆、完全因你(7)   余慕和这几天都睡得不好,醒的早,有时拉开窗帘,就看见唐奕源在楼下的健身房做运动。   唐奕源比以前要专注很多,没再察觉到她,倒是她经常会望着他发呆。   他们相识十三年,他比她大一岁,初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他是有名的混世魔王,隔三差五就被老师请家长,连唐晓明都拿他没办法,可他待她却是很好的,只要听到谁给了她委屈受,也不管是谁错在先,教训对方是肯定要上演的戏码。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傻傻的问他,干吗要对她这么好,他总是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我上面那么多哥哥姐姐,好不容易来了个妹妹可以让我保护,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失职?”   她听了这话,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她的保护,渐渐的,她也敢在他面前没大没小起来,反正他从不会骂她,更不会对她使坏。她那时也有十二岁了,跟着范淑莲来到唐家,遇到的第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就是他。   她很珍惜这份情,所以知道唐奕维要想方设法得到奥光集团的时候,她是有过犹豫的,毕竟成王败寇。但她又觉得唐奕源自小把人生的主旨定义为吃喝玩乐,就算是没有了奥光,他也能分到数不尽的钱财,这不是正好投了他的心意么?   可这一刻,她恍然间觉得自己也许是想错了。   有钱的人只会希望自己变得更有钱,那从小被大妈灌输了要执掌奥光集团的唐奕源又怎么可能没对这个庞大的金钱帝国动过心?   她连唐奕维的心思都不能完全摸准,何况自她去波士顿读书到唐奕源回国,她们有六七年的时间没在一起,纵然他还是愿意保护她的八哥,又有谁能保证在他的世界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早已发生了质的变化?   她想到这些,一颗心越发的往下沉,如果那一天终将到来,她只希望不会血流成河。   结果没想到最先出纰漏的是大小姐唐楚贞。   还是在余慕和过生日那天,家里人难得聚在一起吃晚餐。   唐楚雨带了两个女儿回来,小姑娘十分的讨巧,家里上上下下都被逗得满是欢笑。   等到快七点了,唐晓明和唐奕维才从外面回来。范淑莲也没注意到唐晓明的脸色,就让管家开餐。   唐晓明低声一吼:“唐楚贞,你上书房来。”   众人都是一惊。要知道唐晓明平日叫唐楚贞都是叫大妹,这会儿唤起她的大名,又是这样的厉声厉气,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唐楚贞先是一惊,而后平静下来,跟着唐晓明的步子上了二楼的书房。   唐楚雨的小女儿小雪并唐晓明的吼   声吓了一跳,又不敢哭出来,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唐奕维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温和的说:“小雪手里拿的什么啊?让舅舅看看好不好?”   范淑莲还怔在远处,余慕和连忙过去把她拉回坐在沙发上。   大妈眼见着自己的女儿被呼喝上楼,想要跟着上去,唐奕源手快拉住她,朝她摇了摇头。   二妈是见惯了这样的风浪,并不当回事,很快和谢凡生谈起家常,唐楚碧跟个小媳妇样的坐在他旁边。   只有唐奕兴傻傻的站了一会儿,然后问起跟唐晓明一起回来的唐奕维:“爸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还把大姐叫到书房?”   唐奕维还在逗怀里的小雪笑,淡淡看了唐奕兴一眼,说:“应该是有什么要同大姐商量吧。”   余慕和后来觉得,“商量”这两个字唐奕维用的十分巧妙。实际上,唐晓明是当天就下了调动的命令,财务会计部总监唐楚贞与西南片主管谢凡生岗位对调。   半夜唐奕维来找余慕和。   她满肚子都是疑问,正想找他问清楚,他不急着回答,只从背后变出一个盒子来送给她,边亲吻着她的嘴角,边说:“生日快乐。”   她被他弄得一时乱了思路,光顾着打开礼物。   是一条粉钻项链,光色十分亮丽,伴着暗黄的落地灯光,很好看。   他拿出来,帮她戴在脖子上,低声笑着说:“等下次,就是送戴在手指上的了。”   兴许是这项链太凉,惹得她心里也是突地一凉,重新问起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帮她把项链戴好,又看了一会儿,缓缓说:“她挪了公司的流动资金去帮她前夫。”   她大惊:“前夫?她和她前夫不是早就断了联系吗?”   他慢条斯理的说:“断了联系,总有办法重新连上。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女人,还是个对前夫余情未了的女人。”   她看了他一眼,已然猜到是他在背后做了工作,怔了一会儿,又问:“她到底挪用了多少?”   他轻松的说:“其实也不多。只不过我这边刚巧谈成了那个建水上剧院的项目,她挪了资金是小事,害这个项目签不了就是大事了。”   她心里仍有疑问:“动资金不是要唐晓明签字吗?怎么会?”   他打断她:“慕和,你问的太多了。”   她被他打断,不由得对上他的双眸。她觉得这种感觉很陌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见她杵着不动,抬手抚上她的眉眼,轻声说:“主导这事的不是我。二妈早就看唐楚贞不顺眼了,加上一直想给自己   的乘龙快婿安排个好职务,所以我至多是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什么,但又忍不住:“你和二妈联手了?”   他认真摇头,声音十分清晰:“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唐楚碧外调的事情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大多数人看到的是二妈这一脉的崛起,毕竟二妈是奥光集团的元老,新晋的女婿又如此得力。也有一些人力挺大妈,董事会里的诸多人物都是先前大妈家遗留下的老臣子,而唐奕源也渐渐正经起来,锋芒毕露也是迟早的事。甚少人会把注意力放到唐奕维身上,他仿佛是单枪匹马,但很多时候,单枪匹马更容易直捣黄龙。   家里的气氛虽然谈不上剑拔弩张,但多少有些怪异。余慕和总觉得什么事都像是被冥冥中的一股力量牵着在走。   唯一没有受到家里的这些杂事影响的大概是唐奕兴。   他仍旧沉浸在和张英的二人世界中,偶尔闹闹矛盾,就找余慕和倾诉。   余慕和自己也心事重重的,对他的话总是听了一半没听一半。   马上到中秋了,唐奕兴又和张英闹了一场大的,然后跑到酒馆里胡喝海吃的。   余慕和陪着他,听他絮叨。其实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事后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忘了是为了什么而争吵,就像是那些鲜活的小情侣,因为争吵而让生活拥有更多的滋味。只是这次稍微涉及到了第三方,说是有人给张英暗送秋波。   她想起自己和唐奕维,这一路走来,他们没有过任何的争执。她不爱耍小性子,不会无理取闹,但凡遇到什么事,总是站在他的角度先思寻一道,就算有生气,也都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而他也不是在乎细枝末梢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样的紧迫,怎么可以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结果两人各有心事,都喝醉了。打电话给家里,让司机来接,来的却是唐奕源。   余慕和还有两分清醒,见是唐奕源来了,倒是还问他:“你现在这么忙,怎么还有空来接我们啊。”   这口气听起来像是埋怨他太忙而疏于了对她的关爱似的。   唐奕源果然笑起来,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横抱起,往酒馆外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要是这么想我,我可以考虑明天中午抽出吃饭的时间来陪你。”   她一颗脑袋被窝在他心口的位置,颤颤笑了笑,突地说:“唐奕源,你变了。”   他马上问她:“是变帅了,对不对?”   她满口答应是,开始拉扯些胡事:“前两天孙琪琪跟我说,她很是喜欢你,如果   你不一定是非娶赵晗玉不可,她不介意一步一步慢慢的攻占你的心。”   他漫不经心的问她:“哪个孙琪琪?”   她回答说:“就是赵晗玉的表妹。”又说:“赵晗玉就只有一个表姐,一个表妹,表姐叫杜若溪,表妹叫孙琪琪。”   他听她说起这些,又笑了一笑,说:“我看她表姐不错,如果她不介意,我倒是想试试姐弟恋。”   她痴痴一笑,抬眼看他,说:“那你加油。”   他没再接话,腾出手来打开车门,把她放到车上,又回过头去接唐奕兴。   时间已经不早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车也不多。   唐奕源从前喜欢飙车,这会儿正该是好玩一把的时候,可他开的很慢,像是怕太快了,会折腾到他们的胃。   他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余慕和在细细碎碎的说什么,他想靠近了去听,最终还是忍住没动。等到了家,他再去扶她下车,才弄明白她说的是:“去把她追到。”    ☆、完全因你(8)   唐楚贞挪用资金而给唐家上下带来的几许阴霾终于在长假到来之际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唐楚雨与夫家金鹰德难得携手到家里来过节,还带了一箩筐说是专程从阳澄湖挑来的大闸蟹以示孝敬之意。   唐楚碧是个不会深究表象的人,眼见这两人看着还挺和睦,就拉着余慕和说兴许是金鹰德想通了,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   余慕和不太相信,要是金鹰德会想通这个问题,何必等到五年后的今天?没准又是有什么事要找唐家帮忙的。   果然还没等蟹吃完,他就说起奥光集团与下边地级市签合同修路的项目来,明显是想参与其中的。   唐晓明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   余慕和觉得这多少含着些安抚大房的味道在里边,毕竟唐楚贞在奥光总部任职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大差错,虽然这次的事有些严重,但唐晓明有意没让太多人知道,只对外宣称是正常的人事调动,想必也是为她留了后路的。这次答应金鹰德的请求,估摸也有些看在唐楚雨又怀的是女儿,他作为传统观念很强烈的大男人,大概对金家很是理解的。   一顿原本高高兴兴的饭,吃的人意兴阑珊的。   唐奕兴却因喝多了些花雕酒,散了席还搬着椅子在花园里坐着,非要赏月。   唐晓明觉得有些累,早早的让范淑莲回房铺床休息,大妈和二妈也都上了楼,唐楚贞和唐楚雨都随自家老公回去了,就只有唐奕维、唐奕源和余慕和陪着他。   唐奕兴好歹也算是个文艺青年,借着酒性吟起诗来:“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入秋夜已有了些凉意,天空因为有了那轮皓月便毫不吝啬的向人家洒下银光,景色极好,诗意却透着些忧伤。   饶是唐奕源这样爱闹腾的也经不住微微轻叹了一声,那声音极小极细,大约只有坐在他一旁的余慕和能听到,于是心中也生出一股子惆怅惘然来。她偷偷看了一眼唐奕维,他也是在举头望月,却不晓得他此刻心中想的是什么。   唐奕源还是笑了一声,指了那轮明月说:“嫦娥得了整个月宫,却只有玉兔和只会砍树的吴刚作伴,心里肯定是悔不当初的。”说罢无意间看向唐奕维,像是要征询他的意见:“你说是吧,七哥?”   唐奕维回首对他笑了一下,缓缓说:“月宫里没有嫦娥。”   唐奕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一时怔住,反倒是诗情画意惯了的唐奕兴说:“嫦娥住是在我们心里。”   余慕和只怕这问题再谈论下去会生出嫌隙,于是   忙转移话题说:“张英的嫦娥奔月画的很好。”   唐奕兴果然对这个话题有极大的兴趣,连连说:“那是啊,英英画什么都画得好。”   唐奕维与唐奕源见他一脸花痴的模样,都不禁笑了一笑。   唐奕兴又突地感伤起来:“只可惜这样的节日我不能和他一起。”   唐奕源笑着安慰他:“张老师今夜肯定是在对月作画的,没准会因为思念你,不小心就把嫦娥化成二哥你的模样了。”   唐奕兴很高兴,但摇头说:“英英常说,太爱一个人,是画不出他的模样的,因为无论怎么画,总觉得不是那样,只有真真切切圈在怀里才是对的。”   唐奕维听得他如是说,难得对张英做出评价:“张老师是个通透的人。”   唐奕兴认真点头,又说:“就是太通透了,一不小心就招惹了好多蜂蝶。”   唐奕源凑上去说:“我听说他那副《花尽长安》图一出世,引起了业内不小的轰动。好多人都拜倒在他的才情之下呢。”   唐奕兴又是高兴,又是觉得苦恼,说:“追捧他的人越来越多,我要面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真害怕他哪一天就不要我了。前阵子有个小姑娘,死活要拜他为师,其实哪里是想学什么画画嘛,明明就是想把他扑倒在地,真是过分。为了这事,我们吵了好几次。”   余慕和觉得这样的对话其实挺搞笑的,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他们所说的张英是个大姑娘,若是个大姑娘就真的圆满了,那今夜的赏月,肯定还得多一个人,光明正大的得到唐晓明的许可。   她也曾想过,唐奕兴和张英是可以去国外登记结婚的,但如果唐奕兴真的这样做了,唐晓明是肯定不会再认他这个儿子的。虽说唐奕兴不是个在乎钱财身家的人,但父子的情分,他总还是要顾一些的。没准再等上个三五七年,唐晓明老了,许多事能开看些,对他和张英的事也就不再干涉。   赏完月,范淑莲已经在余慕和房间里。余慕和见时间不早了,问她怎么没休息。   范淑莲拿了一盒月饼出来给她。   她吃的挺饱,但还是伸手接过盒子,问:“好端端的拿一盒月饼来干什么?”   范淑莲示意她打开。   结果是月饼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却是油酥饼的模样多过于广式月饼。   她十分惊喜,当即拿了一个,打开来,咬了一口,层层酥脆,香头好的不得了。   范淑莲见她吃的急,笑骂她:“又没人跟你抢。”   她咽了一口,问:“在哪儿买的?”   范淑莲伸手帮她拭去嘴角粘着   的碎末子,说:“今天上午陪你大妈出去买干货,见隔壁的店里有这个,就买了一盒。也没敢买多了,免得你大妈见了,又要说这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是晓得大妈那喜欢挑事的性格,于是不提那些,只高兴的说:“都好多年没吃过这种饼了。”   范淑莲望着她,眼里生出无限的柔情来,说:“以前你爸就喜欢给你买这个吃。”   她见突然提起这个,心里也一下柔软起来,撒娇似的唤了一声妈。   范淑莲半笑着推开她凑上来的脸,又说:“别以为我是想你那个死鬼老爸了。他走的轻巧,留下一屁股债给我,还死活不让关那酒馆。我是知道的,那酒馆是她以前的情人想要开的,我呀,见了就烦。”   她也不清楚父母的过往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却知道范淑莲肯定还是爱自己父亲的,笑着搂住范淑莲的肩膀,说:“现在酒馆能挣钱,多好啊。就算哪天我们离开了唐家,我也能养活你。”   范淑莲不反驳,笑了一笑,问她:“什么时候把宴小山介绍给我认识?”   她没料到范淑莲会提这个,哭笑不得的表示:“我的朋友那么多,你要都想认识,恐怕得空出很多时间来才行。”   范淑莲斜眼瞪她:“谁要认识你那些在浮世里飘着的朋友了?你为了这个宴小山把徐东奇都给蹬了,还不许我和他见面了?”   她很无奈的解释说:“是徐东奇自己不来找我的,不能把这事赖在我头上。”   范淑莲不信:“反正你安排个时间让我见见这个宴小山。我把你拉扯这么大,不过就是想让你嫁个正经人,再给我生两个小外孙嘛,怎么就好像这么难为你似的?”   余慕和对范淑莲提的这个要求感到十分无奈。别说安排范淑莲见宴小山,就是她自己,自从北京一别,都再没有半点他的消息了。   她和他本来也不是特别的熟,加上因为上次的事,心里多少是有些疙瘩的。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找他,而他大概也挺忙,连张英都没再提过他。   直到长假结束几天后,唐奕兴兴致勃勃的打电话给她,说晚上一起吃饭。   她经常和画室的人混在一起,没多想就去了,这才见到许多未露面的宴小山。   宴小山是一脸的春风得意,果然她才坐下两分钟,张英就急着给大家报告好消息,说是宴小山已经进画家协会了。   余慕和也很是高兴,毫不含糊的敬了宴小山两杯。   宴小山来者不拒,喝到余慕和这儿的时候,酒气已经全都涌上头顶了,说起话来舌头忍不住打卷,又配着他字正腔圆   的发音,无端端生出一种亲近来。   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状态,只觉得他的真性情是极好的,不参杂任何的功利,也没有明显的目的,活得这么纯粹,快乐的这么心安理得。   他见她这样痴痴的看着自己,也不由得慢慢敛了笑容,借着酒劲说:“我等你一年,可好?”   她恍然间怔住。   他又急着说:“一年时间不算长,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预料不到,如果一年后那个人没来娶你,你不妨考虑考虑我?”   他说的异常认真,像他这样温和静若的人,大约说出些话并不是什么易事,而他的目光炽热的像要把她融化掉,她转眼看向别处。   正巧有酒瓶开启的声音,酒塞子砰的一声,飞了很远。   其他人都开始起哄,中心聚焦在了唐奕兴和张英身上。   她也借机望过去,只听到唐奕兴举着酒瓶,大声说:“我和英英要去荷兰结婚了。”    ☆、完全因你(9)   余慕和不知道唐奕兴突然提出要同张英去荷兰结婚究竟是不是受了那个整日缠着张英的小姑娘的影响,因为自打唐奕兴壮着胆子和唐晓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唐晓明因为刺激过度,直接住进了医院,她没机会和唐奕兴详谈,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唐晓明已经口头下令要驱出族谱的唐奕兴见面。   其实她心底里是佩服唐奕兴的,他爱的那么纯粹,为了一个男人不惜放弃千万人渴求的万贯家财,也只有在他这样的人眼里,钱财才是真的如粪土。   她没法子不联想到自己与唐奕维。   假如有一天他们的关系被捅破了,世人接不接受那都是旁的,最重要是唐晓明也如今日一般气到晕倒住院,那唐奕维的选择会是什么?也许真的等到那一日的时候,唐奕维已经对奥光大权在握,唐晓明没法对他产生什么大的影响,但如果没有呢?   她看着他这么多年步步为营,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接近成功,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成为他的绊脚石的。   二妈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公司的事放下了大半,遇上这样的事,再怎么坚强的女人,也有些承受不住。好在唐楚碧舍得离开谢凡生,搬回来小住几日,陪着她。   家里对唐奕兴的行为暗地里表示支持的只有唐奕源和余慕和,所以唐奕兴与张英飞往荷兰之前,也只邀请了他们俩吃饭。   两人各自编了谎才出门,驶出家门一段路程了,唐奕源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自嘲一般的说:“我们这架势像是要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侧首看了他一眼,她晓得他现在在公司工作挺忙,虽然这次是二房出的状况但唐晓明迁怒了许多人,发火的时候也没少把唐楚贞的事拿出来说。哪怕他再怎么乐观面对,心里还是不好过的。想到这些复杂的情况,她心里也十分的乱,都没顾上对他的话做出些什么回应来。   唐奕兴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和张英在一起,所以对于目前所出现的一切恶劣形态都十分的坦然,还欢欢喜喜的和张英穿着大红色的唐装坐在包厢里等着唐奕源和余慕和。   红色喜庆,果然是能一扫人心里的阴霾。   唐奕源和余慕和很默契的绝口不提家里人的意见,只七七八八的问些什么时候动身之类的问题,还让他们记得把场面拍摄下来,带回来看。   唐奕兴本来还说的好好的,哪晓得到最后还是没忍住,抱着唐奕源和余慕和哭着说些舍不得的话。   余慕和这些年没少安慰唐奕兴,轻轻拍着他后背,像是哄孩子似的,说:“又不是不回来了,就算不回来了,等我什么时候空了   ,也可以过去看你们呐。”   唐奕兴哭声渐停,抓着唐奕源的手,难得郑重的交代他:“你以后要多长进一些,不要总惹爸生气,他年纪大了,渐渐顾不了那么全,公司的事你和老七要上心。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奥光的未来就看你们了。”   余慕和眼里湿润润的,不知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还是为了唐奕兴最后的那一句话。   唐奕源也难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最后唐奕源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也不顾身上是不是穿着正式的西装,就像个累了的孩子似的往地上一坐,还示意余慕和也坐下。   十月过了大半,南方的天气终于开始进入了秋季,夜风再没有任何的热气,抚在人脸上,一阵阵的凉。来往的车不断,车灯一晃而过,又一晃而来。   唐奕源静了一阵,说起:“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里边,二哥的心肠最软。小时候家里养的狗死了,他也要哭上几天。爸总说他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其实成不了就成不了呗,他的开心,我们又怎么可能百分百懂得?”   余慕和半晌没答话,后来说:“人总有一时半会儿过不了的坎,等过阵子,他的气消了,也就好了。”   唐奕源缓缓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望向街对面,说:“有些坎,时间长了,就会被抹平,可有些坎,会让人记得一辈子。”   她不语。   他说:“还记得我们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吗?里面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喝了的人,会忘记以前的事。我真希望这酒是存在的,那样的话,我就存上一屋子,谁遇上不好的事了,我就给他灌一杯,让他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她当他是憋了太多的心事,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就没有打断他,任由他絮絮叨叨的说。   “我真的挺怀念小时候的日子,也就四五岁,什么都不懂,一天到晚跟在五哥和七哥屁股后边,他俩感情好,什么都在一起,还不愿意带着我,我就老是哭。我妈以为是七哥欺负我,连着三妈也总挨骂。你没见过三妈,三妈长得很漂亮,人又温柔,说话总是和声和气的,现在想想,我要是爸,我也喜欢三妈去了。那会儿我妈要罚七哥,五哥每次都要出来帮忙,你知道的吧,五哥是我亲哥哥,我妈哪里舍得罚他啊,而且五哥自小就聪明,我爸也特别喜欢他。我那个时候其实应该是挺嫉妒七哥的,觉得他霸占了我亲哥哥。可后来五哥没了,三妈和四姐也没了。七哥那个时候也就十来岁,全家人都以为他也被人绑了,结果他第二天上午才回来,说是去了同学家玩,忘了时间,又怕   我爸骂他。他很害怕,不是因为三妈他们没了,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绑架的事,他害怕是因为觉得爸会打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从一个我嫉妒的角色一下子落到了除了爸之外没有别人关心的地步。所以你看,世上的事,没有什么是能说得准的,今天你拥有的,不代表明天还能握在手里,今天你渴望的,明天也许就不看在眼里了。我现在是特别羡慕二哥,只有他能活在当下,也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而活。”   秋天多事,余慕和觉得古人这个词总结的很好。   继唐奕兴为了一个男人与家里闹翻之后,蒋靖允为了和自己挂名弟妹许月光在一起不惜放弃民信继承权的消息一经传出就让他在一夜之间取代了唐奕兴,成为圈中无可厚非的话题王。   许月光这个女人,她是见过一次的。还是许多年前,蒋家的二子蒋靖东还活生生在世的时候,她和唐楚碧去悦景吃饭,正好遇上了他们。   因为生活环境的缘故,她见过不少美人,倾城倾国有赵晗玉,楚楚动人有庄晓梦,高贵大气有冯昀昀,但许月光却是不同的,可以说是玲珑剔透,也可以说是清新靓丽,一颦一笑都让人挪不开眼。她是可以理解蒋靖允的,毕竟财富可以再得,心动的人却不是想要就会有的。   当然,她理解是没用的。放着这么大家业不要的行为,虽然博得了一众人一时拍手叫好的称赞,但这称赞背后十有□都是含着别的目的。就连唐奕维也得费心思量着蒋家因为这样大的变动而产生的副作用究竟会波及到哪些领域。   她不懂生意上的事,只能保证自己一切都安好,不让他担心。    ☆、完全因你(10)   连日来的大事件,终于在赵家老爷子赵学尔八十大寿来临之际得到了一丝平息。   蒋赵储唐四大家里头虽然是蒋家占首位,但赵学尔的地位却是连蒋秉坤都要敬重三分的。一来赵家在上世纪初就已经在大江南北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实业王国,虽然解放后经由改`革,不复往日的鼎盛,但之后政策改变,年近五十的赵学尔重新扛起了赵家这面大旗。二来赵学尔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并不仗着自家的优势打压别人,这也是为什么但凡受过他恩惠的人到如今都十分惦记着他的好。   赵家这么多年以来可谓一直顺风顺水,唯一出的意外便是十五年前赵学尔唯一的儿子赵开珉与夫人在国外度假,因雪山突发崩塌,双双意外身亡,留下了一双儿女,也就是赵崇林与赵晗玉。赵学尔一直属意孙子赵崇林继承赵家大业,但那个时候赵崇林才刚刚十五岁,赵学尔又不放心让两个女儿赵开慧和赵开蓉执掌大权,只能重新出山。到如今,赵崇林已然成了赵家的话事人,赵学尔也终于能够放心颐养天年。   为了给赵学尔庆生,唐晓明出院之后特意亲自去了一趟利智,带回来一块上好的孔雀石作为寿礼。   余慕和觉得唐晓明这么大费周章的去利智,除了想给赵学尔带寿礼回来之后,多半还想出去散散心,不然他也不会没让家里任何一个人跟着,只带着秘书。   其实也是挺寻常的行为,可大妈偏偏觉得这是唐晓明对家庭温暖淡漠的表现,非让所有人在唐晓明回来那天去接机。   在这种事上,别说余慕和,就是范淑莲也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所以一家子浩浩荡荡十来口人,连带肚子已经隆的挺高的唐楚雨都带着两个女儿来了,在机舱外站成一排,等着唐晓明检阅。   唐晓明果然被这阵势惊到了,但心底里应该还是高兴的,左手抱着小冰,右手抱着小雪往出走,模样很像慈祥的爷爷。   余慕和很清楚地看到大妈朝二妈露了个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很明显,这一仗,大妈赢了。二妈气不过,指着唐楚碧的肚子开始教育她和谢凡生:“该有动静的时候,一定不能太沉默。”   见了这情形,余慕和突然想起古代那些争夺皇位的故事来,果真是为了最终的目的,什么手段都能使上才行。   大家都眼巴巴的紧跟着唐晓明,连范淑莲也凑到顶前边去了。只有唐奕维和余慕和走在最后面。   余慕和穿了一双新鞋,跟很高,又细,走起路来并不是太稳当。这还是昨晚唐奕源送她的,说是知道她喜欢这个牌子,所以特别托人从巴黎定制回来的。这款式她倒是十分的喜欢,只是这跟差不多有十公分,她看了一会儿,又放回鞋盒里。唐奕源却不许,一定让她第二天就   穿着,不能浪费了他的一片心意,为了郑重其事,早上唐奕源还来监督她穿鞋。   她穿着这鞋在机舱外站了十几分钟,已经觉得脚有些酸痛。这会儿突地从软和的地毯上往铁做的扶梯下走,稍稍没注意,一脚踩歪了,整个人直直的往下落。   唐奕维眼疾手快,两只手从后方架住她的胳膊,这才免于她从楼梯上摔下去。可还是崴了脚踝,造出了不小的声响,惹得前边的人全都往上看。   她一时怔住,下意识就要拨开唐奕维的手,可唐奕维十分镇定,把她慢慢扶起来。   范淑莲立马就往回走,一边扶着她,一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唐奕维不紧不慢的松开手,说起她脚上的鞋来:“鞋子的跟太细了。”   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到了她脚上的鞋,那跟已经被崴断,半连在鞋底上,唐楚碧眼尖,立马把问题抛给唐奕源:“小八,你送的鞋也太不牢靠了。”   唐奕源急忙赔不是,却丝毫没有挪步子上来看余慕和的动作。   余慕和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焦点,连忙说:“没事的,脱了鞋照样能走。”   实际上余慕和对自己的脚伤判断有误。回到家,脱了袜子一看,脚踝背面肿的不小。   范淑莲见了,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不想太招事,只让拿红花油擦一擦。唐奕源也来了,主动说都是自己起的祸头,一定要带她去医院。   她拗不过唐奕源,只能去医院看。   结果医生一做检查就判成了韧带移位,建议打石膏静养大半个月。   范淑莲一听医生的建议,都没有征求余慕和态度的意思,直接就让医生去做准备工作,又考虑到家里人多,还是在医院静养的好。   唐奕源十分配合范淑莲,积极的帮着办理住院的手续。   余慕和觉得自己这完全是突逢祸事,还没闹明白,脚上就已经被打上石膏,送入病房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干巴巴问:“妈,我什么都没带,就这样住院了?”   范淑莲二话不说就回家给她整理衣物用品。   唐奕源陪着她,学着电视剧里的桥段,向护士要了一支笔,毫不客气的在她脚上的石膏面上乱写乱画。   她见他有如此幼稚的举动,又忍不住笑着说:“你把我害成这样,是要负责任的。”   他抬了眼看她,又俯下头去作画,轻描淡写的说:“就是要养你一辈子,也没问题。”   石膏打的太大,遮去了他的脸,没法看到他的表情,她怔了片刻,而后说起赵学尔生日宴的事:“现在这样子,倒是省得后天去贺赵老先生的寿辰了。”   这个样子,还真是没法出席任何活动了。   所以赵学尔生日那晚,余慕和只能一个人在医院呆着。   范淑莲怕她饿,特   意让管家做好了饭送去。   她自打躺上床就没怎么动过,自然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拖到八点,又让小护士拿开了。   小护士前脚刚出门,宴小山后脚就进来了。   她十分惊讶,稍稍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问他:“你怎么来了?”   宴小山难得穿了一身得体西装,捧了一束花,正经的模样。他先是走到床边,很绅士的送到她手里,才回答说:“你八哥跟我说你一个人在医院很无聊。”又看了她脚上的石膏,问她:“伤的很严重吗?”   她手里捧着花,心里想起那个多事的唐奕源,半笑着说:“也不严重,是他们太紧张了。”   宴小山眯了眯眼,围着她的石膏看了一圈。上边有签名,除了长辈之外,同辈的人里边就只有不在本地的唐楚贞、唐奕兴,还有唐奕维没留下印记。他也拿了笔,在一块空白处缓缓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告诉他:“昨晚师兄给我传了他们婚礼的视频,今天出门的急,等哪天空了,我拿过来给你看。”   她说好,又招呼他坐。   他却是脱了西装,随意的搭在沙发椅上,又解开了领带,然后去拿手里的花,问道:“有花瓶么?”   她指了洗手间。   他走进去,隔了片刻,连带着花瓶拿出来。   到底是搞艺术的,审美眼光极好,那花插得错落有致,在黄橙橙的光亮下格外的好看。   她夸起他:“别人送了花,也只会一股脑儿的插进去,只有你才会解开,一只一只放得好好的。”   他把花瓶放到床头柜边,说:“买了花又不好好爱护它,不是可惜了吗?”   她礼貌性的看了他一眼,突地听到有咕咕叽叽的声音。   他十分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又抬眉看她,讪讪说:“还没吃晚饭。”   她想起刚才自己没动的晚餐,于是让小护士热了拿回来给他吃。   唐家有南北两个厨子,手艺已经是炉火纯青的地步,加上宴小山确实是饿了,吃的十分开怀,还夸范淑莲的厨艺棒。   她纠正他,说:“我妈不会做饭的。”   他想了想,点头说:“也是,你家有厨师。”   她顿了片刻,说:“以前我家是我爸做饭的,他没有正经的工作,存了些钱就开了酒馆,他会煮一些西式的东西,糕点什么的也做的很好。我妈在国营企业上班,后来企业倒闭了,她就帮着我爸管一管酒馆的事。”   他放了筷子,拿纸巾擦了嘴,听她说了这些,也想起那家风格怀旧的酒馆来,便说:“难怪你这么在乎那家酒馆,原来是装满了你幼时的回忆。”   她认真点头,说:“无论是我,还是我妈,酒馆对于我们的意义都是任何东西不能取代的。”   宴小山坐在快十点才回去。   唐奕源   十一点打电话来,开口就问:“什么情况?”   余慕和知道他有心撮合,索性随了他的愿,回答说:“你希望的情况。”   没想到唐奕源又反常态了,急着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她哭笑不得,说:“我现在就是个瘸子,他能把我怎么样?你思想能不能健康点?难道你脑子里希望的情况就是这个?”   唐奕源平缓了情绪,告诉她:“他今晚一出现,惹得在场那些结了婚、没结婚的女人全都恨不得能马上跟他攀上点交情。”   她有些错愕,结巴着问:“他去赵老先生的寿宴了?”   他“嗯”了一声,说:“和他爸妈一起。宴小山,萧重宴,介绍的时候,我着实惊了一惊。见过喜欢隐姓埋名的,没见过像他隐得这么好的。”   她能想象当时的场面,问:“那些名媛小姐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他走了?”   他像是对她的后知后觉十分愤恨,低声说:“他一听我说你受伤住院了,什么美女都不想认识了。”   她想起宴小山来的时候的确是穿的西装,一时有些失神。   他见她不搭腔了,又说:“但他走之前特意去认识了一下小妈。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小妈看,肯定都在想这个萧重宴是不是有恋母情结。连爸都给惊动了,走过去一听,才知道他爱慕的人叫余慕和,虽然不在场,却是堂堂正正的唐家九小姐。”   她听得心惊肉跳。   他最后告诉她:“小九,明天的头条你是当定了。”    ☆、爱在黑夜(1)   Chapter 3 爱在黑夜   心早被你爱称永夜   我早已习惯漆黑   隔着窗户   霓虹世界好美   朦胧的月   你绊住谁   余慕和一直没睡着。   外边吹起了秋风,隔着窗户仍有呼呼声传来,闹的人心里越发的乱。   手机响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她很快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拿到眼前。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接听,试着“喂”了一声。   “是我。”电话那头的人是唐奕维,只是不晓得为什么换了号码。她现在没这个心思寻摸这个问题,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他也沉默着。   最后是两人同时开腔。   “你在哪儿?”   “对不起。”   又是同时收声,陷入长久的寂静。   分分秒秒在这个时候仿佛显得格外的长,心跳的感觉也格外的真实。   他沉了一口气,终于说:“慕和,我现在在家,对不起,我不能去看你。”   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他们在一起五年,他对她说过甜蜜的话,给过她承诺,独独没有讲过这三个字。她从来都觉得他们之间是不需要这三个字的,因为她理解他,也明白他,所以不曾怪过他,更不忍心怪他。可今夜,他对她说“对不起”。她知道那是因为他苦于不能来看她而发出的最静默的表达,她也知道为了等那一天的到来,他比她付出的要多得多。   她捂着手机的传声筒,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眶里的泪水逼了回去,故作轻松的说:“平白无故的跟我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在外边和孙嘉萱、李嘉萱之类的厮混呢。”   他知道她是有意撇开沉重的话题,便也收了收气,半笑着说:“天地为鉴,我现在正躺在唐公馆二楼右手边第一个间房的大床上给一个叫余慕和的女人打电话。”   她扑哧一笑。   他提起晚上寿宴的事:“你今晚是没去,要去了,估计赵老先生的风采都要被你盖过了。”   她猜着他是要讲宴小山的事,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宴小山晚上来过医院,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为什么。   他说:“萧重宴来了,许多人争着想认识他,他却独独跑去你妈那儿,还说和你是好朋友。”   她像是也很想知道后续,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爸他们几个人都过去了,再传出来的话,就已经是萧定粱的公子爱慕唐家九小姐了。”   她忿忿不平:“这也太夸   张了吧?”   他很平静,缓缓说:“别人或许觉得夸张,可你我都知道,萧重宴,不对,应该是宴小山,他对你不是开玩笑的。”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来,笑着试问他:“你吃醋了?”   他难得大方承认:“是的,我吃醋了。不为别的,只为他能够在众人面前说出对你的感情。”   她不愿意理会那些,急着说:“我不喜欢他,哪怕他告诉全世界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和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他似乎是微微轻叹了什么,又沉默了片刻,才说:“慕和,以后你就会明白,他的感情,对你,甚至对我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余慕和觉得唐奕维说的以后,并没有以后到多远,第二天就陆续有一些不亲不熟的朋友来医院看望她。   她终于明白唐奕维说的影响是什么。当她只是挂名唐家九小姐的时候,所有人的看待她,都只把她当做一个拖油瓶,虽然唐晓明百年之后也能分到一些些小钱财,但那都是末梢,不能让人看在眼里的。可她现在是被萧定粱的独子萧重宴看中的女人,萧定粱是什么人物,萧重宴姥爷家又是什么人物,那些在生意场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清这其中的形势?她的身价在一夜之间翻了何止百倍。即便是城中首屈一指的赵晗玉,此刻在众人眼里,也不见得有她精贵。真正是可笑,她好好的一个人,会因为萧重宴的青眼而成为升值速度最快的物件。   她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似乎范淑莲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十分的模糊不清,既没问他和萧重宴究竟是怎么回事,甚至连萧重宴的名字都没提。其实是有些蹊跷的,可她觉得累了,不想再和任何人纠缠这个问题。   下午的时候,唐晓明也到医院来看她了,唐奕维随行,并没有带任何的慰问品,即便带了,此刻的病房估计也是摆不下的。   她和唐晓明的交流并不多,所以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范淑莲在一旁应付着,今天也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唐晓明看了一眼病房里琳琅满目的物件,最后说:“还是回家休养吧。”   余慕和觉得自己应该能清静一阵子了,结果回到唐家,第一顿晚饭就出了些岔子。   是厨房蒸了一条石斑,唐楚碧平日最喜欢吃鱼头,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喜好,也从来没有人与她争过。   可大妈这次却独独提出说:“慕和也喜欢吃鱼头的吧?”   余慕和没想到这火还能这样挑到自己身上,只得好声好气说:“大妈记错了,是三姐喜欢吃鱼头。”   >  大妈偏不退让,又说:“你懂得让人家,人家可不一定会记得你的好。”   然后大房和二房就这样为了一只鱼的鱼头而发生了口角,而她余慕和,莫名其妙做了一次恶人,把两房的人都给得罪了。如此比较,还不如住在医院省事。   晚些时候,范淑莲给她煮了碗面端到房里。   她在餐桌上没吃什么,这会儿确实饿了,三两口吃了一大半,因为吃得急,呛住了,不断咳嗽。   范淑莲给她倒了水,一边轻抚着她后背,一边说:“慢点吃,又没人给你抢。”   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在这个时候哗啦啦没忍住落了泪。   范淑莲叹了口气,帮她擦了眼泪水,说:“她们以前看不起我们娘俩,总想欺负欺负我们。现在又觉得我们会飞黄腾达,也就是个羡慕嫉妒恨。你长大了,别把这些事放在心里。”   她再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把碗放到一边,眼角还挂着泪,说:“妈,我和萧重宴不是他们想的那种关系。”   范淑莲看了她一阵,又低眉说:“原本想着那个宴小山是个画画的,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估计也能照顾得了你。谁知道他家里竟然是个这么本事的。哎。昨晚他主动过来向我问好,还弄得我很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三番五次想见的人。可说实话,要知道他是萧定粱的宝贝儿子,我还真不想见到他。”   她听到这里,还以为范淑莲和萧定粱是不是有过什么纠葛,一时很好奇。   范淑莲又接着说:“这一两年来,我急着给你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其实也是希望你能早点嫁人,嫁个正经人,别像我一样,吃穿是不愁啊,可名不正言顺的。我们母女俩在唐家这么多年,明里暗里受的委屈不少,我知道你心里是不喜欢那些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耀武扬威的人,所以我每次说是让你找个有钱人,可实际上给你介绍的,都是些自己有真本事的人。原来那个徐东奇,我也是观察他很久了的,可惜你们缘分不够。”她又连着叹了声气,说,“不够就不够吧。你要真的喜欢萧重宴,我也不反对。他像是个心肠好的孩子,人也礼貌。就是不知道他家里人是怎么想的,毕竟我们这个家庭比较复杂,那些当官的人不见得会看上眼。”   余慕和心里堆积的东西越来越多,睡眠也越发的不好。   唐楚雨带了两个女儿来家里看她,小冰和小雪向来与她亲近,两人在床上与她玩乐,小雪要拉唐楚雨也到床边坐着。   余慕和这才无意间发现她手腕处有一道暗红的瘀伤,明显是被人用力抓握造成的。   她一时   激动,抬手拉住唐楚雨的手臂,拉近了一看,手腕上尽不止这一道瘀伤。   唐楚雨有些尴尬,连忙从她手里滑出去,解释说:“晚上起夜,没看清洗手盆,不小心撞的。”   小冰年纪稍长,十分天真的纠正唐楚雨的错误:“妈妈记错了,这是被爸爸抓的,爸爸的力气可大了,一下就能把妈妈推到床上。”   她听了这话,已然忍不住心中的气火,说:“我原先只知道他是重男轻女,没想到他还敢动手了?也不想着你现在怀了身孕,眼看着就要生了,竟如此的不管不顾。六姐,这样的人,你还帮他说话做什么?早知道是这样,上次的项目真是不该让他也参与进来。”   唐楚雨撇过脸去,久久没答话。   她也知道唐楚雨的难处。金家好歹算是大妈娘家的人,生意做得也不小,如今嫁过去五年有余,没能剩下一儿半子,仿佛都成了唐楚雨的错。她心里十分惋惜,想当初唐楚雨初长成的时候,她和赵晗玉都还是没张开的小姑娘,圈子里心心念念着唐家六小姐的人不在少数,唐楚雨偏偏喜欢了个叫曾廷烨的人。可惜曾廷烨出身太普通,纵然是得了蒋秉坤的赏识,在民信前途不可限量,大妈还是不同意,后来又遇上些意外,两人的缘分也就断了。这事到现在也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大妈更是把这当成是禁忌,草草的就把唐楚雨嫁给了金鹰德。   小冰和小雪不懂她们的话,在床上笑笑闹闹。   唐楚雨终于微微抖动了肩膀,哀声说:“慕和,你现在还不懂,如果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其实和别的任何人在一起,都是一样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当初的决定,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因为爱上别人而放弃我,他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我想,既然我是爱他的,就应该给他足够广阔的天空。相爱,也许并不一定要相守。”   唐楚雨是吃过晚饭后回去的。   余慕和站在露台上看着金家的车缓缓驶出自己的视线,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   夜里唐奕维来看她,她没什么心情说话,窝在床上竟莫名其妙的流起了眼泪。   唐奕维问她怎么了。   她说心里不好受,然后把白天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他听了之后也沉默了许久,最后告诉她:“曾廷烨现在也离开民信了,听说现在和蒋靖允走的很近。那两人以前面和心不合的时候都能大杀四方,更别说现在联手。如果六姐当初跟了他,现在肯定是大不一样的。”   她静了一阵,突地说:“当初跟不了,现在跟也是一样的。”   他是明白她的心思,并没有要阻   拦的意思,反而是说:“六姐和曾廷烨的事你知道的比较多,和他也比较熟,他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也许和六姐有关。世上有些事隔着层纸,心知肚明却不会逾越关系,这需要人去捅破才能见青天白日,你若是真的想干些什么,我这儿倒是有曾廷烨现在的联系方式。”    ☆、爱在黑夜(2)   余慕和最后是趁着宴小山来家里看她的机会才得以出门的。   她脚上的石膏还没有拆除,唐奕源现在很忙,而要约见唐楚雨谈事,又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所以宴小山来的时候,她立马就向他提出想出门转转。   范淑莲几个人本来见宴小山来了,还想着晚上把他留下来吃顿饭,以便增进感情,结果还没坐上半个小时,这两人就要出去了。   唐楚碧笑说是家里人太多,不方便谈情说爱。余慕和没有反驳她,只想着快些出门去见唐楚雨。   见面的地方约在一般的茶馆。   余慕和并没有瞒宴小山的意思,一起进了茶馆。   唐楚雨早就到了,见到余慕和来了,连忙朝她摆手。余慕和在电话里没和她讲清楚来,但她也大概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是什么。   余慕和先给宴小山和唐楚雨做了简单的介绍。   唐楚雨十分焦急的问她:“律师还没来吗?”   余慕和看了一下手表,离三点还差七八分钟。   说来有些神奇,当下决心要帮助唐楚雨和金鹰德离婚的时候,她想到第一个能给与帮助的人便是徐东奇。因为她这么多年从未和谁有过法律上的纠纷,而唐家律师团里的精英又一个都不可以用,所以她需要一个既有能力,又和唐家没有瓜葛的人来担任这个重要的角色。   徐东奇在电话里听她说了这件事之后,很快就答应接手,只不过冒着得罪唐家的风险,他收取的费用很高。她觉得徐东奇提出这样的要求反而让自己十分安心,至少一个喜欢钱的人,肯定会为了钱而使出浑身解数。   徐东奇三点钟准时到了,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拟好,只有少许地方需要征得唐楚雨的同意。唐楚雨除了小冰和小雪,还有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其它一律不要。   宴小山在一旁只是愣愣的听着,压根没有开口的机会。直到正事谈完了,徐东奇赶着回去修改协议书,唐楚雨得回金家,他才终于得以问余慕和:“你们这是要干大事啊!”   她毫不含糊的点头,这样一件大事情实在足以一扫心中连日以来的阴霾,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的真诚起来:“我今天高兴,请你吃田螺。”   结果两人是去到老城区,都是三四十年前的旧房子,住的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一条街上布满了琳琅满目的小店面。   余慕和同这街上的人像是十分的熟,每走几步都能遇上熟人打招呼。   吃田螺的店铺并不大,除了田螺还有好些稀奇古怪的吃食,都是宴小山平日没见过的。   余慕和见他盯着那些大大小   小的锅直看,笑着向他保证:“放心,味道绝对一流。”   他十分怀疑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所以一开始只敢看着余慕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她笑嘻嘻的推了他一把,说:“别光看着啊,吃吧,不会毒死你的。”   他尝试着吃了些,味道果然很好,便也不顾起来,学着她推着田螺壳猛吸,发出啾啾的声响,还不时会有汤汁飙到别处。   夜幕已经完全降下,老街上的路灯不比外边的那些霓虹亮堂,可来往的人不少,还有单车叮铃叮铃的声响,显得十分的热闹。   她吃了一大碗田螺,仍旧觉得不够尽兴,又让老板再上一份,然后凑近了些他的脸,笑着说:“我家以前就住这里,我最喜欢吃这家的田螺了,可我妈说不干净,所以每次我爸都是偷偷买给我吃的。”   他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往店面外看去,真是一条极附风情的老街,每一道砖瓦,每一块玻璃仿佛都留有岁月的痕迹,余香袅袅,让人忍不住去想象那些日渐泛黄的往事。   她的目光也长久的落在某个点,然后又缓缓的回归到现世,她的声音十分愉悦,带着些小阴谋得逞的味道:“我今天干了一件毁人婚姻的事,可我也做了一回喜鹊。”   他回过头看她。因为田螺里放了不少辣椒,她吃了很多,嘴唇稍稍肿了些,脸颊也有些红,加上心里高兴,一张脸都是绯红的,格外好看。他想起学画的时候,老师口中描述的古时那些闺阁中背着家中高堂恣意妄为的真性情女子,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她是有那份灵动的。她总是这样特别,总是能给他纷繁多姿的惊叹,让他无法抑制的想要去了解更多的她。   他终是笑起来,说:“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算同谋?”   她含笑点头,又说起唐楚雨和曾廷烨来:“其实我给曾廷烨打电话的时候心情挺忐忑的。我就担心万一他现在已经不喜欢我六姐了,我这一通电话岂不是打的很傻?好在他听出我的意思之后,特别的激动,就说马上要接我六姐走。你知道吗?我当时的心情特别特别的激动,好像他要来接的人是我一样。所以经过这件事之后,我就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两个人之间的沟通真的很重要。不然你猜我的心事,我猜你的心事,猜中了还是幸运的,要是没猜中,岂不是就错过了?”   他听她说的十分认真,又闻见她似乎是微微轻叹了一下,才接着说:“可这世上,真正能沟通无障碍的两个人实在太少了。也许并不是不想沟通,只是不懂如何沟通,有的人就是天生习惯把事情埋在自己心里,又或者是觉得有些事情   对方没必要知道。结果呢,没必要知道的事情却从别的人嘴里知道了,从别人嘴里知道的事,总是参杂了很多旁的东西,就不那么真了。最后两个人再怎么信任的人,也会生出很多嫌隙来。”   他一贯觉得这样的长篇感慨通常都是有深刻感触才能说得出来的,他不晓得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她肯定是个心思细密敏感的女人,而大智若愚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他想起前几天参加赵学尔的寿宴。那样的宴会,除了相互吹捧就是攀比炫富,毫无乐趣可言,萧定粱也没有勉强他,只是随意问了一句。他之所以最后决定参加,只是因为有段时间没有见过余慕和了。自从上次的自白被唐奕兴宣布结婚的消息而打断,他就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再去见她。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还会有这样感觉,想见而怕见,怕她尴尬,怕她会刻意保持距离。结果她根本没来,唐奕源告诉他,她脚伤了,在医院。   宴会上莺莺燕燕的美人那样的多,可他觉得那些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的色彩,他只想见到她,就只是见见也好。他终于不愿意再在那儿停驻下去,只主动和她母亲问了好,就离开了。   他并不晓得这样的礼貌行为会演变成一桩桃色绯闻,他的确是爱慕她,可从没想过给她的生活带去任何的不便。连萧定粱都信了这传闻,隔天便把他叫到书房问是怎么回事。   他本来是想解释的,但话到嘴边,他又坦然的承认说:“我是喜欢余慕和。”   萧定粱并不是特别古板的人,连他弃政从画都同意了,加上家族之前因阻拦陆柏友和童希照之事而产生的后果让他们对待晚辈的感情宽容了许多,所以萧定粱只对他表示:“如果想谈恋爱,就认真一些。”   家庭的许可如此轻易就能取得,可他明白,她心里住不进别人,至少现在住不进。   他不会花时间精力去与她心里的那个人作比较,因为从陆柏友,乃至陆柏誉身上看到的,让他懂得那个道理,‘其实她也没有哪里好,就是任谁都取代不了’。他不愿意去强求一份感情,因为强求来的都不是真的。   余慕和差不多十点钟才回到唐家。   范淑莲还没休息,待她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扶着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问和宴小山约会约的怎么样。   她省去了前边的剧情,直接说:“我们去吃了田螺。”   范淑莲眉头一蹙:“怎么带他去吃那个?”   她眼角都带着笑:“我高兴啊。”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忧愁。   第二天下午,余慕   和刚眯眼没多久,就被楼上的声响动静给吵醒了。   她猜到是唐楚雨留书离开金家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唐家,果然没过多久,范淑莲就上楼来告诉她,唐楚雨带着两个女儿走了。   她十分配合的表示了惊异,并询问了一些情况。其实她早就收到了唐楚雨发来的短信,是上飞机前发的,一张照片里有小冰、小雪、唐楚雨和曾廷烨。   范淑莲嘀嘀咕咕了许久,一会儿感慨家里最近的连番发生大事,一会儿又担心唐晓明会发火,再不然就是疑问起唐楚雨怎么会突然有此举动。   余慕和见她想的伤神,劝她:“又不关你的事,少操闲心。”   范淑莲不同意她的说法:“怎么不关我的事了?唐楚雨这一闹,大房挨骂是铁定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妈那个人,受了气就转移到我们身上。”   余慕和拿出宴小山来帮她顺气,说:“萧重宴昨天才来,大妈心里肯定没忘这事,不会拿我们出气的。”   范淑莲看了她一眼,皱眉说:“楚雨平日里看着挺温顺的,怎么就会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她还大着肚子呢,当养的人了。会不会是被谁撺掇的?”   余慕和一惊,连忙笑嘻嘻说:“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早就该走了。现在曾廷烨回过头来接她走,她肯定是不管不顾别的了。”   范淑莲没再多往那方面想,最后只说:“唐楚贞遭贬,唐奕兴被赶出唐家,现在连唐楚雨都出来状况,怎么这些子子女女都像是中了邪似的,也不知道下一个出事的会是谁。”    ☆、爱在黑夜(3)   下一个出事的,是唐楚碧,只不过她出的是好事,怀上了身孕,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因为唐楚雨出走而气得卧病在床休息两日的唐晓明那颗烦躁的心。   余慕和已经拆了石膏,陪着唐楚碧去做产检,一路都在听着她关于此刻幸福的感言。   这让余慕和不得不又联想到唐楚雨因连生女儿而造成的失宠,不过谢凡生和金鹰德不同,谢凡生是奥光集团的人,又受了二妈这么大的恩惠,即便唐楚碧生了一打女儿,估计他也不敢有怨言。   这就是一个仰视、平视、与俯视的问题。如果两个人的关系是对等的,那履行的义务与行使的权利才会对等,否则再怎么相爱的两个人,也难以做到事事平衡。   天气渐渐冷起来。   余慕和在波士顿读书时的好友郭广琳从温哥华到北京办些琐事,问她有没有空,能不能到北京聚一聚。   余慕和基本每天都是闲着,满口就答应了,又想起反正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寓,倒可以让郭广琳把自己曾寄存在她哪儿的电脑带回来。结果和范淑莲说这事的时候正巧被回家的唐奕源听到了。   唐奕源兴致勃勃的告诉她,他正巧也要去北京参加一个留学时认识的朋友的婚礼,他们可以结伴同行。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感觉唐奕源变了之后,她内心总是不自觉的对他生出一种抵触感,好像是怕和他交流的多了,就容易泄露心底的秘密。但抵触归抵触,她并没有正当拒绝他的理由,只能答应。   唐奕维对她的北京之行表示:“多带些厚衣服,十一月底了,那边天冷。”   她因为这句话默默红了眼圈。她明明不是容易伤春悲秋的女人,最近的泪腺却好像特别的发达。   唐奕源好不容易脱离了西装领带,心情格外的好,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最后提起唐楚雨出走的事情,他心底里跟明镜似的,旁的都不讲,直接说谢谢她。   她虽然惊讶他的猜测,但并没有要掩饰自己行为的意思,只说:“连累了你和大妈被骂,实在对不起。”   他满不在乎的摇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又顾着我妈的感受才没能真正解决六姐于水深火热之中。你放心,这事我绝不会和第二个人提起。”然后又说起宴小山来:“萧重宴来了家里两次,我都不在,等我们从北京回去了,再请他来家里做客吧。”   她点头说好,只觉得这几个小时的飞行好像十分的漫长,云朵悄然成片成片的遮住了光亮,满眼都是灰色。   来接机的是唐奕源的朋友,叫姜满园,轮廓生的十分分明,说起话来脸上总带着三分狡黠的笑意,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模样。他开了一辆巴博斯,因为是最新款,国内还没有正式发售,所以格外的引人注目。为   了给唐奕源和余慕和接风洗尘,邀了一大圈唐奕维相熟或是不相熟的朋友。   唐奕源逃都逃不开这连波而来的敬酒,好在姜满园虽然是个爱闹腾的人,但听了唐奕源说余慕和是不喝酒的,便没有勉强她。   吃到快十点,桌上的人倒了一大片,只有姜满园和唐奕源还有那么一两分清醒。   最后又找了司机来接人,余慕和好不容易把姜满园弄上车,回身却见姜满园半个身子已经坐进了自己那辆拉风的车。   她见过喝了酒开车的人,却还从没见过喝到这种程度还敢开车的人,以为是姜满园喝晕了走错了方向,于是好心上去拉住他。没想到姜满园笑嘻嘻的朝她摆手:“没事没事,没人会拦我的。”   她倒不是怕有人拦他的车,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难保不会撞上别人的车,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总归还是不好的。但当事人不愿意下车,她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脚油门加速行驶扬长而去。   回到酒店,她扶着唐奕源进电梯,说起姜满园不注意安全的行为来。   唐奕源半醉半醒的告诉她:“他爸不管他,他妈管不了他。”停了一会儿,又凑到她耳边:“他爸是。”   他说了个名字,她听了一怔,蹙眉问:“原来他就是那个。”后边那三个字她没说出口。毕竟私生子的身份,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尴尬。余慕和尤其是比较理解这种感觉的,就像她在唐家当拖油瓶,但也比私生子听着要稍微好一些。   她又觉得姜满园这个私生子当的极不低调,估计如果不是保护的好,没让媒体曝光照片,他大概比她那个招摇的老妈还要更引人注目。   她把唐奕源送到房间,又给他脱了外套和鞋,让他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然后去洗漱间拧了毛巾给他擦脸。   唐奕源喝多了,眼皮很重,一直没能睁开眼睛,只有嘴里碎碎的说:“会照顾人了,可以嫁了。”   她笑了笑,竟不知可以接什么话,在床边坐了片刻,终于起身去关灯,说:“你好好睡,别误了明天的婚礼。”   他似乎是答了个好字,但又突地叫住她:“小九。”   她转过身来,房间里只有玄关处还留了一盏灯,因为已经入了冬,四处都是暖暖的气流,她立在原地没动,试探似的问他:“什么事?”   他一抬手轻轻搭在自己脑门上,半笑半无奈的说:“那个杜若溪喜欢的好像是七哥,我这场姐弟恋是谈不成了。”   她微微一颤,半晌才回过神,努力笑着说:“你看上的,总是那些心里有别人的。”   他也赞同她的说话,重重“嗯”了一声,说:“哪天要是遇上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就好了。”   余慕和的心一直飘荡荡的。回到自己房间,连高跟鞋都没顾上脱掉,   就倒在床上。   手机响了,她也没听见一般,最后心里有不干,才去拿手机,却是郭广琳打打来的,还发了短信,把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告诉她。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傻,会因为唐奕源不经意的一句话而陷入浮躁的情绪。杜若溪喜欢唐奕维,就好比宴小山喜欢她一样,都是她和唐奕维没有办法阻止的事情。她这样在意,不过是因为杜若溪出身好,在事业上可以帮助到唐奕维罢了。那唐奕维在知晓萧重宴身份的时候,心里也一定不舒服过的,所以她不应该有什么无聊的想法,更不应该给唐奕维平添那些琐事。   第二天唐奕源去参加婚礼,余慕和同郭广琳约在吃京菜的餐馆见面。   郭广琳性格十分开朗,见了余慕和就叽叽喳喳问起她这两年来过的怎么样,又一股脑儿的把她的近况和余慕和说了一通。   余慕和听她来来回回提了好些次范黎绍这个名字,不由得笑起来,说:“原来你不是去当家教,是去追男人的?你这追男人追了快三年还没有成功,又是怎么回事?”   郭广琳虽然对于这个问题也十分的苦恼,但心中还是存着满满的希望,她说:“他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是他舅舅家出了大事。我不知道国内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但我不想这个时候给他添乱,所以最近没怎么发动进攻。而且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假想的情敌可厉害了。”   “怎么个厉害法?总不能是三头六臂吧?”   郭广琳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说多了会不小心泄了密,于是只简单表示:“她和范黎绍订过婚的。”   她有些惊讶:“那你还努力个什么啊?”   郭广琳纠正她:“她有爱人,是范黎绍对她单相思,所以我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她越听越觉得迷糊,最后只能祝她早日取得胜利。   两人聊了一下午,又在原处吃了晚餐,最后郭广琳把电脑给她,说:“都有两年没开过机了,也不知道坏了没有。”然后又笑嘻嘻的斜眼看着她:“要是真的坏了,里边那些照片找不回了,你肯定要记恨我了。”   她嘴上说着不会,但回到酒店还是第一时间就开了电脑,等到屏幕全部显现出来了,才安心。   屏保是学校里湖泊的剪影,正值秋意最浓的时候,连湖水都被连成片的黄叶映出了深深浅浅的暖意。当初还是唐奕维选的这张照片,说是到了秋天,也就到了该结果的时候。   相片都放在了最后一个盘里,加了密,密码是她和唐奕维两个人生日后六位数的叠交。   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下,然后打开文件夹。都是他们在波士顿时的照片,其实数量并不太多,但春夏秋冬都有。因为保密的关系,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人只有寥寥的两三个   ,所以相片里大多也是两人的合影,并没有什么聚会的内容。   她那时是留的刚过肩的头发,染了栗子色,刘海总是被风吹得左右乱晃,不像现在是长发,刘海也都梳到脑后。而唐奕维就没有太大的变化,连皱起眉来的表情都是如出一撤的。尤其是她偷拍他洗袜子的这张,他没有一丝的准备,手里全是泡,使劲蹙着眉望着镜头。   她看着这些相片,不由自主的笑起来。连门铃响了,也是后来才听到。   唐奕源喝了一些酒,但不是太醉,边往屋里走边问她怎么这么久才听到门铃响。   她早已经把电脑藏起来了,跟在他后边,见他手里拎了纸袋子,又冒着香气,便问他:“有什么好吃的?”   他往沙发上一座,把手里的纸袋子撂到茶几上,说起自己的辛酸史:“他们都说这个好吃,我就让姜满园带我去。可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我都恨不得丢一把钱在地上,让他们去捡钱,我早点买到,但又觉得这个方法太伤害同志们的感情了,还是老老实实排了半个小时才买到的。”   纸袋子被他一撂,里边顿时就滚出来几个板栗。   她十分惊喜,立马就剥来吃,板栗还有些余温,吃起来满嘴的香气。   他见她吃的挺开心,又说起:“小姐们都不敢吃这个,就怕太通气,分分钟没憋住,在人面前失礼。小妈以前也不许你吃,要不是我对你好,总是偷偷给你买,你恐怕已经不记得还有这好吃的东西了。”   她连连点头。   “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他看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那股子酒气也似乎随着房中的暖意慢慢蔓延开来。   她心跳莫名漏掉了好几拍,等跟上节奏之后,才听到他轻快的说:“我明后两天的行程都被他们安排满了,你迁就迁就我,也在这儿多呆两天,免得你先回去了,爸又觉得我是在玩。”   唐奕源说的多两天,最后变成了多四天。这都得于他留学时认识了一大帮朋友,知道他来了北京,说都抢着请客吃饭,然后这四天里头,唐奕源不是在饭桌上,就是在去饭桌的路上。余慕和跟着也没少受累,并不是被揪着要喝酒,而是得时时刻刻看着唐奕源,生怕他日喝、夜喝,把胃给喝坏了。   有不知道情况的,见她老跟着,误把她当成是唐奕源的女朋友。   她的反应倒还好,唐奕源就比较激动了,端着酒杯子在半空中挥舞,扯着嗓门说:“这是我妹妹。”   又有人起哄唱起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   那音调因为酒精的缘故七拐八拐的。余慕和听了哭笑不得。   唐奕源却十分认真,纠正说:“这真是我妹妹。”然后扬眉问起余慕和:“小九,你快给他们解释   解释。”   他说的这么严肃,让在场的人有些尴尬。   余慕和见状,只好笑着圆场:“我们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特别多。”   原本没怎么搭话的姜满园像是对余慕和的表述十分有感慨,端着酒杯站起来,笑着说:“管他哥哥妹妹呢,咱们是有酒就喝,有肉就吃,有钱就花!”    ☆、爱在黑夜(4)   在北京折腾了六七天,回到深圳刚刚好是十二月的第一天。   唐奕源和余慕和一回家就被通知赵家把一年一度的慈善赛马活动提前到了三日后在澳门举行。   按着惯例,每年赵家主持的这项盛会邀请的都是当下最闪耀的青年才俊参加,四大家里边通常也会有一些杰出代表,好比储移飞和赵晗玉就是个中高手。当然比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赢得奖牌,只不过是借着这项活动的名目加强各个行业巨头之间的交流,然后捐出一部分的资金来进行慈善活动。   唐奕兴未与家中断绝关系之前一直是作为唐家的代表,虽然他性格是温柔了一些,但马术还不错,去年在障碍赛马这一项还拿了个第二的名次。如今他不在,唐晓明只能从唐奕维和唐奕源两人中抽点一个。   唐奕源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表示:“让我飙车就没问题,骑马嘛,我八成是会从马背上掉下来的。还是让七哥参加吧,他经常和储移飞在一起,自己也养了马,骑起来比较顺。”   大妈本来事事都想让唐奕源出些彩头,但这项运动若是不熟练,危险性还是挺大的,于是也攒着唐晓明,说:“那就让奕维参加吧。”唐晓明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又立马改口说:“小九经常和赵晗玉一起去马场,让她参加也行。”   范淑莲一听,急了,说:“她这脚才刚刚好,怎么能骑马呢。”   唐奕维原本就猜到这事会落在自己身上,等他们争论了一番,最后才说:“我参加。”   余慕和不经意抬眼看了唐奕维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   晚上两人说起赛马的事来。   余慕和知道他这几年也是练了马术的,只不过为了低调起见,一直未在人前显露,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是最后一个跑回来。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名次的问题。跑的太快容易引人注意,太靠后了又是折损唐家的面子,思来想去也只能和唐奕兴保持一直,继续在障碍项目拿个第二。只是不晓得今年参加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水平,若是多冒出两个像储移飞、赵晗玉那样了得的人来,恐怕想要在障碍项目上拿第二还是有些难度的。   唐奕维听她分析这个情况,琢磨那个人的心思,不经咯咯笑起来。   她说的口干舌燥,他却是轻松的不得了模样,她一噘嘴,就要推开他的臂膀。   他立马伸手捞住她的身子,一下子缠了上去,凑过去亲吻她的脸颊嘴唇,又顺势而下,扫过颈项的肌肤。   她被他亲的心猿意马,口中低声道:“很晚了。”   他停下,用手指拂开她脸上的发丝,轻一斜眉,反问道:“   总不能光让我看着不吃吧?”   她看着他,一下子失了心神,终是喃喃唤了一声:“奕维。”   唐奕源等人虽然不比赛,但参加盛宴的资格还是有的,甚至说赛马前夜的晚宴实际上要更加的吸引人,不少两岸三地的名流都前来捧场。   李家的二公子李令楷和储志云一样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前些日子和当□手林画分了手,眼下又跑来这儿寻美女。赵晗玉一贯气焰高,李令楷轻易不会招惹她,庄晓梦是赵崇林的老婆,他自然也没那个臭爱好,最后倒把目光落到余慕和身上了。   老远就十分熟络的向她打起招呼,又一本正经的说要请她跳一支舞。   这样场合,本就是玩乐至上,跳支舞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李令楷的名声让余慕和有些却步,稍稍顿了一顿。   就着一顿,储移飞便无意提起来:“mark还不知道吧,九小姐近来可是恋爱了。”   李令楷果然有了些兴致,缓缓收回向余慕和发出邀请的手,长长的“噢?”了一声,然后看着余慕和:“有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不见那位幸运儿也一道来?”   赵崇林听了这话,一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仿佛十分懊恼:“这真是我的疏忽,竟然忘了请萧先生。”又问起余慕和:“小九,这你可得帮我解释解释。我头一次主办这事,就按着去年的名册,加了几位今年申请参加赛马的朋友,还请萧先生不要见怪啊。”   余慕和猜不出赵崇林话里的真假,只是笑笑。   李令楷见赵崇林如是说,兴致更大了,问起:“这位萧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赵晗玉眼波一转,含笑说:“刚刚填海填好的那块地,你们家不是特别想要的吗?”   李令楷蹙了蹙眉,又认真看了余慕和一眼,终于明白,但他没有点破的意思,只故意把火头点到赵崇林身上,笑着说:“也不见得人人都是崇林吧?娶了太太就藏在家里,平日连看也不让人看一眼的。我只不过想请小九跳支舞而已,那位萧先生不会这么不通情理吧?”   本来没多大事,被李令楷这么一说,赵崇林的脸色立马就黑下来了,倒是在他一旁一直静静坐着的庄晓梦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余慕和担心再这么说下去就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连忙起身,拉着李令楷往舞池里走。   待一首曲子快跳完了,唐奕维和唐奕源才随着唐晓明进到宴会厅。   唐奕源最是激动,只差冲上来把她和李令楷分开,余慕和就担心他再弄出点岔子,一个劲儿的朝他使眼色,让他别过来。   李令楷察   觉到了异样,故意微微叹气的说:“跳支舞,竟被这么多人盯着,真是没意思。”   余慕和觉得十分尴尬,事后教育唐奕源:“你刚才太明显了,李令楷都看出来了。”   唐奕源满不在乎:“他那样一个花花公子,多和他呆在一起一秒都危险。”   她知道李令楷的名声不好,但其实那些女人十之有九都是自动送上门的,即便要怪,也只能怪他舍得为女人花钱,亦懂得怎么花钱才能真正讨得女人的欢心。至于他和林画的感情,她一直觉得那是个奇迹。因为林画绝对不是个会为钱财动摇的女人,或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成为了在李令楷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前阵子他们分手,所有媒体都是出奇的对这段感情没有表示任何的惋惜,甚至还有一部分媒体为林画摆脱了李令楷的魔掌而欢呼雀跃。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觉得很无奈。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承载了那么多人的愿望。何况在一起四年多的两个人,即便到最后已经没有了爱,也还是有情在的,不然李令楷也不会投资林画新拍的那部电影。   宴会还是那些固定的程序,只不过添了些新面孔。偶尔有不明情况的过来和余慕和搭讪,唐奕源总是不失时机的出来帮她赶苍蝇。她觉得他是因为插不进赵晗玉和储移飞之间才来找她打发时间,他却坚持说是因为受了宴小山的嘱托,不能让她被骚扰。   她认为他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因为她已经好几日没和宴小山联系了,但这种事她实在没有拆穿他的必要,也许他真的是看不过赵晗玉对储移飞深情款款的模样,所以找她当幌子闪人。   第二日是个晴天,微风少许。   平日里精贵的公子小姐们,无论参不参加马赛的,一律都着了骑马装,一眼望去,个个意气风发。   首先进行的是平地赛马。这个项目通常都是男人们的战场,像赵晗玉这样热爱赛马的人也甚少参加,主要还是赵学尔不允许,因为速度太快,怕出意外,但今年杜若溪却报名参加了。   赵晗玉先前和余慕和说起这事来的时候,就表示:“她在英国那么多年,马术肯定练得很好了。何况她骑的那批马是从卡地根海湾买回来的,品种很好。”   果然从一开始,杜若溪很快就从十几个人总脱颖而出,紧紧跟在储移飞后边,有两次甚至有赶超储移飞的趋势,最后虽然屈居第二,但也赢得满堂喝彩。   余慕和一颗心看的加速跳动,也不晓得是因为比赛太精彩了,还是杜若溪的表现太让人激动。   接下来是障碍赛,赵晗玉虽然年仅二十四岁,但在这   个项目上,她已经连续夺得了五届冠军,所以第一次参加比赛的唐奕维想当然的也只能是居于第二。   唐奕源对这样的结果表示很诧异:“没想到七哥的本事这么大,以前真是没看出来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他多参加两次,没准第一都拿回来了。”   大妈瞪了他一眼,仿佛是责怪他长了别人的志气。   二妈眼见着自己儿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活儿也被人给替代了,心里很是不高兴。   余慕和偷偷看了唐晓明一眼,他似乎没有理会他们在这儿叽叽喳喳说的什么,目光落在空旷的草场上,不晓得是在寻思什么。   虽然还摸不透唐晓明是什么心思,但其它几大家长辈们的心思却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这边刚夸完储移飞和赵晗玉是天生一对,那边就拎出同是拿了第二名次的唐奕维和杜若溪来说事。   本来长辈们开开玩笑也是没什么可在意的,但一贯大气的杜若溪却突地害羞的像赵学尔撒起娇来。   赵学尔本来就很是喜欢这个外孙女的聪慧,这一眼更是瞧出无限的端倪来,当场就笑起来,说:“看来我这个外孙女是留不住了。”   储志云爱当红娘,虽是说了单身的好男儿都加把劲追,但单单挑出唐奕维来,点他的名说:“奕维好像也是单身吧?”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唐奕维身上。   唐奕维推辞不得,只能微笑着点头。   储志云又笑着说:“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封建社会,还要等赵老爷子和唐总给定亲不成?”   唐晓明对这个问题显然是十分重视的,很快笑着说:“若溪这么大气聪慧的姑娘,想娶回家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我们奕维要加把劲才行啊。”   在场的人瞬间都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余慕和并不是没想过四大家会把唐奕维和杜若溪连在一起,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大的场合,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唐奕维现在是独身,杜若溪也是,果真如储志云所说的,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女方明显是有意的,现如今连长辈的意见都显而易见了,唐奕维要怎样才能逃过这个局面?    ☆、爱在黑夜(5)   余慕和一直没睡着。   刚才借故提前离开宴会,回到房间,脑子里还是乱乱的。她面对问题,一向都能很快理出头绪,然后找到方法,细心去解决,可这一次,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难题。   杜若溪是赵学尔的外孙女,虽然不及赵晗玉那样亲厚,但毕竟也算是半个赵家人,何况她自身能力素质极强,若是有舞台和空间,不见得会输给同是女强人的冯昀昀。她归国半年有余,一直在处理赵家电子产品的对外贸易,唐家早就有意往这一块领域发展,上半年更是经由唐奕维操办盘下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想是要大展拳脚的。   她并不担心唐奕维会为了顺应长辈的喜好而和杜若溪在一起,她所考虑的是如今杜若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达了对唐奕维的好感,而唐奕维若是没有回应,怎么能不让人生疑?想到这里,她又十分的懊悔自己当初不该表达对黄嘉萱的厌恶,若是现在还有黄嘉萱做挡箭牌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了。   可恨的是,现在唐楚贞外调,唐奕兴被逐出家门,唐楚碧嫁给了谢凡生,唐楚雨又出走了,唐家众多的子女之中,只有唐奕维和唐奕源还留在唐晓明身边,任何的风草动都会引起众人的注意。而她虽然不晓得唐奕维离他的目标究竟还有多远,但显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实她也晓得,杜若溪这个人的作用若是用好了,是能够巩固他在奥光的地位,但这个用好,难道只能通过男女关系吗?   她越想越烦,越烦又越想得出个什么好的法子来。等到唐奕维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对他说:“要不你还是和杜若溪先好着吧。”   电话那头的唐奕维还没开口,直接被她这一句给惊住了,隔了好半会儿,才哭笑不得的说:“有你这么把自己的男朋友往外边推的吗?”   她心里当然是不甘心的,扬着声调问:“你以为我愿意啊?”   他咯咯笑起来,又认真说:“你不愿意,我就不理她。”   她却急了:“那怎么行啊?你在你爸眼里是单身的,放着这么好条件的人表明了对你有意思,你要不行动,不让他怀疑才怪呢!”   他纠正她:“如果我马上和杜若溪在一起,岂不是显得我功利心很强?那才真的会引起我爸的怀疑。”   她感叹自己思路的短浅,撒起娇来:“我还以为你真的是要照顾我的感受呢,原来是深谋远虑。”   他不答她的话,反倒提起李令楷来:“你今天怎么和李令楷跳舞了?”   她没想到连他也关注起这个来,便如实说:“他请不到赵晗玉,不敢请庄晓梦,只能拉我当垫背的。”   他低声“嗯”了一下,说:“李令楷这个人表面看着不怎么理事,但心里什么都清楚,要不然也不可能把新辰国际做的这么大规模。我是担心他对你有意思,若是介入进来,恐怕我们的事会被他发觉。”   她沉吟了一下,突然问他:“你说等以后我们公开了关系,别人会怎么说我们?”   他反问起她:“你希望别人怎么说?”   她不明白,愣愣说:“我当然不希望被说的太难听。”   他十分的有把握:“慕和,只要我们掌管了奥光,成为唐家最核心的主人,你想听什么样的话就会有什么样的话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我爸和你妈在法律上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我们结婚是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   她当然是相信他的话,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在所有人的潜意识中都不会去得罪有权有势的人。她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范淑莲。   前阵子崴了脚,范淑莲对她说了那些话。她总以为范淑莲是希望她嫁入豪门世家的,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其实范淑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认清楚那些所谓的富家子弟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堪与纨绔。所以这样关心她能否平安过一生的范淑莲会接受唐奕维吗?如果接受了,那范淑莲和唐晓明又该以怎么一种关系继续相处下去?   她想到这些,又觉得头大,昏昏沉沉的睡去,一整夜都在做噩梦。第二天一早就醒了,拉开窗帘,外边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向左望去,正好能看到拐角处房间的露台。她眯了眯眼,才看清楚站在露台外那个人仿佛是李令楷。   时间还这样早,他一个过惯了花天酒地生活的人竟然已经起来了,大概也是有什么心事折磨的人睡不好觉的。她心里有所感触,渐渐觉得李令楷不那么玩乐无度。等到吃早餐的时候,对他的态度也是非常的友好。   惹得李令楷十分好奇的问她:“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她嘿嘿一笑,坦然的表示:“我最喜欢深情的男人。”   李令楷一张脸几乎要扭成麻花样儿,不屑的说:“那你找错人了。”   她不再和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是这样的互动在范淑莲看来却是不行的,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拉着告诫她:“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要少和这些名声不好的人接触。”   这样蓦地被提醒自己的身份,余慕和多少有些不习惯。隔了片刻才说:“要是有了男朋友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那多   没意思。”   范淑莲伸手弹了她的脑门:“你当萧重宴是一般人?就算他不介意,难道萧家会不介意这些?”   她是从来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甚至说传出她和宴小山是男女朋友的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的乌龙,之所以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站出来说不是,是因为眼下她需要这样一个人。她相信宴小山也是知道她的心思。既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她既不会拒绝宴小山的合理邀请,也不会主动去粘他。也许她并不是一个百分百的好人,但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百分百的好人。又或者等过阵子,她能再寻到一个适合的人,那样的话,她就会淡出和宴小山的交往,至少是淡出大家视线的交往。   只不过她想淡出是一回事,旁人愿不愿意她淡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才是马赛回来的第二天,唐奕源就在早饭时间当着唐晓明的面,说要邀请宴小山到家里来做客。   唐晓明想了一想,同意说:“过两天你小妈生日,多些人到家里热闹热闹也好。”   余慕和为了唐奕源这个提议,十分的伤脑筋。平日里邀请宴小山来家里坐坐也就算了,可遇上范淑莲生日,她觉得这个口不太好开。   好在宴小山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听了她的陈述,唯一让他有些苦恼的是该送范淑莲什么样的礼物,然后列出一大堆备选品来。   余慕和见他兴致这样高,又觉得不好意思,说:“你只管来就是了,礼物我会准备好。”   他摇头不同意:“那怎么能行?”又起身,拉着她说:“我们现在就去买。你放心,我的眼光好,一去就能挑到合适的。”   结果在商店里遇到杜若溪。她是和两个朋友来的,见了余慕和,倒是很友好,不但和她打了招呼,还同宴小山也十分的有聊头。得知两人是来给范淑莲挑生日礼物的,便推荐其新出的几款丝巾来。   余慕和看了也说不错,但迟迟定不下哪一条。   杜若溪和她朋友还要去别的地儿,就先走了。   余慕和等她出了玻璃门,才懒懒对着导购说:“这些颜色是不错,但花字就老沉了些。”然后指了玻璃橱柜里的胸针,“还是看看那些吧。”   她很快挑了一款宝蓝色底,金色镂空花样的胸针。宴小山掏钱包,她不许,说明了不让他破费。   他故意苦着一张脸指了一旁的导购,说:“连这个也要和我争,就不怕她们笑话我?”   有人要做绅士,她只能安心接受。只是没想到出了商店,他又横空变出一对耳钉来放到她手里。   她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选的,十分   惊讶的看着他。   他却指着她的手心,问她:“好看吗?”   她又低眉看着那耳钉。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款式,就是两颗不大不小的钻,周边的圈打磨的十分光亮,简单大方,去也显得精致小巧。   他看向她因为梳了马尾而露在外边的耳垂,说:“我见你穿了耳洞,就觉得这么好看的耳垂光光的露着,太孤单了。”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了手要把耳钉还给他:“这礼物太贵重了。”   他没有要接回的意思,只扬眉说:“这个可比我画一副美人图要简单多了。”   她想起他之前送她的那副清代美人图,心里多了一重歉意。   他见她眉角微低,嘴角微沉,像是要说些什么沉重的话,于是抢先笑起来,说:“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耍小心眼。”   她“嗯?”了一声,不解的看着他。   他耸了耸肩,半笑似的看着她:“挑丝巾挑了那么久,最后却定的是枚胸针,你是真的不喜欢那些丝巾,还是不喜欢推荐丝巾的人?”   她承认自己刚才变脸变得太快,也承认自己太失误,忘了还有个宴小山跟着,但事已至此,她才否认反而显得更加心虚了,于是大方说:“我当然是不喜欢那些丝巾,只不过是杜若溪推荐的,我若是看也不看,岂不是驳了她的面子?但我又不是真心想买,所以等她走了,自然是选我真心想买的。”    ☆、爱在黑夜(6)   过生日送礼物的确是一件让人伤脑筋的事情,尤其是身边伴了三个女人的唐晓明,但凡有哪次不平均了,总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好在范淑莲既不像大妈那样动不动要求唐晓明把财产分些来给自己的子女,也不像二妈一般喜好在奥光称霸,往往一套珠宝首饰就能把她哄得十分开心。大妈和二妈便把她当成是喜欢贪眼前这一点小利的人,所以通常到范淑莲生日的时候,一家人倒也能和和睦睦吃顿饭。   宴小山到唐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唐奕源从外边买了蛋糕回来。   唐奕源瞅了一眼宴小山手里拿着的漂亮礼盒,又轻轻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蛋糕盒,大叹道:“我家里人太多,每年想送什么生日礼物都快要把我的头给想破了。既然有你这么诚心的,以后我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宴小山听他说以后,也不知道这个以后能以后到多久,只能是浅浅笑道:“我们家人也多,以前我都是送画,这次有些急,也不知道该画什么好,所以小九帮着挑了这枚胸针。”   唐奕源笑着点头:“那他们可得把你的画收藏好了,等哪日说不定卖个几百万也是可能的事。”又说:“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就送我一副画,画什么都行。”   宴小山说好。   虽然这只是寻常的家宴,除了宴小山之外,并没有请外人,但因为是打着范淑莲过生日的旗号,家里倒也是稍微装扮了一番的。   唐楚碧和谢凡生到得早,正坐在客厅里和二妈闲话。见唐奕源和宴小山来了,二妈很是热情的招呼宴小山来坐,又眼巴巴儿的向他引荐谢凡生。   宴小山对生意上的事实在没有什么概念,几乎和二妈聊不到一处,好不容易等到余慕和下楼来了,唐奕源抢先善解人意的表示:“小九,你再不下来,你的男朋友可就要被二妈给生吞了。”   他这话说的十分俏皮,语气还带着戏谑,二妈没生气,反倒是说:“现在各个都是成双成对,你也不知道赶紧带一个回来。”   唐奕源反应极快,立马把问题抛到从外边进来的唐奕维身上:“这不还有一个打单的吗?”   二妈笑着纠正:“奕维有人家杜小姐心念着,你倒是也找一个念着你的来给我们看看啊?”   唐奕源垂头丧气的说:“我原本还想追求杜小姐呢,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唐楚碧扑哧一笑:“我要是杜若溪,肯定也选奕维了,像你这种整日没个正形,看着就觉得靠不住。”   唐奕维不经意间成了话题的由头,来来回回被提及了好些次。但余慕和见他并不露什么声色,   大约是没想着反驳什么,心里也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是对的,于是没在多看他,怕被人发现,只走到宴小山身边,问了句:“你来了。”   宴小山点了点头,大概是头一次出现在这么多唐家人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唐奕源又把话头牵到他们两人身上,故意说:“都这么熟了,小山你还害什么羞啊。”   余慕和瞪了唐奕源一眼,唐奕源还要再说,却是被出场的大妈给喝住:“就听见你叽叽喳喳的,什么时候才能沉稳一些?”   余慕和觉得大妈教育的很对,偷偷朝唐奕源挤了挤眉眼,示意让他收声。   唐奕源咧嘴一笑,又把话题扯回到唐奕维身上:“有一个这么沉稳的七哥,我这个做弟弟的还是活泼可爱一点的好,互补嘛。”   唐奕维面带微笑,语气听起来十分的自如:“今天几叔伯还跟我说你聪明好学,领悟能力强,都争着要你进他们的部门。”   大家听了唐奕维的话,都不由得看向他,唐奕源更是一脸欣喜的问:“是吗?哪些部门?公关部有没有再要我回去的意思?要是得自己做项目的那就算了。”   唐奕维顿了一顿,慢条斯理的说:“其实港口及相关服务这一块应该挺适合奕源的,世界七大繁忙港口有五个是我们奥光参与经营货柜码头,还有很多国家的港口我们也都持有重大权益。你正好不喜欢长久呆在一个地方,要是分管这项业务应该算是两全其美。”   他说的十分认真,像是真心要给唐奕源提供一个可靠的路径。大家也都听得认真,但心中盘算的却大相径庭。   偌大的客厅一时间安静下来。   唐晓明和范淑莲从楼上下来,也不晓得前边是什么情况,只察觉气氛很是沉静,范淑莲连忙笑着说:“大家都到了啊。”   各怀心思的人们见到唐晓明下来了,急忙收敛了自己的神色,统一露出笑脸来。   唐奕源最是积极,笑嘻嘻说:“我急着想吃生日饭,连卡都没打就下班溜去买蛋糕了。”   范淑莲含笑看了唐奕源一眼,然后对唐晓明说:“老爷你看,小八最近表现挺好的,不如就把他那个什么打卡的制度给取消了吧?”   也不知唐晓明是有意给范淑莲面子还是真的觉得唐奕源最近表现好,当即点头说:“行吧。”   唐奕源一高兴,就要上去抱范淑莲,但走到跟前了,又突地停下动作,把一旁的宴小山单独拎出来,问他:“小山,你真有福气,不光女朋友人见人爱,连女朋友的妈妈都深得大家喜爱。”   宴小山表现还算大方,问了唐晓明   和范淑莲的好,然后向范淑莲递上礼盒。   范淑莲光是见到宴小山就已经挺高兴的了,一边接过礼盒,一边说:“人来就行了,就是一家人吃顿生日饭而已,还带什么礼物啊。”   等宴小山送了礼,其他人也都一一拿出了礼物送给范淑莲,最后剩下唐晓明。   唐楚碧也有收集珠宝首饰的习惯,鉴于以往生日唐晓明都是送这些给范淑莲,于是催着说:“小妈,快把爸送你的珠宝首饰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范淑莲扬着眉眼笑,看了唐晓明一眼,又冲着大家说:“还珠宝首饰呢,连个盒子都没见着。”   众人不信,纷纷看向唐晓明。   唐晓明神情十分轻松,看了唐奕维一眼,然后说:“把东西拿过来。”   众人又看向唐奕维。只见他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一个信封袋交到唐晓明手上。   余慕和见到如此的形势,还未来得及思考更多,唐晓明已经将信封给了范淑莲,并含着微笑对她说:“今年的生日礼物特别一点,是奥光集团旗下的荣基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余慕和心中大惊。要知道这奥光集团旗下的荣基公司主营零售业务,拥有超过一千七百家零售商店,业务遍及全亚洲十一个国家,建立的零售店包括超级市场、美食广场以及美容产品连锁店。百分之三十的荣基股份可比任何一款珠宝首饰要值钱的多。她虽然看得出唐晓明对范淑莲的感情比大妈和二妈要多一些,但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出这样的礼物吧?如此一来,招致大妈和二妈的嫉妒不说,被外边的人知道了,肯定也会平白无故的生出许多猜疑来。   而眼下,大妈和二妈的不悦已经活生生的写在脸上了。   其实余慕和是十分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范淑莲是后来的,没给唐家生下一儿半女不说,还带了她这个拖油瓶。虽说唐晓明这些年待她很好,但人人心里都清楚是因为范淑莲和已经过世的苏绛有几分相似。但却没想到如今唐晓明竟然给了范淑莲这样大的生日礼物,那是不是代表着等到唐家财产分割的那一日,范淑莲有可能会成为黑马?   不要说大妈和二妈,光是余慕和自己想到这里都觉得毛骨悚然。要是大妈和二妈真的打定了这个心思,那范淑莲和她在这个家中又会受到怎样的排挤?   结果因为唐晓明的这份生日礼物,整个晚餐的气氛都十分的诡异。大妈和二妈沉默不语,唐楚碧和谢凡生也跟着一道沉默,唐奕维一向是遵循吃饭不说话的原则,宴小山还只能算是个外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头一回,很是有些不知所措,唯   一还算活跃的就是唐奕源,但没有人和他对腔,说了几句也就没了下文。   余慕和心里一直很乱,送宴小山出门的时候还岔着神智,差点撞到墙上。   宴小山急忙把她拉到一旁,看着她的额头问:“没事吧?”   她并没有真的撞上去,但精神还是提不上来,只微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些无奈与歉意。   他终是笑了一下,像是很有感触:“都说豪门恩怨多,我以前不信,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看了他一阵,也低眉笑了一下,反问他:“豪门恩怨比得过世家爱恨情仇难解吗?”   他故意蹙了蹙眉,拉长了音调,说:“我们这种家庭长大的,大多都是顺风顺水一辈子,要说这世上唯一能闹了我们心的就只有感情。而这种感情一旦牵扯到政治立场,往往都是悲剧收官。那都是再多的钱财都不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说到底,你们还是要比我们幸运一些,大不了就是学你二哥那样,抛掉一切金钱的枷锁,去换取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见他说得十分认真,一时忍不住问他:“你遇到过?”   他摇头,笑了笑,说:“没见过猪跑,但猪肉就吃过不少。”   她想了他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今晚对他来说很是抱歉,于是说:“今晚让你不自在了,等改天我请你吃饭赔不是。”   他毫不客气的答应:“那你这个改天可不能让我等得太久了。”   她点头说好。等看着他开车离去,才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也不晓得唐奕源是什么时候跟着出来的,不待她一口气吐完,直白白的凑到她耳畔,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为宴小山女朋友的?总不能是我每天瞎胡说就成真了吧?”   她侧首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可唐奕源不甘心,一边跟着她往屋里走,一边问:“你真的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   她现在只想找唐奕维把唐晓明送荣基股份给范淑莲的事情搞清楚,于是懒懒摆了摆手,说:“我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    ☆、爱在黑夜(7)   唐奕维到十二点也没过来,余慕和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会忍不住,于是摆起高姿态来,说:“每次都是我去找你,今天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她一急,愤然道:“你欺负人。”   他已然吃定她了,说:“门我没锁,你要过来就快点,不然我睡着了,可就什么都问不到了。”   若是换做平常,她肯定是不会理他,但眼下她实在很想知道唐晓明为什么把荣基的股份送给范淑莲,只能乖乖就范。好在她和唐奕维的房间只隔了一个已经嫁出去了的唐楚碧,她蹑手蹑脚从自己房里出来,借着走廊的微光快速去到唐奕维的房间门口,轻轻开了门锁,灵敏的闪进屋里,然后轻轻关上门。   这过程虽短,但她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刚一转身,唐奕维的身子已经俯了过来,但并不急着吻她,只缓缓抬起一只手,将她因为快不行走而散下来的丝发捋到耳后。他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脸侧,嘴角弯起,问她:“刺激吗?”   房间里开了落地灯,光线不算太暗,她仰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而他掌心虽非炙热难耐,却异常撩人。她整个人身上都热了起来,心还在狂跳,嘴上只能胡乱说:“再刺激也没有刚才听到送荣基股份的事刺激。”   他皱眉,像是很不乐意她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如此良辰美景,就不能先不提那些?”   她知道他终究会跟她说那些,又见他这副气恼的模样十分惹人爱,突地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勾下来,拼命吻上他的唇。他是十分乐意如此纠缠,干脆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她顺势盘上他的身子,手臂抬起,紧紧扣在他肩后。他垂首重新吻上她微肿红唇,喉间滚过哑音,是在唤她的名字:“慕和。”   情是一刹那,人有些疲乏。   两人斜躺在床上,冬日天气已凉,唐奕维拉起被子盖在余慕和身上,又定定看了她半天,最后抬手拨了拨她额上湿发,低声说道:“东西虽然是我拿回来的,但我并不知道那是送给你妈的生日礼物。”   她原本有些倦意,听他提起这事,又打起精神来,凝望着他。   他微微挑起眉:“不信?”   她摇头。她与他在一起五年有余,每日都是偷偷摸摸的,若是不信他,怎么可能走得到今天?她原以为他是知道这事才想着来问清楚,可他若是说不知道,她是断然不会去怀疑的。   她拢了拢被子,缓缓说:“你爸的心思没有谁能猜透。原先那些事和我妈无关,我也就懒得理会,可他今天突然送股份,确实有些蹊跷。”   他低低“嗯。”了一声,仿佛是想了想,才说:“荣基虽然只是奥光旗下的子公司,但营业额在业内一直保持前列,你妈拿了这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别人眼红是免不了的。至于原因,我猜爸可能是真心送你妈这份生日礼物的,毕竟大妈和二妈都有子女在奥光,若是日后有什么变故,你和你妈也有个可依靠的。”   她也只能说服自己唐晓明确实对范淑莲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才送了这样一份厚礼。突地又想起今日他提起唐奕源适合港口那块业务的事来,问他:“你想让唐奕源插手港口的事?”   他低眉不语,过了一阵,才说:“负责港口及相关业务的张会成出了点问题,这几日恐怕就会要换人了。”   她接话问道:“所以你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他摇头,说:“这一块业务对奥光来说很重要,现在的总经理刘宇辉就是做港口业务出来的,大妈和二妈都不会轻易让给对方的人。”   “所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又摇头,说:“这次我会助唐奕源一臂之力。”   “为什么?”   “因为我收到消息,刘宇辉得了胰腺癌,这种癌症基本没有治好的可能性。总经理的位置很快就会空出来,而我希望唐奕源在这段时间呆在国外巡察业务。”   她听他说的这些,心里跟着紧张起来,仿佛再每往前走一步,离他们的目标就又近了许多。只是这往前的每一步都更加的惊险,不能错,更不能迟。   画廊的生意十分好。大概是因为许多人都听信了关于宴小山与余慕和的关系,所以投奔宴小山无门的人纷纷都走起了曲线,希望通过余慕和认识宴小山。   余慕和不想摊上这样的麻烦事,所以去画廊的次数少之又少。   唐奕兴从荷兰打电话过来过问画廊的情况,她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说:“钱就赚了不少,但传播艺术的目的似乎没有达到。”   唐奕兴早就听人说过宴小山和余慕和的事,开玩笑说:“你干脆别等那个什么东北帅哥了,我看小山挺不错的。搞艺术的人,心思都单纯,你和他一起,我也放心。”   她不想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岔开话题问他:“听说荷兰那边允许领养小孩,你们什么时候领一个小侄子给我瞧瞧?”   唐奕兴这回难得没被她绕开,反而说:“还领养什么啊,等你结了婚,多生两个,给一个我和英英不就是了?”   她觉得生小孩的事情离自己很远,但想想也是快二十六岁的人了,日子一晃一晃就过了那么多。   唐奕兴见她不答腔,还以为她是   舍不得,便笑着说:“行啦,不抢你的心肝宝贝。楚雨生的多,我找她。”   余慕和想起唐楚雨,也有三四日没通过电话了,算算日子,该是快要生了。   结果晚上从酒馆回家的路上,曾廷烨给她打电话,说是唐楚雨羊水破了,刚送到医院,正在接生。   她既高兴又紧张,开起车来都有些飘飘然的。回到家的时候,那边已经生出来了,果真是个女孩,六斤二两。   唐楚雨从产房里出来就给她打电话,对她说了好些声谢谢。   她仿佛是受到了新生命的感应,在房间里一会儿坐,一会儿又站起来四处走动,最后还是决定随便寻一个名目离家几日,去一趟上海。   唐奕源知道唐楚雨已经顺利生产之后也十分高兴,听到余慕和说要去上海,也想一道去看看。   余慕和虽然明白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但唐楚雨出走闹离婚的事毕竟还是丢了唐家的颜面,于是劝他说:“你忘了爸说过不许你和大妈同六姐联系吗?她今天刚生产,肯定还是通知了爸和大妈的,你要是这个时候去上海,爸肯定会猜到你是去看六姐的。”   他眉头紧皱:“难道还一辈子都不见了?”   她耐心劝导他:“当然不会是一辈子,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刚才也听到了,六姐和宝宝都很好,我明天坐最早的班机去看她,我保证会事无巨细的向你报告她们的情况。”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妥协:“你拍些录像回来。”   她笑着说好,然后回房间收拾了行李。   刚到家的时候,唐奕维的车还没有回来,她估摸着他还在忙正事,便没有打给他,只等到很晚,他大概是回到家了,打电话过来,她才告诉他,她明天去上海的事。   他喝了一些酒,有些微醉,听她说了些事,也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   她不想再打扰他休息,要挂断,让他早些休息。   他又叫住她,顿了片刻,说:“那边好像要下雪了,你记得明天带件棉袄。”   她本来已经窝在被子里预备睡了,听了他的话,又起身去衣柜里翻棉袄。   南方的天气一向温暖,即便到了冬天,也不过冷上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连那些新款的大衣都穿不过来,更别说穿棉袄,所以她在衣柜里翻了许久,才寻到一件水湖蓝的长款棉袄。   其实比起那些价值不菲的大衣,她倒是更喜欢棉袄的。在波士顿的冬天,她也总喜欢买那些长款的棉袄穿,因为从头到脚几乎都被遮住了,所以压根显不出什么腰身。唐奕维就笑话她,说她和那树干子是   一样的,圆圆鼓鼓。那个时候她确实有些圆润,每次和范淑莲视频通话,范淑莲都问她是不是吃了太多的汉堡可乐,整个人想充气球似的长。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汉堡可乐了,但凡不上课,她和唐奕维都喜欢买上一大堆新鲜的食材,然后窝在公寓里头打火锅,满足自己的味蕾。   她是吃饱了就想睡觉的人,洗碗刷锅的活自然就落到了唐奕维身上,往往都是她蜷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看着他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忙碌,等一觉醒来,他就坐在她对面的小沙发上看书。   现在想来,当时的她,是很珍惜这种画面的。即便已经醒过来了,也还是保持着原姿势不动,静静的看着他,从眉毛到微微下垂的眼睛,再到鼻子和好看嘴唇,最后是下巴。往往要等到他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她才会撒娇似的窜到他怀里,一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脸颊,仿佛不在意一般的问他:“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啊?”   他受不住她的撩拨,总会先抓住她那一双柔荑,半笑着说:“你吃了就睡,都不用费什么心思,好养活。”   她又好气又好笑,但至此也没问过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因为知道他是把心事埋得极深的人,也因为知道他确实是爱她的,所以愿意成就他想要的不被刨根问底的生活。   上海的天气果然已经很冷。   曾廷烨在医院陪着唐楚雨,所以来接机的是蒋靖允。   虽然余慕和同蒋靖允也算老相识,但毕竟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再见面总让她觉得多少有些尴尬。好在蒋靖允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一改往日的沉郁,说起话来语气轻快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位许小姐的影响。   唐楚雨住的是私人医院,环境十分好。余慕和去到的时候,她正在给宝宝喂奶。曾廷烨带着小冰和小雪在外间玩魔方。   余慕和已经快六年时间没见过曾廷烨了,上次他接唐楚雨走,也考虑到人多会引起注意,她并未见他。这突然见看到他带着小冰和小雪玩乐的场面,心里一下子就软和了起来。   小冰和小雪见到她亦是十分高兴,纷纷跑过来要她抱。她力气不够大,只能蹲□子把两个小孩圈在怀里。曾廷烨在电话里对她说过许多次谢谢,反而是这样见到面还有些难为情了。   她亦觉得满腔要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最后只能是点头笑了一笑。   唐楚雨整个人的状态十分好,刚生下来的宝宝长得也十分的透亮,余慕和首先就拉着母女俩拍了合照给唐奕源和唐奕兴传去,然后才闹着要抱一抱小宝宝,又问起取了什么名字。   唐楚雨望了曾廷   烨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她话里的宝宝,语气坚定:“叫重生,唐重生。”    ☆、爱在黑夜(8)   余慕和一天都在医院里陪着唐楚雨。到了晚上,曾廷烨让她回去休息,她还是坚持要和唐楚雨说说贴己话。   曾廷烨故意做出叹气声来,说:“你一来,我和小冰、小雪都失宠了。”但还是很快找了小护士在房间里加了一张小床,又多要了两床被子。   余慕和十分会讨人喜欢,送曾廷烨走的时候不忘说谢谢姐夫。   曾廷烨心里那点小委屈霎时间就消散光了,高高兴兴说:“姐夫明天给你带最好吃的小笼包。”   她爱极了这样的温情,窝在被子里还念念不忘:“都说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上一个女人,就会变成小孩子一样,原来这话是真的。”   唐楚雨顺势问她:“那你呢?有没有觉得萧重宴是个孩子?”   她并没有要隐瞒唐楚雨的意思,干脆说:“他人很好,但到目前为止,都是在配合我演出。”   唐楚雨有些惊讶,但又很快平静,半笑着说:“他愿意配合你,这原本就代表着他对你有情。不过你若是不喜欢他,即便他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也是没有意思的。”   她听了这话,心里十分舒畅,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   唐楚雨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我理解你是一回事,大家理不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也怔了一下,徐徐说:“传出我和他的事本来也十分的乌龙,只是既然都传得像是真的一样,我过于激烈的否认,反而会让大家对我们的事更加的有兴趣。倒不如静上一段日子,等风声过去了,我们分起手来,也会合常理一些,毕竟现在的男男女女也不像是以前那样,谈了就要结婚的。”   唐楚雨见她对这事看的并不太重,心里想想也许事情并不见得就会往坏的方面发展,就业没再提这个,转而问起唐奕源的近况来:“小八每次给我打电话,都说挺好挺好,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好不好的。”   余慕和想起唐奕维说过会助唐奕源一臂之力,让他操持港口业务的事,便告诉唐楚雨:“他现在比以前沉稳多了,公司的事能帮上爸很多忙,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接管港口业务。”   唐楚碧一听这个,脸色倒不如之前和悦了,凝眉叹声道:“我倒是更希望他还和以前那样,整日高高兴兴的过,闯闯小祸,闹闹小风波什么的,那都不要紧,反正家里也不缺钱,挣多挣少都是几个数字罢了。我也在公司干了几年,生意场的事总还是了解一些,虽然廷烨他现在也在这个场上,但我还是觉得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想要成功真的太难了。尤其我们家的结构又很复杂,公司也分了好些派别,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打压下去,即便真的得了大权,能不能镇得住其它势力也是个说不准的事。小八他天性散漫,如果不是妈逼着,他大概是不愿意趟这缸子浑水的。”   余慕和听她说的十分入情,便没有打断,听到她又叹了口气,说:“不过这也怪不得妈。毕竟她才是爸明媒正娶的,但这么多年来,爸对她始终都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她整日担心自己分到的家产不如别人多。”   对于唐晓明娶了四位太太的事实,各大媒体从没有大肆宣扬过,毕竟国情是不允许有这种情况出现的。余慕和是有些同情大妈的,少年夫妻,到老了,却不得不四人相伴,而唐晓明偏爱范淑莲,十日有七八日是要在她房里的。其实到了这个年纪,说要干些什么亲密的事已然不太可能,但身边有个人说说话,心里总还是踏实的。   大妈自己讨不到唐晓明的欢心,也就只寄希望于靠子女。可惜最得唐晓明欢心的唐奕鸣英年早逝,好不容易熬到前些年唐楚贞终于执掌了奥光的财政大权,却又一时糊涂,让二妈一房人占了便宜,风头刚平复了一些,唐楚雨这边又出了状况。到最后,竟只剩下唐奕源这个往日只晓得混世的儿子能依仗。   想到唐奕源,余慕和心里不觉得沉了一分。   唐楚雨以为她是听了那句明媒正娶心思不舒服,于是拉了拉她的手,说:“小九,有时候我真庆幸小妈她没生个小十,不然我们的关系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好。”   她心里不由得翻出意思酸楚来。是啊,如果范淑莲给唐晓明生了一个儿子,只怕现在的局势会更加的混乱,而她也有可能会站到唐奕维的对立面,因为他们会盯着同一份家业,没有人肯轻易让步,也不会有谁心慈手软。可这样的对立,早已颠覆了‘家’这个字眼的概念,没有温暖,没有关爱,所有的和平都是假象,而那层暗涌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涌出台面,争个你死我活。   曾廷烨果然十分守承诺,第二日带了刚出炉的小笼包到医院,还细心的用保温盒装着。   余慕和连连夸他有心。   唐楚雨却是不客气的拆穿他,说:“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心眼,肯定是月光给他准备的。”   曾廷烨闹着说唐楚雨不给他留面子。   余慕和看着两人说闹,昨晚沉郁的心情稍稍有了些好转。吃了两个小笼包,手机响了,一看来电,竟然是宴小山。   宴小山并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等她一接通,就说:“小九,以后你要去哪儿,至少给我报个备,不然你妈给我打电话,我很难接得上啊。”   她想起自己走得   急,确实忘了告诉他一声,于是说:“不好意思,我走的太急了,没想起这事。”   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只笑着说:“幸好我也在上海,不然就穿帮了。”   她有些惊讶,傻傻问:“你在上海干什么?”   他回答说:“我三姨夫今天生日,我过来参加生日宴。”   她“哦”了一声。   他又问她:“你来上海干什么?”   “我六姐生孩子,我过来看看。”   他是和唐楚雨打过照面的,于是说:“那等我这边忙完了,也过去看看。”   她本来想说不用,但又觉得总是拒绝他的好意不太礼貌,于是答应。   结果等宴小山忙完已经八点过半了,余慕和以为他不会来了,正准备回酒店,刚一上计程车,他就打电话过来,先是道歉说刚才一直忙着应付长辈们,直到这会儿才能脱开身。   其实她并不特别在意他来不来看唐楚雨,总觉得越是接触的多了,今后有些话说起来越是显得尴尬,于是说:“没关系,我也要回酒店休息了。”   “别啊,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好不容易在异乡遇到,怎么也得见见面。”他大概是喝了一些酒,说起话来的口气很有些小孩子的执拗。   她听他说好不容易在异乡遇到,瞬间就想起上次在北京,这样算来,他和她在异乡的缘分很是不一般。又想着他为她担了那么久的虚名,从没向她讨过什么,于是答应。   宴小山到酒店来接她。他一向遵守交通规则,喝了少许的酒便不再开车,但因为是刚从正式场合出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和那日在医院见到是差不多样子。   余慕和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空调很暖,吹得她昏昏欲睡,见到宴小山来了,才勉强打起精神,起身和他打招呼。   宴小山心情似乎很好,走近到她面前,兴高采烈地说起:“外边下雪了,没想到今年的雪来的这么早。”   她听了他的话,自然而然往酒店大堂的落地玻璃外望了一眼。虽是入夜已久,但里边外边的灯火都十分通明,远远望去,还真是飘起了雪花。她已经两年没见过雪了,还真有些想念那些洁白而转瞬即逝的小精灵,兴致一下子提了上来,倒比他还要着急的往酒店外边走。   只可惜这雪下的不大,从天而至落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她伸出手掌,也漂了些在她手心里,冰冰凉凉的,片刻就成了一小团水。   他站在她身边,望了望天空,说:“这雪虽然小,但要是能下上一整晚,没有人和车去扰乱它,等明天早上醒过来,倒也能见到银   白色的一片。”   她侧首看了他一眼,说:“你从小到大应该见过很多次大雪纷飞的景象了吧?”   他认真点头,说:“北京几乎每年都要下好几次大雪,后来去了温哥华,那边的雪就更加多了。到了冬天,我们最常的运动就是滑雪。”   她曾和唐奕维去过一次温哥华的滑雪场,所以对那里的景象记忆犹新,神思在外飘忽了一阵,才说:“那边的华人挺多的。”   他“嗯”了一声,笑着说:“经常能在路上遇到在国内认识的人。主要那边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都很好,人口也不会太密集,想要迁居国外,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我总觉得人就和落叶一样,即便年轻的时候过得惯国外的生活,一旦年纪大了,还是愿意归根的。”   她十分赞同他的说法:“虽然我在波士顿生活了四年,但如果真的要我一辈子在那里,我肯定不愿意。”   他又点了点头,然后问她:“你饿不饿?”   她晚上吃的不算少,但想他问这个,显然是有下一步打算的,于是说:“有点饿了。”   他果然开了眉眼,愉悦的说:“那我们去吃蛋糕。”   两人拦了出租车,宴小山向司机报了个地址,然后兴致勃勃的说:“我也是上次来的时候发现才那家蛋糕店的,味道和我在巴黎学游的时候吃过的一家蛋糕店特别像,尤其是香草拿破仑,我现在想想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她总觉得爱这一类食物的男性大多都是像唐奕兴那样的,但这些话从宴小山嘴里说出来又是十分的自然,就像是唐奕维会对上好的红酒如数家珍一般,都是个喜欢与爱好的问题罢了。   可惜的是蛋糕店已经打烊了,只有诺大的落地玻璃橱柜里亮了寥寥几盏灯,而那些想象中的精美蛋糕仿佛还散发出了丝□人的香气,惹得人心里直痒痒。   宴小山脸上是说不尽的懊恼:“早知道刚才先来买蛋糕了。”   余慕和扑哧一笑,轻轻转身,半倚在蛋糕店门前,微微抬眼看着他:“若是让那些公子哥遇上这样的闭门羹,肯定是要想尽办法把这家店的老板找过来,当场做出个精美绝伦的蛋糕来的。”   他怔了一下,又不好意思起来,说:“我不认识这家店的老板。”   她又是一笑,眼波不经意流转起来,缓缓说:“所以你才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你才真实。”    ☆、爱在黑夜(9)   虽然没能当场吃到蛋糕,但宴小山第二天上午去医院看唐楚雨的时候,还是给余慕和带了香草拿破仑。   他似乎很把余慕和昨晚的话放在心上,给她拆蛋糕盒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说:“虽然我没有把老板找来的本事,但我可以等第二天一开店就把它买回来。”   曾廷烨眼尖,一进屋看到这情况,就开始绕着圈子问宴小山和余慕和的关系。   宴小山只当曾廷烨是那些需要应付的对象,十分顺口就说:“我是小九的男朋友,萧重宴。”   曾廷烨有些诧异的看了宴小山一阵,又很快笑起来,低声夸起余慕和:“你眼光挺好,这位和那些整日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们大不一样。”   余慕和哭笑不得,只能点头说:“他是画家,画中国画的。”   曾廷烨又想起什么来,笑着说:“原来就是他啊。还真是看不出来,一点纨绔子弟的习气都没有。”   她不晓得说什么,曾廷烨直接和宴小山聊开了,问他:“是和小九一起来上海的?”   宴小山对这样的问题已经能应付自如的,毫不变脸色的回答说:“我昨天从北京来的,因为下飞机的时间有些晚,所以今天才过来。”   曾廷烨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赏,十分熟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结果曾廷烨和宴小山越聊得多,就越是喜欢他,余慕和想插话把宴小山带走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连预备下午出院的唐楚雨都邀请起宴小山到家里吃晚饭。   余慕和笑着蹙眉:“你刚出院,去家里能吃什么?”   曾廷烨接话:“这么冷的天当然吃火锅啊,把菜洗洗往锅里一煮就成了。”   余慕和看他:“你去买菜啊?”   曾廷烨十分得意的掏出手机:“我给月光打电话,蒋靖允自然会把东西都准备好。”   余慕和一笑:“原来是吃别人的。”   曾廷烨不同意:“谁让他想娶我妹妹的,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   她觉得‘一家人’这三个字听起来无比的美好,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幼年时光。那时父亲还在世,虽然对家庭的关注度远远不如那间酒馆,但他的每一点、每一滴的爱都是最真诚的。   蒋靖允果然是跑了好些地方买回了各类煮火锅的美味,但余慕和觉得他之所这么尽心尽力和曾廷烨基本没有关系,主要是不愿意让身体还处于恢复阶段的许月光劳累。   提到许月光,余慕和时隔了五六年再见到她,虽然和记忆中的人有了些偏差,但目光里闪烁着的点点光亮还是如出一辙的。而且   她知道曾廷烨和唐楚雨的事余慕和在其中帮了不少忙,言语和行动上都表示了对余慕和的感谢。   余慕和听她提起这事,莞尔一笑,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曾廷烨不同意,说:“别的不说,光是能把那个徐律师找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想想,这样的案子,一般人都是不敢接手的。”   余慕和弯了弯嘴角,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只说:“他经办了这个案子,名声大噪,身价翻了好些倍。”   曾廷烨还是十分感谢徐东奇的,说:“这些都是后事,他又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怎么知道这案子过后是祸是福。”   她不再答话。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徐东奇接这个离婚案其实冒了挺大的风险,但她直觉他会接,他果然也是接了,而且办的很好,态度不卑不亢,亦没有对外人多说半点内情。   事后她曾想过请徐东奇吃顿饭表示感谢,但有日听唐奕源说起唐晓明仿佛十分欣赏徐东奇的才华,甚至有要把他收进奥光集团的律师团中来的打算。她心里大约能猜到其实唐晓明很早就不满意金家了,但面子上还是能过一天便是一天,这回闹到鱼死网破,他除了不同意大妈和唐奕源与唐楚雨接触,并没有其它实质上的举动,说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唐楚雨的。但这些都不应该足以让唐晓明对徐东奇有任何的好感,除非徐东奇接这件离婚案,甚至说之前和她进行适当的交往都是为了引起唐晓明的注意,从而顺利进入奥光集团。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么徐东奇这个人心计就不是一般的深了。   她并不是厌烦心计深的人,毕竟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没有心眼的人往往连自己怎么死的都闹不清楚。她只是不喜欢自己被那些心计深的人利用,虽然很多时候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了一颗棋子。   想起凡此种种,余慕和这顿火锅又没吃多少,总觉得兴致寥寥,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张网,远远而来,想把她捆在一小方天地之中。   晚上回酒店,宴小山借了车来,因为雪花已经将整个城市都铺成了白色,所以车辆前行的速度不太快。   开了收音机,主播大概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说起话来阴阳顿挫的,明明是音乐节目活生生让她变成了抒发情感的无线电,尤其是说到林画和叶声最近在合拍的那部电影,几乎是一副恨不得立马飞去探班的态度。   余慕和不由得笑出声来。   宴小山问她怎么了。   她徐徐说:“画廊的橙子最喜欢的就是林画和叶声。那天我去画廊,她正在看电视,听到娱乐节目里说林画和叶声时隔十年再合拍电影   ,高兴的都掉眼泪了。”   他有些惊讶,蹙眉问:“就是那个平常不怎么爱说话的橙子?”   她点头,又说:“我当时觉得挺奇怪的,因为她既不认识林画,也没见过叶声真人,竟然会因为他们再合作而激动到哭。可她告诉我,她喜欢他们十年,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他们合作了,没想到不经意间这个梦居然成真了。我现在想想,其实她那种感觉一定是很好的,原以为没有希望的事情最后圆满了,人也会因此而变得积极向上起来。如果一直胜券在握的事,到头来成了空,那才叫人难受。”   自从上次听她对信任两字进行了一番感慨之后,他十分不愿意见到她因为沉思什么而蹙眉屏息的模样,于是有意转移话题,轻快的说:“我也听过林画一些歌,她的确很有才,无论是谱曲还是填词。”   她又联想到李令楷,也不知道当初他追求林画的时候是被她的才气所吸引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感情的事,总是被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所影响,即便是两个相爱的人,也不一定能执手走到最后。何况身处在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圈子里,遇到的情况永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也许到最后才会明白一个道理,原来感情,最好不过平淡,只有平淡,才有机会寻找那个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   电波里散开的是那首《最爱》,林画的声音在这样的寒夜里带着一丝慵懒的魅惑,让人忍不住沉沦在其中,而那两句词来来回回游荡在空气中“爱情最美丽的时候,都存在回忆之中。”   在上海小住了几日,回到深圳已经到了过圣诞的日子。   赵晗玉最喜欢就是开Party,抓住这样的洋节更是不会放过,老早就给各家公子小姐派了贴,而且这次还特别叮嘱余慕和一定要记得带萧重宴,因为上次马赛赵崇林忘了请萧重宴,事后被赵学尔知道,赵崇林还被叨叨了好一阵子。   通知她的时候,她和宴小山刚下飞机。她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决定问宴小山有没有空参加这个Party。   宴小山也不晓得家中是否有事,说等回去再给她信,结果她还没到家,他就打电话过来问她:“需要穿正装吗?”   她笑着告诉他:“赵晗玉办的Party,个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就跟明星参加电影节走红地毯一样。”   他又问她:“你穿什么颜色?我好穿件和你搭调的。”   她想起去年和赵晗玉去米兰玩的时候买了一件大红色的中袖花瓣裙,那时她比现在要稍稍胖一些,穿起来有些紧,现在穿应该正好,于是说:“我穿大红色。”   结果她   回到家,在衣橱里翻了好一阵子也不见那条大红色的花瓣裙,范淑莲路过,见她把东西摆的到处都是,问她在找什么。   她从衣柜里探出个头来:“找去年在米兰买的那条花瓣红裙。”   范淑莲点了点头,没打算打搅她,可刚走到门口,突地想起来,走回衣柜前,说:“那条裙子我前天穿了。”   她微微蹙眉。   范淑莲又解释说:“前天突然让我陪着去参加一个什么慈善活动,我一时间找不到新裙子,就到你这儿翻了翻,见那条裙子款式和花样都挺适合我的,就穿了。”   她必须承认范淑莲虽然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但身材保持的非常好,能把那条裙子穿出去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问题是她就得去买一条新裙子了,而买新裙子还得注意不能和别人撞衫。   出门的时候遇到刚从外边回来的唐奕源,知道她是要去买衣裳,大方说不介意做司机。可临到头,她穿一件,他摇一次头,她换一件,他再摇一次头。   她最后忍无可忍了,颁下逐客令:“你到别处转去,别在这里影响我。”   他一扬眉角,起身吩咐导购:“去把我给九小姐准备的裙子拿出来。”   导购含笑点头答是,转身就走向里间。   她蹙眉看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他耸了耸肩,轻快地说:“昨天来的时候见那裙子很好看,就先帮你买下来了,还预备着给你当新年礼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她半笑半怪他:“那你不早点说,还让我试这么多?”   他满不在乎的说:“得让你先穿了这些,才能知道我选的那条有多好看啊。”   虽然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但导购把唐奕源先前买下的裙子拿过来的时候,余慕和顿时觉得唐奕源的审美眼光有了很大的进步,而且脑子也比原先好使了,知道把同一款的黄绿色和紫红色都买下来,不至于让她穿出去和别人撞衫。   唐奕源在外边等着她换装的时候,还把昨天给她买裙子的事说了一遍:“你是不知道,喜欢这裙子的人特别多,幸好我眼明手快,不然早被别人买走了。对了,还有七哥那个女朋友,哦,不对,应该说前女友。就是那个黄嘉萱,她也喜欢这裙子,让我给她留一条。我本来想着她现在虽然和七哥分手了,但好歹之前也有些缘分,就考虑要不要给她一条,结果她又说是要买裙子去参加明晚的Party,我一听,立马就断了她的念想,说这两条都要了。”   余慕和已经换好了裙子,但听唐奕源说了这些,一时又不想马上出来,却   是问他:“她怎么也受邀了?”   唐奕源表示不知情,又问她:“你换好了没有?换好了就出来让我看看。”   她又等了片刻,才打开试衣间的门。   是拖地的长裙,她选了紫红色的那条,因为是春款,面料还比较厚实,层层叠叠的印制花朵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亮眼。   唐奕源毫不客气的夸奖起自己来:“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余慕和倒是也喜欢这裙子,对他说了谢谢。   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一张脸都洋溢着舒心的笑容,声音却有意压制住心底里的欢愉,只低声说:“我有一件高兴的事想和你分享分享。”    ☆、爱在黑夜(10)   余慕和怎么也没想到唐奕源说的高兴的事竟然是被外放的唐楚贞调回来掌管奥光集团港口及相关业务。一来唐楚贞本就是因为财务问题而遭到唐晓明的训斥,这才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她居然不声不响的打了个翻身仗,甚至站到了比之前更有利的位置。二来唐奕维之前是想把唐奕源推上这个位置,好等到刘宇辉病退的时候顺利接手总经理的位置。但现在看来,这其中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只是早上在上海和唐奕维通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甚至还约她晚上在公寓见面。   她脑子里很乱,回到家把裙子挂好,就顺便找了个理由出了门。   到底是进入了冬季,才不过六点来钟,天都黑了下来,交通不太顺畅,走走停停,让人心生烦闷。   去到公寓,唐奕维已经到了。   房间里开了许多盏明黄的灯,厨房里有水流的声音,米饭的香气私有若如的飘荡在空气中,一切都是细细碎碎夹杂在一起,让人几乎产生一种错觉。   余慕和仿佛听到唐奕维唤了她一声,只是那声音像是幻想而来的,她寻着声音的来向去到厨房。   唐奕维正站在洗水槽边洗青菜,听到后边的声响,缓缓回过半个身子来看她。   她几乎是在那一刹那落的泪,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只觉得鼻子发酸的很,然后眼眶瞬间就湿热了。   他有些诧异于她的举动,但很快朝她笑了笑,擦干自己的手,前去抚开她的泪,蹙眉笑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胡乱道:“唐楚贞要回来了。”   他并不惊讶,只笑了笑,然后伸手把她拥到怀里,隔了一阵,才说:“回来就回来吧,越是这样堆积在一起,越是能快些见分晓。”   她一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像是不愿意听到他有任何丧失斗志的语气,坚定说:“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他极认真的答道:“我当然会如愿以偿,我也必须如愿以偿。因为他们欠我的,欠我妈,欠我姐,甚至欠五哥的,我都要一样一样拿回来。”   她很清楚的听到他声音里隐藏的恨意,冰凉的透澈心扉。她忍不住抬头看他,对上的却又是他已然湿润了的眸子。她一时间恍惚起来,觉得眼前的唐奕维变得有些陌生,可陌生的背后又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心里渐渐颤抖起来,仿佛是怕抓不住什么,所以猛地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这是她头一次在主动吻他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而他的脸离得那么近,她想看出些什么,却也只能见到他漆黑的眼珠在灯光下映出淡淡   的颜色来。   她几乎又要落泪,他终于不在静默,如烙铁般的手掌忽然从衣衫下摆探入,贴在她有些发凉的后背肌肤上,渐渐上移。这样的感觉让她意乱情迷,只想要贴住他,紧紧地贴上去。   结果这顿晚饭到八点了也没吃上,两人都极其疲乏的躺在床上。她一颗脑袋贴在他心口上,似乎只有这样的跳动才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置身于幻觉里。   他任由她靠着,目光头向窗外旖旎的夜景。像是思虑了许久许久,最后才说:“有些事我从来不提,并不代表我忘了,或者不知道真相。”   她微微抬头看着他,他的神情十分平淡,语气亦没有什么起伏,可她能体会到他说这话时心里的伤与痛。她突然有些不愿意听他再说下去,哪怕她曾经是那样的渴望知道他为什么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得到奥光,她想伸手遮住他的嘴唇,他却像是洞察到了她的心思,一手握住她的手掌,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说:“他们联手制造了那年的绑架案,不过是因为爸对妈太好,他们怕爸会把所有的钱财都留给我妈。什么赎金,什么报警,那都是笑话。他们根本没想过留活口,所以大妈连发现被绑的是自己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她惊的不得了,并不是没有猜想过那起绑架案背后的隐秘,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大妈和二妈?   他并不看她,只是默默盯着一出,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同学家住一夜吗?因为我妈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报仇。你没见过我妈,其实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连杀条鱼都不敢的女人,却留给我这样两个字。所以我不得不恨他们,不得不恨他们这样对待我们。只是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是五哥。绑匪来抓我们的时候,见我和五哥年纪差不多,长得又有些相似,问我们谁是唐奕维。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害怕都整个人都在发抖,可五哥他不怕,他还伸手抱着我,甚至跟我说,他给我买了一套飞机模型当生日礼物,就放在他衣柜里,让我回去以后拿出组装上,等他回来了,一起玩。可他永远也回不来了,因为他替代了我,成了唐奕维。大妈见到我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她肯定没想到死的会是她自己的儿子。”   他是有多少年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了,或者说自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对任何人信任,因为他最能信任的人全部都在那一夜之间离开了。其实他那时也就十来岁而已,一个对世事完全不明了的孩子,却由于突如其来的变故被迫快速成长。他没有盟友,更没有亲人,甚至于赐予他一半血液的父亲都突地对他冷漠起来,以至于那句为什么不查明真相,让妈   妈、姐姐还有五哥在天之灵安息的话都没有对他说出来。因为自那一刻他便懂得,这位拥有众多子女的父亲活得并不纯粹,爱得也并不纯粹,那样多的关系需要平衡,怎么可能再在这个已经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家庭掀起更大的波涛?所以他懂了,想要报仇,只能靠自己。既然大妈和二妈那么在乎奥光,那就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摧毁她们的希冀,把奥光牢牢在抓在自己手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必须以快于别人三倍的速度学习,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功的同时尽量让自己的行为保持低调。这个世界明明有那么多种色彩,可在他眼里,只有黑和白,直到范淑莲带着余慕和进入唐家。他那时十六岁,这个年纪该懂的,不该懂的,他都了然于心。那双和苏绛相似的双凤眼成了范淑莲得宠于唐晓明的利器,可他不同,他时刻保持清醒,绝不会让那双和苏绛相似的眼睛迷惑了去。他只是偶尔在不经意间看到余慕和的时候会有小片刻的闪神,而大多数情况下,他是不愿意和她多说半句话的。   后来他出国读书,往往是一年也不愿意回一次家,阴差阳错的,竟有两三年没见过余慕和。若不是因为她也考上这边的学校,大概她永远都只是他一个没有血缘,也没有任何亲近关系的挂名小妹。可世事就是有如此多的巧合,那年她初来乍到,他以为会有人送她过来,结果去到机场,竟只有她一个人,拎着大大的皮箱,穿了白色棉上衣和浅色的牛仔裤,简单的如同大街上任意的女子,完全担不起唐家九小姐的殊名。   他把她送到学校,给他留了电话,让她有事找他。可大半个学期过去了,她一个电话也没打过。他那个时候忙着自己的课程,几乎忘了在那片异乡的土地上还有个她。最后是年终了,她想回一趟家,这才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那年,他仍旧没有回家。后来开学,她倒是又找过他一次,但他正好去了别的州,回来才知道她是给他带了些家里做的咸菜干。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盛夏,他和她的学校要举办一年一次的联谊。宴会上对她另眼相看的同学不在少数,她确实有礼貌,对所有邀请跳舞的男士都给足了面子,结果一个晚上有大半个晚上都在人群中转着圈圈。他看了她一会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出了宴会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着休息。谁知道过了片刻,也有人来了这里,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脚上的鞋蹬了扔到一旁,只是脚法有限,一扔就扔到了他身上。   他平白无故挨了这么一遭,自然是转过头去看。这里没有开灯,外边又有很多高大而浓密的树枝叶挡住了大半的月光,他只能隐   约借着从宴会厅里传过来的光亮看清楚她的模样。   其实她并不是生的倾国倾城,可眼眸中自有一种能吸引人的明艳光彩,大概因为跳的太累的缘故,一张脸绯红绯红的,又因为没料到里边还有人在,表情有些吃惊,顿了一阵,才慌忙道歉。   那一年,他没有回家,而她也没有。他说请她吃团圆饭,她应约而来,然后他们的命运终于像蔓藤般缠绕在一起。    ☆、厮守(1)   Chapter 4 厮守   世界喧喧闹闹   爱情纷纷扰扰   让我躲藏在你的怀抱   只求简简单单   与你厮守到天老   真心换一生拥抱   宴小山是到唐家来接余慕和的。   唐奕源本来还想搭宴小山的顺风车,奈何宴小山今日开了一辆红色Panamera,只能坐两个人,所以唐奕源只能厚着脸皮去蹭唐奕维的车。   唐奕维没有拒绝他,只是说:“你不开车去,如果遇到哪位心仪的小姐,是准备步行送她回家吗?”   唐奕源先是一副觉得此话有理的表情,但又很快苦出一张脸,说:“我心仪的小姐们都不心仪我,我就是开一辆坦克去也没用啊。”   宴小山帮他说话:“你要是想送哪位佳人,我把车给你开。”   唐奕源反问他:“那你是打算让小九坐七哥的车回来?”却又不等宴小山回话,转而看向唐奕维,说:“我听说还请了黄小姐。”   唐奕维稍稍挑了眉,淡淡“哦”了一声。   唐奕源倒也不惊奇于他的反应,只笑着说:“七哥果然是个好好先生,即便和黄小姐分了手,也没见到黄小姐说过你半句不是。”   唐奕维看了唐奕源一眼,难得有兴致和他谈起这个话题,问:“感情的事本就没有什么对错,两个人分开之后莫非一定要相互撕咬对方?”   唐奕源摇头,认真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七哥你为人处世很是值得学习,今后要多多向你讨教。”   唐奕维也认真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头,说:“好啊。”   余慕和一颗心发紧,插话说:“再不去可就要迟了。”   结果唐奕源还是坐的唐奕维的车,余慕和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在乱想着他们俩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宴小山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余慕和一直没开腔,他只能静了好一阵子,最后忍不住了,才略显失望的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从哪儿弄来这么一辆车呢。”   她这才怔了一下,有些木讷的看着他。   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终于说:“这样出场是不是更能撑起你的面子?”   她有些哑然,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他,哪怕他携她坐的是计程车,那满屋子的红男绿女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人看低他们。身份使然,越是低调,越是能勾起世人探索的兴趣。可他看上去如同洁白的画纸一样纯然,若不是因为她这一墨色,大概还要很长时间,或者说永远都不会踏足于这浑浊之地   。   她心底里对他一直都怀有愧疚,只是到了这一刻,这种愧疚之情越发的浑厚。夺取奥光,成为唐家唯一的继承人,是唐奕维的目标,而她是他忠实的伴侣,所以无论唐奕维做了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和他一起承担后果,可宴小山不一样。他是局外人,这样拖着他,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平了。   或许是从余慕和眼里读出了什么异样,宴小山不等她开口,很快笑着说:“前几日在上海吃生日饭的时候,我姥姥总想着给我介绍个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姥姥喜欢的都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张口闭口就是诗词歌赋,纵使我是画国画的,也顶不住。好在我妈当场就说我现在有个喜欢的对象,这才让我得了解脱。所以你看,不光我在你家的地位很重要,你对我来说,作用也是十分大的。”   他的手还握在方向盘上,视线也是落在正前方,她拿捏不准他话里的真假,干脆问:“你姥姥就没问你那个对象是谁?”   他有些紧张,很快说:“怎么没问啊。不过我跟她说,现在还没追到,所以得保密,等追到了,再带回北京让她过目。”   她想告诉他,如果他指的这个人是她,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但又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太直白伤人,只能咽了回去,改口说:“一会儿肯定有很多你不认识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肯定都会主动来和你打招呼的。”   余慕和料想的没错。   她和宴小山一进入会场,就有不少绅士名流、富家小姐主动围了过来,余慕和并不是仗势欺人的性格,虽然也十分不喜欢这些人阿谀奉承的面孔,但还是一一为引荐给宴小山。   唯一有些意外情况的是黄嘉萱制造的,明明是和几位小姐一道过来的,见到余慕和的时候却又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口气更甚,只差当着宴小山的面直接说她是麻雀变凤凰。   余慕和本来是不愿与黄嘉萱有什么纠葛的,毕竟她之前是唐奕维的挂名女友,闹得太僵,容易落人口实。可不晓得杜若溪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耳朵竟比宴小山还要尖一些,听到黄嘉萱带着轻蔑的话,想也没想似的给拨了回去:“黄小姐若是羡慕,我大可以帮你做个媒人,正好前两日闵老太太托我给她寻个孙媳妇儿,我看黄小姐娇俏可人,闵老太太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这话的人都哄笑起来。谁都知道闵家虽然有势力,奈何孙子却是个痴儿,智力只抵得上五岁的孩童,杜若溪这话明显是要疾风黄嘉萱的。   黄嘉萱心里虽然有气,但如今这场地是赵家的,杜若溪也是赵家新晋的贵宠,万   一把杜若溪惹恼了,让人把她弄出去,她的脸就在今夜全都丢光了。她想起之前和唐奕维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并不太常与他约会,但水涨船高,谁见了都还是要给她三分薄面的,如今落到这个田地,心中实在不爽快。朝着余慕和恹恹的嘀咕了句:“真是小看了你。”便匆匆离开。   余慕和见她走远了,才慢慢看向杜若溪。   杜若溪朝她笑了一笑。她很清楚那一抹笑容并不是要表达什么友好,果然杜若溪慢慢凑到她面前,冷不丁的说:“我可不会小看余小姐。”   她一颗心猛地颤了一颤,再看杜若溪的时候,见到的仍旧是那副微笑面孔,仿佛刚才那句话压根就不是出自杜若溪之口。她一直都对杜若溪心有防备,现在看来,确实是有这个必要的。只是杜若溪这句话能代表的意思实在太多,她一时还弄不清究竟是特意指了什么方面,还是真的因为宴小山的缘故而不敢小看她。   这个Party,实在让人放不下心来玩闹。也许从昨天听唐奕维娓娓道来他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奥光开始,她这颗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就注定只能一直这么吊着。当她终于明白他如此执着的原因之后,她所能做的,除了在背后支持他,就是尽量不要成为他的绊脚石。   为了不成为绊脚石,她设想了许多种有可能成为绊脚石的情况。好比眼前的杜若溪,若是唐晓明同意唐奕维继承奥光的唯一要求是让他和杜若溪结婚,那她该怎么办?她不能寄希望于唐奕维,因为无论是他同意还是不同意,对他来说,都太残忍了。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唯一能做,唯一该做的就是离场。   为了这个虚想中的结局,她昨晚哭了许久。她生于现代社会,读了那么多书,到那一刻才发觉,其实自己不过是个爱而生的女人而已。   唐奕维竟是知晓她会暗自的抽搐难过,半夜了还到她房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抱着她。   他的气息那样的平稳,能带给她全部的安逸。   她想了许久许久,最后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他:“如果真的走不到最后,由我来说分手,好吗?”   他十分难得的孩子气说:“不好”然后用力抱着她,仿佛是怕她下一秒就会从怀里溜走不见。   她眼泪流的满面都是,连句连贯的话都已经说不好了,只能唤他一声:“奕维。”   他强硬的打断她,说:“慕和,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无论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走到最后。”    ☆、厮守(2)   余慕和没有心思跳舞,寻了个稍微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宴小山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只和人聊了一阵子就找到余慕和,同她一道坐着闲聊。   无奈今日她和宴小山一起实在太扎眼,没隔多久,爱玩闹的储志云就协同女伴过来同他们说话。而储志云这一来,赵晗玉、储移飞、赵崇林和唐奕维也都接二连三的过来了,最后他们这方净土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成了中心。   唐奕源好不容易邀了杜若溪跳支舞,等舞曲结束了,也到这里来凑热闹。正值储移飞在说着哪位传媒大亨的风流韵事,说到那原配夫人挥着祖传的菜刀要去砍了勾引自己老公的狐狸精时,大家都哄笑做一团。   有嘴快的人就说:“我若是那原配夫人,才不会拿砍刀,就拿个录像机,把他们偷情的过程全录下来,然后呈上法院,看法官敢不把大半财产判给我。”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赵晗玉独独说:“连人都没了,要那么多钱财也是没意思的。”   杜若溪虽然没听前边,但意思确实明白的,驳了赵晗玉的想法,说:“就是因为人都没了,所以才要多分些钱财,好让他知道什么叫爱的代价。”   杜若溪这话虽然说得不留情,但最后那四个字‘爱的代价’又很是逗人。   储志云接上话头,故意感慨:“所以说我不敢找个人安定下来呢,你们瞧瞧,现代女性,个个都是伶牙俐齿、思想超前,我稍不留神,都是要赔上整副身家的。”   赵晗玉扬嘴笑道:“若是你能安安心心爱一个人,何必怕这些?”   储志云显然是有意逃避这个话题,整个人往宴小山身上一靠,把他揪出来当箭靶子:“萧公子,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好的命,能赢得小九这样的好女子而归。”   宴小山没想到这火会点到自己身上,先是怔了一下,而后很快笑起来,说:“原以为是妄想的事能成真,确实是我命好。”   在场大多人都以为萧重宴和余慕和的事说来也不过是一场男女之间的玩乐戏,等萧重宴哪日对余慕和腻了,自然就分道而驰,却没料到他竟会说出如此降低身段来话来,都很是惊诧。   唐奕源是最相信萧重宴真心的人,于是毫无顾忌的开起玩笑来:“没准下次聚会的名目就是订婚了。”   余慕和很想狠狠瞪唐奕源一眼,奈何这会儿一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和宴小山身上,她哪里能做出半点不悦的样子,至多只能是娇羞的表示:“我八哥最是爱开玩笑的。”   储志云也是个爱玩闹的,不理余慕和的话,反而是问起宴小山来:“佳期可是   近了?”   宴小山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停顿了片刻,轻笑起来说:“原本还想留个惊喜的,看来今日是瞒不下去了。”   这话引得人十分有兴致,余慕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只担心宴小山真会做出什么单方面的决定来。   宴小山有意静默了两秒,似要吊足大家的胃口,最后才半是无奈的说道:“前几日专门向别人要了刚开采出来的钻,大小不错,成色也好,就是送去加工怕是要花费很多时日。你们说说,没有戒指,哪有向人求婚的道理?”   余慕和最先反应过来,晓得这是宴小山有意在把这件事无限制的往后拖,心中十分感激,但转而又想他许下这样的重诺,日后想悄悄分手大概是会更不容易的。她不由得瞟了唐奕维一眼,他的眉头果然是微微蹙起的,她又心慌起来,因为她从不曾见他在人前表现如此,于是急着岔开话题来,笑着说道:“如今大家都紧紧盯着我这事,我是不是能表示我压力很大?恳请给我些空间?”   赵晗玉仿佛是深有感触,帮着说:“你们尽想些远的,可有谁隔几日要上广州恭贺吴家添了新媳妇儿之喜的?”   这话题岔的极好,立马就有八卦的人说道:“我听说吴家那个新妇出身不好,吴老太爷一直不同意这门婚事,怎么突地就松口了?”   唐奕源也是嘴快,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总不能还指着他们东山出的少爷娶一位西关大屋的小姐吧?”   又有人说道:“还别提这个,我倒是听说真真有位养在深宅里的西关小姐很是喜欢吴家的公子。”   储志云不信:“要真有这样的西关小姐,吴老太爷还不得趁早用八人大轿把她抬进吴家啊?我看八成是这位小姐生的太丑,连吴老太爷都不忍影响了后代。”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倒是杜若溪还知晓些其中的情况,说道:“我猜着你们口中说的那位西关小姐我应该是见过的。就是方家的外孙女,好像叫白易映。人长得挺好看的,也确确实实是知书识礼的深闺小姐做派,至于为什么没进吴家门,我猜大概是吴守礼在国外生活了十来年,是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旧式女子的。”   大家恍然大悟,储志云更是叹道:“两人要过一辈子,确实得保证沟通无障碍才行。”   Party到十二点才结束,唐奕源如预料的那样,没能结识上一位有缘的小姐,只能继续坐唐奕维的车。余慕和只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和宴小山又不同路,便说也坐唐奕维的车,让宴小山直接回家。   出停车场的时候,正好和杜若溪的车并排。   余慕和不由得想起她刚才有意无意在她耳边说起的那句话来,心里沉了一沉,一路上倒是连话也不愿意说了。   唐奕源坐在副驾驶的位子,许久没听到余慕和发生任何声音,还以为她睡着了,回头一看,见她一双眼睛没什么神采似的望着窗外发呆。他见是如此,本来也不想开腔说话了,但唐奕维开着车正好停在十字路口前。他一时又有了念头,夸奖起唐奕维来:“七哥永远都是最懂礼法的,开这么多年车,肯定还没收到过罚单吧?”   面对唐奕源的问题,唐奕维一贯都是给出比较软性的回答,可今晚他一反常态,说道:“既然有人定了这交通守则,我一不爱飙车,二不赶时间,为什么不好好遵守?难不成要把车撞到别人车上那才是有意思的事情?”   唐奕源碰了个钉子,心里有些惊奇唐奕维的态度,侧头认真看了他一眼。   余慕和原先走神的劲儿刹那间就回了神,插话问道:“大姐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知道唐奕源是真的对她的提问有兴致,还是也不愿意和唐奕维就那个问题扯下去,只听到他说:“过几天吧,反正元旦前总是会回来的。”   余慕和故作欢喜的表示:“家里总算又能热闹些了。”   唐奕源却不领情,说:“七哥过两日不是要去美国了吗?回一个,走一个,还是一样。”   余慕和事先并不知晓这事,又不好当面问唐奕维去美国做什么,倒是唐奕维自己说:“你的消息真灵通。”   明显不像是夸奖唐奕源,但他只是笑一笑,说:“谁让你是和杜小姐一起去呢,我最近十分关注她,所以顺道关注了你。”   余慕和微微蹙眉,好在车里很暗,唐奕源不会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   唐奕维今日也完全不让唐奕源,说道:“你要是想去,我大可以把这个公差让给你。”   唐奕源又摇头了,语气轻松的表示:“我虽然很愿意和佳人漂洋过海去到异国他乡,可电子科技那一块,我实在一窍不通,万一把合并案搞砸了,我挨批评不要紧,连累奥光和荣基国际合作不成,那责任就大了。”   余慕和这才大概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只不过先前虽然有传言唐家与赵家要联手进军电子产业,但一直悬而未决,没想到原来已经达成了共识。   回到唐家,余慕和还没来得及换下礼服,唐奕维的电话就来了。她猜到他是要解释将要和杜若溪一起赴美的前因后果,果然他一开口就说:“我也是下午才接手这事,之前一直是王辰负责。”   她索性整个人倒在床上,开起玩笑来:“唐赵   两家早就想撮合你和杜若溪了,谁知道他们这次是不是想使那招‘日久生情’。”   他听出她话里的戏谑之音,便也轻松说道:“他们何止想使‘日久生情’,还想对你和萧重宴‘逼婚’呢。”   她虽然对现在的情形很是有些无奈,但又忍不住笑起来,叹道:“这世上爱操心别人事的人真多。”   他顺着她的意思:“我今天还真怕萧重宴会说出个具体的订婚日期来。”   她凝神听着。   他似微微叹了声气,继续说:“你和他的事越传越真,只怕到最后想要静悄悄的分手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闹得这么万众瞩目,对你我而言,实在无任何的益处。”   她当然知道他所担心的问题,今晚她也试着想和宴小山说清楚,可他好像对她的心思很了解,连开口的机会都是不给的。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找个机会和他谈妥,不然真的闹得满城都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如海般深厚,一旦分手,且抛开她自己的声誉不管,就算想要唐奕维在一起,对唐奕维的利益和名誉也一定是莫大的损害。    ☆、厮守(3)   唐奕维和杜若溪的航班刚起飞往美国去的时候,余慕和正陪着唐楚碧刚做完产检。   唐楚碧本来就是个力求完美、细致小心的人,现在怀了孕,就更加的注重细节,连走路的步速都严格控制在每分钟四十步上下。于是余慕和只得安安心心扶着这位肚子才微微隆起一小点的准妈妈一小步、一小步往大门挪。好不容易挪上了车,她才得以松口气,心里盘算着下次若是唐楚碧再找她陪着做产检,她必定是要寻个合理的理由推掉的。   没想到唐楚碧倒是自己先说起来:“要不是今天凡生忙着准备大姐重回总部的事宜,肯定是不会找你来陪我的。”   一提到唐楚贞杀回奥光集团总部,余慕和心里就更加的惆怅了。真是如唐奕源说的那样,唐奕维后脚跟刚走,唐楚贞前脚就踏回来了。她果真还是太单纯了,总以为唐楚贞犯了错,即便不流放个十年八年,三年五载总还是要的,却没想到事情会有这般突变。所以说这个世界,永远比你想象的要精彩很多。   虽然有唐晓明赠送股份给范淑莲的事在先,但唐楚碧对余慕和的态度还是比较真诚,大概是觉得唐晓明对她们母女再怎么大方,毕竟还是外姓人,奥光的大权不可能会旁落,所以她毫不顾忌的谈起对唐奕维和杜若溪一同赴美行为的看法。   “我虽然不喜欢像黄嘉萱那样借势骄横的人,但比起那聪明过人的杜若溪,我倒觉得还是黄嘉萱要好一些,至少她耍的那些小心眼都是能一眼看出来的。我敢保证,要是谁得罪了杜若溪,那他日后肯定是要加倍奉还的。”   余慕和不好给出回应,只看了唐楚碧一眼,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唐楚碧没怎么在意她,一边摸着自己肚子,一边说:“这都到年下了,把他们孤男寡女的塞到国外,没个把月根本回不来,明摆着就是想制造机会。而且他们是同学,饶是七弟这种不怎么爱说话的,也总有一些过去能回忆。说不定等下次回来,你就得改口叫她一声‘七嫂’了。”   余慕和听着这话,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她相信唐奕维对杜若溪不会有男女之情,唯一的问题是双方的长辈对这事太过关心,仿佛都有一副不把他们撮合成一对不罢休的架势。所以眼下最紧要的不是吃这种飞醋,而是不给唐奕维添乱子,让他能尽快坐稳总经理的位子,把剩下的唐家姐弟发配到奥光集团的边缘。   唐楚碧见她不搭腔,还以为她一颗心思都系在宴小山身上,没空理会别人的情爱纠葛,于是改口笑道:“不过这事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了,反正你总归是要嫁人的,等嫁了萧重宴,又不必像我   一样还得依附家里,即便是杜若溪日后成了唐家的女主人,你也不用看她的脸色。没准情况还得反过来,她见了你,要陪笑脸的。”   余慕和这会儿还不好撇清自己和宴小山的关系,只能尴尬笑了一笑。   唐楚碧伸手抚在她手背上,笑意缓缓退去,竟是难得低了语气,说道:“最近我这心里总是不太安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思来想去,又寻不出个根据来。凡生说我这是因为怀孕而思虑过甚,我倒也不晓得怀孕的人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你也知道,我妈那么强势,怀着我和二哥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有我这么多闲暇的,所以即便我开口问她,她大概也没法传授经验。可我就是挺不安心的,怕万一发生了什么,别说是我,就是我妈也不见得能解决的事。”   余慕和见她脸上确实透着丝丝愁意,好心安慰她:“你就是太闲了,大把的时间放着,不胡思乱想都难。要不这样吧,之前我和二哥合开了一家画廊,你没事的时候就过来帮我看看,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也能陶冶情操,对你肚子里的宝宝也好。”   唐楚碧有些惊讶:“小九,你和二哥竟还有这样的事瞒着我?”   余慕和不慌不忙的说:“你也知道家里不同意二哥和张英的事,若是知道我和二哥合开了画廊,别说二哥得挨批,我也跟着遭殃。可二哥非拉着我入股,只好折中,没和你们说过。”   唐楚碧明白的点了点头,夸她:“你是个通透的人,做人做事都能把住度,又没存什么坏心眼,不然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也不可能都待你这么好。”   她心里一阵发慎,并不敢直视唐楚碧的眼睛,只快速说:“我缺点多着呢。”   和唐楚碧在外边吃了晚餐,回到家已经快九点。   唐晓明和二妈去广州参加吴家的婚宴,唐楚贞虽是回来了,但已不在唐家住,大妈和唐奕源还在外边与她相聚,家里正儿八经的主只有范淑莲一个人。   余慕和知道范淑莲的习惯,就是家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她通常都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数珠宝首饰。   其实这些年来,唐晓明送给范淑莲的珠宝首饰不算少,一件一件摆出来,也是能占满整个梳妆台的。大约是因为年轻,她对那些闪亮亮的物件并不怎么感兴趣,只觉得真正的感情并不是能用这些东西来衡量的,所以凡是范淑莲对她提及这条项链价值多少,那对耳环是从那个拍卖会上得来的时候,她往往都是敷衍似的瞟一眼,然后漫不经心的说起:“那你还把爸送你的戒指锁在保险柜最里边做什么?”   范淑莲会狠狠瞪她一眼,然后叹气似   的告诫她:“女人呐,千万不能只为了爱而生。要知道这世上最最容易变的就是男人的心。他不只会为了别的女人而抛弃你,他还会受到功名利禄的牵绊。也许你在某个时间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但一旦他清醒过来,就会发现,你确实重要,但也只是重要过,因为重要的事太多太多了,你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过去式。女人若是想寻个一生一世不会背叛、抛弃自己的男人,唯一的选择就是找个平凡人,因为越简单的感情越能长久。”   她那时已经在唐奕维在一起了,面对范淑莲的告诫,不是没有思考过,只是身处在爱情中的人,从来都是不会把那些刺耳的话放在心里的。她并不认为自己只是为了爱而生,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离开了唐奕维的爱,她一定会痛不欲生。   今晚的范淑莲一反常态的没有清点自己拥有的珠宝首饰,而是翻了些老照片出来看,而且看得十分入神,连余慕和进了屋也没有发现。还是余慕和走近了,故意闷哼了两声,她才飞快的合上影集,故作镇定的回过头,发现来人是自己女儿才舒了口气,笑骂道:“进来也不知道敲门。”   余慕和耸肩笑道:“我敲了啊,只不过你自己看的太认真,没听到罢了。”然后走过来,顺势拿了她手里的影集,一边看,一边叹道:“八十年代的衣服还挺时髦的。妈,你穿着这件紫绿色的印花连衣裙真好看,爸这副墨镜好拉风啊。”   范淑莲由着她一页一页往下翻,最后停在一张初入唐家时过大年的合照上。   余慕和以为这影集只有范淑莲和自己父亲年轻时留影,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相片,一时惊异的抬头看了范淑莲一眼。   范淑莲笑了一下,指着相片里十二三岁的余慕和,说:“那会儿你才那么高,现在都这么大了,我真是日渐老了。”   余慕和连忙把这页翻过去,刚想说些好听的话,却又见后边的相片大多都是范淑莲和唐晓明在各处度假时留下的剪影,一时有些语塞。她恍然间觉得自己一直会错了很多表象下面的深意,就好像范淑莲和唐晓明在一起十几年,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他的钱财身价,或许当初确实是因为要保住父亲的酒馆,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更是难离开身边那个常伴自己的人。   她头一次因为知晓了范淑莲对唐晓明的依恋而失眠。枕着软绵绵的枕头好不容易挨到天边开始发白,唐奕维发了简讯过来,告诉她飞机已经安全降落。   她难得使了次性子,也不管杜若溪是不是在他身边,直接就拨了电话过去。   他倒是很快就接了电话,   声音愉悦中带着些许的倦意,问她:“这么早就醒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反问:“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他咯咯笑了起来,说:“我料到你会打电话过来,所以特意寻了个‘方便’的地方。”   她抿嘴笑了一下,把往下滑了小半的被子重新捞回来,掖到自己劲窝处,安静了片刻,突地认真告诉他:“我发觉我妈好像离不开你爸了。”   他闻声先是一笑,而后说道:“是不是可以说明我爸魅力无边?”   她嘤咛一声,并不再往下说。   他明白她的意思,接着说道:“他们有感情很正常,但你别忘了,有大妈在,我们就不会有任何法律上的束缚。”   她低声回了句知道,一颗刚刚热络起来的心不知怎么的又慢慢冷下去。   他那边终究是不好说太久的话,嘱咐了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就挂断了。   她听着‘嘟嘟’的声音发了一会儿怔,终于决定起床活动一下筋骨。    ☆、厮守(4)   唐奕源一如既往的起得早,见余慕和也来了健身房,一边表示惊讶,一边又很欢迎,聊了三两句,就问她本年度的最后一天打算怎么安排。   她认真想了一想这个问题,最后说:“去酒馆把今年的账清算一下,如果时间还有多,就去画廊把账也清了。”   他一副没劲透顶的表情看着她:“我宁愿你去陪宴小山画画也比对着那些数字要强些。”   她耸了耸肩,说:“他回北京了,没有半个月回不来。”   他疑问:“这么长时间?”   她解释:“他姥姥病了,他到病榻前尽孝。”   他反问:“那你不去?”   她投了个特别大的白眼给他。他很是夸张的接收了她的大白眼,连连道:“我都忘了,你还没正式见过家长呢。”   她不理他,他却追着问:“宴小山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你见他爸妈?”   她索性戳他的弱点:“昨天孙琪琪还问我你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本来想着你大约是不会喜欢她那样叽叽喳喳性格的小姑娘,但你近来好像十分的清闲,或者需要这么一个人在你耳边叨叨才好,我看我一会儿就给她回个电话,告诉她,她成为我的八嫂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他连忙拦着她,苦着脸说:“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小女孩,哪里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啊。你别给我找麻烦了。”   她一脸戏谑的看着她:“你们不是都喜欢水灵灵的小姑娘么?”而又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忘了,你喜欢的是像杜若溪那样的御姐。”   这回轮到他给她白眼了,但片刻之后,他又故意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来,甚至还一本正经的唱起老歌:“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你无法把我看得清楚。”   她见他表情认真,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斜着眼睛看他:“你唱错词了吧?”   他又连声叹气,十分鄙夷的看着她:“你就是这样,总少点情趣,真不知道宴小山怎么会喜欢你的。”   她不在意,干脆说:“那你劝劝他,让他去喜欢别人。”   他仿佛是把她视为怪物,一记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她脑门上:“你犯傻了吧?”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过,于是笑了笑,改口问他:“大姐怎么样?”   他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说:“不错,长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我就说嘛,一个女人,实在犯不着为了什么事业而把自己搞的那么劳累,钱财再多,也比不上能嫁个好人来的舒心。”话毕又盯着她,问道:“你说是吧?”   她只能点头表示赞同   ,但问题是唐楚贞的回归,明明就是女人再度将自己献给事业的表现,这朵刚开的有些娇艳的玫瑰花注定会再度因为操劳而凋谢吧?她微微叹了口气,顿时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反正唐楚贞,乃至整个唐家的其他人,都会在不远的将来败倒在唐奕维的对立面,等到那个时候,或许唐楚贞才能真正脱开女强人的外衣,去做一个平凡的女人。   余慕和花了大半日的时间在酒馆和画廊整理账目。   晚上储家请吃饭,唐奕源得空,于是来接她,结果见她给自己上个精致的妆容,不由得嫌弃起来:“就算找到了长期饭票,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她本来就不大愿意赴这个饭局,干脆说:“要不是你非来接我,我都打算找个理由不去了。”   他蹙眉:“为什么不去?”   她回答的理所当然:“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还非得找出个理由来吗?”   他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而后轻笑起来,说:“我听人说宝安南路开了一家新疆餐馆,有没有兴趣尝尝?”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我不去赴饭局是小事,你不去那就是大事了。”   他仿佛是对饭局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自嘲般的笑说:“能有什么大事?总不能因为我没去,就搜索全城吧?”   她觉得不妥,便哄起他来:“新疆餐馆开了又不会跑,还是下次有时间再去吧。”   他又高兴起来,完全转变了话题,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我的新年礼物呢?”   她怔了一下,如实告诉他:“现在还没到二零一三年,而且我也没准备礼物。”   他瞬间就摆出一张丑脸看着她:“果然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   她无奈大叹:“八公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给你这种有钱人送礼物,真的很耗脑细胞。你又不缺什么,除了偶尔飙飙车,也没有特别的爱好,我总不能给你送辆超级跑车吧?别说我没那个闲钱,即便是有,也不敢送你这种会危害到你生命的物件啊。”   他想了一想,认真说:“你读高二时送我那个亲手毛线手套就挺好的。”   她没想到他还会记得如此久远的事,于是笑着说:“那也没见你戴过。”   他哭笑不得:“我是说你的心意挺好,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们在这儿用得着毛线手套吗?”   她只记得那时班里的女生都时兴搞这些小玩意儿,她纯粹是为了跟风,所以学着织了手套,可毕竟还在读书,不敢让范淑莲知道她干这闲事,所以才把织好了的手套送给了唐奕   源。结果唐奕源收到这手套的时候,一脸的鄙夷,倒不是因为她织的不好看,而是因为那粉红粉红的颜色,收到的瞬间就明确告诉她:“我肯定不会用的,这货只能压箱底。”   她也没有什么失望,反正本来也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去织的。后来和唐奕维在一起,她倒是给他织过两条围巾,波士顿的冬天很冷,那两条围巾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唐奕源想起了这事,于是开始批评她:“你还好意思说给我选礼物耗脑细胞。我可记得你前年是送了一个打火机给我,光是这一件礼物就能看出你完全没上心。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抽烟了?”   这个她得承认确实是随手买的,但嘴上可不能这么快服输,只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抽烟的男人帅啊。你想想,在黑夜中,两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泛着猩红光点的烟,周围散发出淡淡的烟草味道,多吸引人啊,有助于你沟女。”   他斜眼看她:“你还狡辩?”   她忍住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试试,没准赵晗玉和杜若溪见了你抽烟的样子,会奋不顾身的把他扑倒。”   他故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没憋住气,笑出来,转而说:“你给我送的礼物不也有出岔子的吗?就上次那双鞋,跟那么高、那么细,害我扭了脚,休养了一个月。”   他下意识的颤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满满敛了回去,却又怕自己显露出什么异样来,于是故作轻松的说:“你自己走路都走不稳,还来怪我了?”   她并没注意他的神情,只笑嘻嘻说:“那我们算是打个平手。反正今年的礼物是我没准备,这样吧,你说你喜欢什么,我明天就把它带回到你面前。”   他轻笑了一下,说:“哪有这么便宜你的道理。你横竖欠了我一个礼物,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你。”   她摆出一张惊诧的脸:“我怎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故意点头,认真说道:“所以你要小心了。”   她笑呵呵的看着他,甚至是故意凑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侧脸,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轻易不许别人愿,但这次我欠你一个礼物。”   唐奕源僵了一下,按下某个按钮,车顶的天窗缓缓打开。虽然是冬天了,但这座城市并不寒冷,微凉的夜风吹来,更像是能阻止某种说不清的情愫因为随着血液的快速流转而传播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突然有些心慌,并不是因为身处在各色人马编织的密密麻麻的网中,而是不知道待所有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日,眼前的人会怎么看他?其实   他可以完全不必要去在乎她的看法,因为从她向唐奕维倾倒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她就注定是背道而驰的。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同任何人提及她与唐奕维的关系,是因为他一直期望着她能自己醒悟,能重新选择,选择任何人都可以,无论是宴小山,还是徐东奇,哪怕是个毫不起眼的路人甲乙丙,只要不是唐奕维。   他不知道唐奕维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能完全不动声色的将唐楚贞、唐奕兴,甚至是唐楚雨排挤出奥光和唐家,又或许从唐奕维成为唐家一个孤立体开始,这条路就成为了没有选择的选择。说实话,面对奥光这个庞大的金钱帝国,他不是没有动过心,可他更不愿意受到束缚,不愿意因为争夺家产而闹到人心分离,如果不是妈妈和大姐日日夜夜的做思想工作,如果不是眼见着自家的姐姐受到如此的冷遇,如果不是妈妈为了自己的不上进而日夜忧思,哪怕唐晓明将整个奥光都留给唐奕维那又如何?这个世上,比金钱权利更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可现在的他,也如同唐奕维一样,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他并不指望这条路能通向什么光明,只希望在这条路上能有个人陪着自己,哪怕只是说说贴己的话也是好的。所以他也是羡慕唐奕维的,至少唐奕维有余慕和,而他只有自己。   他不愿意余慕和跟着唐奕维的原因太多太多,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凡是能取得巨大成功的人,必定都要放弃自己,连自己都要放弃了,又怎么可能保全的了别人?   所以他送了她那双高跟鞋,他早已经学会了如何算计别人,可算计余慕和,那还是第一次。他不过是想寻个机会,让唐晓明注意到唐奕维与余慕和,让唐晓明对那一双看上去如此般配的男女起疑,进而对低调的唐奕维生出嫌隙。他不晓得自己这一招究竟有没有凑效,面对如此强大且心思缜密的父亲,他只有摸索着前进的份。只是看到余慕和扭伤的脚,他又后悔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他算计了一回。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如果他不是玩心太重,那一年冬天没和同学一起去温哥华滑雪,就不会在惠斯勒滑雪场看到余慕和,如果他不是玩心太重,想着等到晚上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惊喜,或者他就能避免见到她和唐奕维在一起的画面,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大约是永远也不会算计她的。    ☆、厮守(5)   电视新闻上出现唐奕维和杜若溪的画面的时候,余慕和正好从楼上下来,坐在客厅里的范淑莲见到唐奕维出现在电视机里边格外的兴奋,频频回首招呼她来看。   她受了冯昀昀的邀请去听音乐会,时间已经不太多,原本是再不能耽误的,但听到范淑莲口口声声唤着唐奕维的名字,她还是停驻了脚步,只是画面大多都是杜若溪,内容又都是这几日重复在播放的关于合并的消息。她兴致缺缺,耐心也越发的不好起来,昨晚和唐奕维通电话,甚至孩子气一般的质问他为什么去了大半个月了,还没把事情办好。   唐奕维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转了话题,告诉她:“你要是有空,不如去一趟安特卫普,我买了一颗裸钻,但款式还没定好,你自己去定。”   她听了这话,像是突然被什么惊醒了,满脑子的浆糊都在一瞬间散开,很懊悔自己的小脾气,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挺想你的。”   唐奕维并不怪她,和声和气的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打磨出来的款式你会不喜欢。”   她一下子红了眼圈,眼泪险些就要不争气的落下来,顿了两秒来平复自己的语气,然后才软下来,说:“那个圈有什么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   他咯咯笑起来,那声音就像是环绕在她耳畔,她心里一暖,他故意说:“那个圈当然重要,不然我们以后生了小孩,上不了户口本怎么办?”   她知道他说的这些都是他们生命中已然规划好了的内容,只是离这一天越近,她心里越是不安。时常因为别人那一两句戳到心头的话而出神许久许久,就好比现在明明和赵晗玉,庄晓梦,还有冯昀昀坐在音乐厅,整个大厅回旋的都是悦耳的音乐,她却是因为赵晗玉突地伸手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臂,告诉她那个弹琴的姑娘就是樊长安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顺着望过去,心不在焉的看着那个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世家女子。   结果等音乐会结束,冯昀昀主动说找个地方小聚一下。   自从冯昀昀回京之后,她们在一起的次数少之又少,加上这回是专程带着冯氏集团旗下的合唱团来这边演出,她更是没有婉拒的理由。   冯昀昀和她们几个一贯交好,所以并不忌讳的带上了樊长安。   离得近了,余慕和才真正看清楚樊长安的模样。隐约记得樊长安的父亲祖籍山西,母亲则是苏州人,所以单是看她的长相,实在分不清究竟和那片地域要更近一些。只不过大概因为时常见到她父亲的形象,余慕和觉得她更像她父亲一些。大小适中的鹅蛋脸,皮肤说不上有   白皙,但很光亮,像是吹弹可破,鼻子生的十分好看,最让人过目难忘的还是那双眼睛,并不是因为有多动人,亦或是浓密的睫毛看起来有忽闪忽闪的感觉,而是眼底里那股子仿佛要迸发却又被活生生的压了回去的傲气。   余慕和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在唐家过久了,也能明白一些大起大落的人背后的心酸与必须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铁骨铮铮之间的挣扎和内心的纠结。在得知冯氏集团旗下的合唱团向处于困境中的樊长安伸出手的时候,她十分不解,毕竟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却是太难的事情。樊家已无任何翻身的机会,但凡识时务的人都选择了落井下石,即便过去有些交情的人,至多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却不想冯家竟会有如此的举动。   唐奕维比她的实战经验要丰富的多,解释说:“这世上聪明的人最不会干的一件事就是把人逼到死角。既然成败都已经是无法扭转的事情了,给别人留一条出路的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积德。樊长安不过是去合唱团弹钢琴,即便她能在钢琴上弹出个花来,那也只能是冯家私人乐团里的钢琴手。运气好点,或许能成为钢琴家,但艺术的力量再大,也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用来消遣时间的乐子罢了。”   余慕和觉得唐奕维的话十分有理,就像如果不是因为亲眼见到樊长安本人,她大概早就忘了那些大事件,毕竟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若干年后,或许这曾经在某年某月某日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会被抹掉,就像是先秦的大多古籍,早已灰飞烟灭了。   她们是在冯氏的会馆里小坐聊天。   余慕和不晓得樊长安以前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但眼下的她和一贯不爱说话的庄晓梦差不多,若是你不点名问她,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搭话的。来来往往的,只有赵晗玉和冯昀昀说的多一些。   最后她被冯昀昀点名,问她怎么好像是心不在焉。   赵晗玉故意笑道:“怕是挂念着谁吧?”   她只能莞尔一笑。   冯昀昀到目前为止也只听人说过萧重宴与余慕和的事,眼下有这样的机会能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便有意说起:“我运气不好,到现在也没能与那位萧先生见上一面。”   赵晗玉转眼看向余慕和:“这有什么难的,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就是了嘛。”   余慕和心里十分庆幸宴小山因为他姥姥的病还未痊愈至今仍留在北京,正好给大家解释,手机却响了。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范淑莲打来的。   她还以为范淑莲是要提醒她,明天是大妈的生日,明早记得早些起身去敬   茶,却没想到范淑莲的声音难得严肃,内容也十分简短:“楚碧流产了,你快到医院来。”   她一下子就懵了,匆忙和冯昀昀等人说有事要先离开,在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在想唐楚碧每日都是养尊处优,隔三差五往医院跑,怎么会流产?心里突地浮出一丝不好的猜测来,拿了手机拨出唐奕维的号码。   铃声响了好一阵,唐奕维也没有接听。她看了时间,粗略算了他应该是在吃饭,于是把电话放到一旁,加快了车速赶往医院。   已经过了十一点,私家医院里外都已是十分的寂静。   范淑莲在大厅里等着,见到余慕和,先把大致的情况和她说了一遍:“晚上你大妈一个侄子请吃饭,正好那人和谢凡生认识,楚碧也一块儿去了。吃的是粤菜,甜品是你大妈定的,楚碧觉得好吃,就把凡生的那份也吃了,结果回去的路上觉得不舒服,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   余慕和蹙眉问:“吃的什么甜品?”   范淑莲说:“杏仁豆腐。”怕她不懂,又补充说:“孕妇是最不能吃杏仁的,楚碧吃了两碗,确实过量了。”   余慕和觉得奇怪:“三姐平常最注意这些了,怎么这次会这么不小心?”   范淑莲低声说:“说是闻不出杏仁的味道,也没人特意说起这事,只当是寻常的甜点。”然后提醒她:“你二妈正为了这事和你大妈在闹。老爷和奕源在赶过来的路上。”   余慕和心里还是有许多疑问,且不说只吃了两碗杏仁豆腐就能导致流产这事太蹊跷,就是大妈再怎么不喜欢唐楚碧有孕,也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面做手脚啊?   范淑莲见她沉着一张脸,只怕她会出岔子,再次提醒她:“现在是他们两房出了矛盾,你就是有再多想问的,一会儿也不许出声。”   她点了点头,随范淑莲往病房走。还没到高级病房区,就已经听到大妈和二妈争吵的声音。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二妈对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会吵得如此厉害,走到门口,甚至听到有花瓶掷地的声音,那碎片散了一地,还有几块飞到了门边上。   范淑莲下意识护了身后的余慕和一下,而正在吵闹的大妈和二妈完全不顾来人,仍旧怒视着对方,谢凡生在一旁站着,压根没法劝住。好在受到重创的唐楚碧这会儿应该是刚从手术室出来,还在里间昏睡中,料想是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的。   余慕和在记忆中虽然见过几次大妈和二妈闹矛盾,但毕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从来未像这次一样撕破脸来开骂。范淑莲一贯是能躲则躲的处事方式,即便是和余慕   和进了病房,也只保持观望。   二妈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大妈骂:“我虽然知道你历来装的慈眉善目,实际上心狠手辣,却没想到你竟然连我女儿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做这么多坏事,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大妈也不甘示弱,横眉道:“我心狠手辣?难道你是观世音转世?哼,我告诉你,今天你女儿流产就是对你往日做的那些黑心事最好的证明。”   二妈冷冷一笑:“我居然忘了,你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断人子孙!可我女儿的孩子是姓谢的,又有哪里威胁到你了?”   大妈脸上一阵发白,语气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别说这事不是我干的,就算是我干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二妈咬了咬牙,愤恨说:“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大不了就是一拍两散!”   余慕和听到这里,一颗心跳动的十分剧烈,正想着这两人再这么往下说,会不会爆出当年的事来,耳边却传来一声怒吼。   “够了!”   一屋子的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唐晓明和唐奕源来了。   唐晓明显然是十分生气的,瞪着大妈和二妈,几乎是要把两人用一把火烧尽了才解气。   大妈和二妈果然消停了下来,二妈更是瞬间变了副神态,哭诉着说:“老爷,楚碧她。”   唐晓明不等她说完,硬生生打断说:“你一个做妈的,连轻重都分不清,在病房里大吵大闹,还让不让楚碧休息了?”   二妈受到揶揄,低了低头,不敢再出声。   唐晓明又看向大妈,见她一张脸赫白,说:“你也是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清楚,闹成这个样子,是要让多少人知道那些丑事!”   大妈和二妈闻言都是一怔,睁大了眼睛望向唐晓明。   唐晓明平了平心中的怒焰,交代唐奕源:“把你妈先送回家。”   唐奕源这个时候也不敢造次,连忙走进屋里,拉着大妈往外走。   二妈这会儿又是气,又是震惊,也不敢再看唐晓明了。   唐晓明顿了片刻,语气稍微平复了一些,对二妈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要留在医院了,跟我回去。”   二妈哪里还敢说不,唐晓明转而看向余慕和:“你和凡生留在这里,等楚碧醒了,告诉她我明天再来看她。”   余慕和没想到自己会被唐晓明委以如此重任,认真点了点头,答了声好。   范淑莲却不太放心余慕和,临走的时候悄悄凑到她耳边,提醒说:“别说错话。”    ☆、厮守(6)   原本还很喧闹的房间一下子安静起来。   谢凡生算得上是十分有风度的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刚才那些事的影响,待缓了一缓,问起余慕和:“你喝茶还是白开水?”   余慕和头一次与谢凡生单独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一时有些不大自然,讪讪说了句喝开水。   谢凡生却表现的很自然,心态也极好,给她倒了白开水端到面前,甚至还好意说道:“一会儿你三姐醒了,八成是要大闹的,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千万别忘心里去。”   余慕和闻言微微一怔,这才不由得认真看了谢凡生一眼。其实他对这位三姐夫的了解并不多,因为从唐楚碧嘴里说出来的,通通都是他的好,而从大妈嘴里说出来的,又通通都是他的不好,太极端的评价,她觉得都当不了真,唯一有次唐奕维不经意提起谢凡生来,但也只是寥寥一句,说是个人才。   她也觉得谢凡生的确是个人才,左能把经济欠发达的西南片区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右能坐稳财务总监的位子,上能得到唐晓明的认可,下能套牢挑剔的唐楚碧母女,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甘愿屈居于人下的。亦或者二妈也是看中了他的情商与智商,所以企图通过他来巩固自己的奥光的地位?而这么聪明的人,却站在了唐奕维的对立面,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她一想到这些,出容易出神。   谢凡生见她发怔,并不马上打搅她,等了一会儿,才有缓缓说道:“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自从有了身孕一直过的小心翼翼的,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伤心难过是肯定的,但以后的日子还长,总能再怀上的。”   这样的口气听起来着实是个大度宽容的丈夫,可余慕和总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因为谢凡生表现的太不难过了,还是因为他真的觉得今后的日子还很长,再怀上身孕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显然唐楚碧的心态没有谢凡生这么好,等麻药过了,一醒来发现自己流产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差立马冲出房间去找大妈火拼。   余慕和险些就要拦不住,真让脸色苍白的唐楚碧窜出去闹事。好在谢凡生说的话对唐楚碧来说还是比较管用的,又是哄又是骗的,这才让唐楚碧稍稍安静下来一下。过了片刻,唐楚碧已然是躲在谢凡生怀里抽泣,嘴里喃喃念着不会让他们的孩子白白就没了。   余慕和看着心里很不好受,想上去安慰,又记起范淑莲交代过不许乱说话,干脆退出病房里间,轻轻把门带上,留给谢凡生和唐楚碧一些私人空间。   她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唐奕维这时回了电   话过来。她十分警觉的往里间望了一眼,估摸着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静,然后起身走到阳台,把门关上,才接通电话。   唐奕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轻快,一开始就向她汇报说:“刚和sam他们在吃饭,没听到手机响。”   她这会儿压根不在意他是什么行程,停了片刻,才低声告诉他:“三姐流产了。”   他仿佛也是惊了一下,顿了顿,才平和的问道:“怎么回事?”   她原本有一肚子的疑念想要向他询问清楚,突地听到他如此的反应,又把那些念头统统压了回去,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向他讲了一遍,但有意省去了最后大妈与二妈吵架引出那些不能见光的边角事。   他听完之后,并没有盲目把错误推到大妈身上,反而是说:“两碗杏仁豆腐而已,应该不至于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吧?”   她亦觉得是如此,说:“当着这么多人害三姐,完全不合乎常理。而且孩子生下来了又不是姓唐,即便会影响到财产的分配,也不会太大吧?”   他沉吟了片刻,说:“这事巧合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排除大妈想害人。你和小妈算是局外人,无论今后她们的关系往什么方向发展,你们都不要掺和进去。”   她苦笑一下,问道:“到最后会不会变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明显静了下去,她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已是对他之前的言论极度的不信任,连忙补充说:“我是怕她们这样争闹,最后你爸会越来越倚重我妈。要是哪天你爸突然和大妈达成协议,离了婚,把我妈给娶了,那我们可怎么办?”   他仍旧是静默着,她一颗心上下浮动的厉害,考虑着是否还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又觉得这个时候再说旁的,只会越描越黑。她满脑子都是乱的,一个没注意,迎着夜风,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终于出声问她:“感冒了?”   她猛摇头,又想起他是看不见她的,于是忙着说:“没有,鼻子痒而已。”   他像是轻轻叹了口气,又像是明知故问:“你在哪儿给我打电话?”   她如实告诉他:“阳台。”   他又顿了片刻,终于认真告诉她:“你进屋吧。谢凡生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的。”   她本来就因为经不住凉凉的夜风而浑身微微颤抖着,听到他如是说,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傻了,拿着电话的手完全僵住。什么叫谢凡生是自己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等同于谢凡生是他安排给唐楚碧的?能找到如此合意的人,能把每一步都做到如此的天衣无缝,他该是费了多大的精   气神?而他做的这一切,一点风都没有透给过她?如果不是今晚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她无意的言语,他是不是预备一辈子都不告诉她?而就在刚才,他还若无其事的与她谈起唐楚碧流产的可能性?难怪他之前说不屑于同二妈联手,原来他早已经在二妈身边安插了最有利的棋子。她虽然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可这一刻,她才突然发现他为了报仇而付出的努力远比她料想的要多得多。   他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会惊讶,所以给了她一些舒缓的时间,最后才又轻唤了她一声:“慕和。”   她只觉得身上发冷,却又万分的不愿意回到屋里,像是渴求冷风能将她烦乱的心吹得清醒一些。   他又唤了她一声,然后缓缓说道:“很多事我不愿意你知道,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怕你心里会有负担。毕竟你和他们的感情都不错,你知道的越多,就会越纠结,到时候痛苦的是你。”   她感觉脸上有滚烫的东西滑落,惊了一下,很快伸手拭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声音,艰难的问道:“三姐流产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他有意避开问题的关键,低声回答:“这里面牵扯的人和事很多,我现在没法和你讲清楚。”   她已然明白了答案,眼泪又忍不住溢了出来,明知道有些事问出口会伤了彼此,但这个时候她若是不问清楚,只怕会惹来更多的猜忌。终于还是平静的问道:“所以曾廷烨的联系方式是你有意给我的,目的是想促成六姐和金鹰德离婚,从而影响大妈一房,是吗?”   他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六姐现在过的很好,不是吗?”   “那徐东奇呢?也是你安排给我的?”   他停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告诉她:“如果一定需要某个人出现在你身边,对你展开追求才能剔除别人的猜疑,徐东奇无疑是让我最放心的一个。”   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觉得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一点一点的想要把她收缩起来。她应该是要去寻找突破口的,可这张网里有太多太多她无法舍弃的东西。她整个人都很乱,亦觉得十分疲倦,只能以一句“我累了。”来结束这场充满戏剧性的谈话。   她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和唐奕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里的第一次不欢而散,因为他们并没有发生争执,她问他答,她没有半点怒气冲天的感觉,他由始至终也都是极好的态度,可她觉得如果能来一场激烈的争吵,或者结果会比现在这样的内心煎熬来的轻松许多。   或者他说的是对的,知道的越多,她只会越痛苦,所以他自作主张的帮她省   去了这些无尽的纠结。她真是不应该捅破这层纸,就让他永永远远这样瞒着她,该是多好的事?可她不甘心亦不放心,不甘心有那么多的疑问得不到解答,不放心他背着她藏了多少秘密。   她是半点责怪他的话也说不出口的,因为她明白他的恨,亦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尽一切努力助他达成心愿。现在的她,只是有些疲倦,有些迷茫了,他的心思如此缜密,手段如此高妙,她唯一能做的,大概真的只有不让自己成为绊脚石了。    ☆、厮守(7)   谢凡生过了半个钟才从里间出来,见余慕和坐在沙发上望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怔,于是问她:“手机没电了?我这儿有充电器,要用吗?”   余慕和缓缓回过神,定定看了谢凡生一眼,此刻已经听不到唐楚碧的哭闹声,大概他已经把她哄睡着了,可她总觉得有一种混杂了许多哭喊及挣扎的声音萦绕在自己耳边,怎么也散不去。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摇头:“不充了,让它休息一下也好。”   谢凡生微微蹙了蹙眉,倒还是十分关心她的:“是不是感冒了?让护士给量□温?”   若是在今晚之前,她一定会觉得这个三姐夫确实很关心自己老婆的妹妹,但这个时候,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和唐奕维脱不了干系。那一颗心慢慢沉下去,整个人都疲倦至极,努力打起最后的精神,起身朝他笑了一笑,说:“我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如果有事就叫我。”   谢凡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不能多做追究,只好点了点头,说:“那你早点休息。”   余慕和是睡到第二天上午范淑莲陪着唐晓明来医院看唐楚碧的时候才醒过来的。   范淑莲一只手覆在她额头上,嘴里已经开始召唤护士过来给她量体温。   她唤了一声“妈。”还没搞清楚状况,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四肢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去了大半,软了似的瘫在原处。   范淑莲急忙伸手按住她的双肩,又是急又是气:“烧成这样,总不会是昨晚被迁怒罚站在阳台了吧?”   她想笑,但气血不足,笑出来比哭还要难看许多。   范淑莲见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连声叹道:“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还指望谁来爱惜你?”   她心里一阵发酸,抿了抿嘴,微微抬头挨着范淑莲的胳膊,像只受了伤的小鹿此刻正偎依在母亲怀里,眼圈也红了,嘶哑的喉咙,说:“你爱惜我啊。”   范淑莲也动了情,伸手圈住她的后背,问道:“昨晚没受委屈吧?”   她摇头:“三姐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范淑莲是比较明事理的人,唐楚碧遭此突变,她亦是十分同情,叹气说道:“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楚碧她结婚晚,好不容易有个新生命出现,自然全部希望都在这个孩子身上。现在孩子没了,她闹闹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是不知道,昨晚回到家,你大妈和二妈又闹了一场,不过好在是在家里,吵得再厉害,也不会被旁人听到。老爷很生气,差点就让她们俩搬出去住了。其实我觉得你大妈这个人虽然不怎么好相处,但其实还是很聪明   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干这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事。”   她没太注意范淑莲说的这些,因为她已经清楚这事幕后操控的人是唐奕维,而真正实施的人应该是谢凡生,也只有他才可以不被人怀疑的在唐楚碧的饮食里动手脚。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又是一阵发麻,脑袋也越发的沉。   范淑莲一直在陪着余慕和,唐晓明有事先回公司。   等吊针差不多快打完了的时候,谢凡生也过来了。他一贯在唐家人心目中是个好好先生的形象,这会儿的嘘寒问暖又拼得了范淑莲不少好感,还没等他说完抱歉的话,范淑莲就表示:“是她自己不注意身体,吹了风,受了寒,怪不得你们。”   余慕和不想与他说话,干脆借着病怏怏的状态保持沉默。   范淑莲本来还想教育她两句,但见她脸色确实很差,于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说:“一会儿就回家好好休息,这几天哪儿也不要去了,让护士到家里打针。”   她也确实累了,哪儿也不想去,只想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大妈和二妈的关系僵到什么程度,余慕和是无法亲身体会的。因为在她回到家的同时,二妈经由唐晓明同意,暂时住到医院照顾唐楚碧,而一大把年纪的大妈竟然因为挨了唐晓明两次批评闹着回了潮汕娘家,唐奕源也跟着去了。所以整体来说,此刻的唐家比往日还要安静许多,十分适合休养。   她一个午觉睡到快六点才起来,虽然身上仍然没有什么力气,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下楼找范淑莲,正好遇到刚回来的唐晓明。   唐晓明脸色还算和润,主动问起她:“感冒好点没?”   她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范淑莲闻声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唐晓明回来了,有些惊异:“不是说晚上有饭局吗?怎么回来了?”   唐晓明难得开起玩笑来,说:“闻到了肉汤香,所以决定半路折返。”   范淑莲微微一笑,像是事先知会他:“今天可没有山珍海味,都是清淡的菜。”   余慕和突然觉得自己明明身处在唐晓明和范淑莲中间,但有些像局外人,亦或者说她再想开一些,则更像是普通家庭里的女儿。   这顿晚饭吃的十分温馨融洽。唐晓明平日吃饭时不爱说话,也不许别人说话,今晚的心情却十分不错,好像并没有受到昨天那事的影响。范淑莲往日都被大妈和二妈压着,这会儿也放开了,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余慕和恍然间想起自己和范淑莲到唐家这么多年,似乎从来没有单独和唐晓明吃过饭。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只不过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屋檐。她偶尔会叫唐晓明一声爸,但更多的时候是有意省去这个称呼,因为觉得他不是那个能娶范淑莲的男人,所以不愿意叫,哪怕是曲意迎合都不愿意。但现在的画面像是突然在黑夜中出现的一束强光,刺得她快要睁不开双眼,而这光是有热量的,这热量正一点一点的侵蚀她的身体,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难得生着病还有如此好的胃口,余慕和今晚吃的十分撑,回到房间,一直平躺在沙发椅上,以免不小心挤到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她瞥了一眼正安安静静摆在一旁小桌上的手机。从昨晚唐奕维打来电话之后因为没电而关机,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个小时了。   她从来不会任性妄为,也不晓得这样究竟算不算是任性妄为。毕竟唐奕维人在太平洋的另一端,能联系到她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这个手机号码,现在她一关机就是大半日,也不晓得他会怎么想?或者打不通电话,他是会找谢凡生了解情况,然后知晓她生病了,大概心中会有些歉疚的吧,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其实并不是怪他,只是突然间变得迷茫起来,以前不管这条路有多少迷雾,她心中都有一盏明亮的灯,而现在那盏灯在左右摇晃,让她也跟着摇晃起来,仿佛很难把握重心,一不留神就要跌入万丈深渊。   她又静默了许久,终于起身去拿了手机,接上电源,然后开机。这一系列的时间不算太短,她预想他打不通电话应该是会发短信过来的,结果等屏幕亮了又慢慢暗下去,也没有显示有任何新的信息。   她发了一会儿呆,手机铃声突地响起来,心里一惊,去看那来电显示,却是唐奕兴打来的。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接通电话,因为还在感冒中,声音听起来十分的低沉,没有任何活力,她唤了他一声:“二哥。”   唐奕兴那边并不太安静,通讯效果也不佳,断断续续说着:“小九,我和英英刚到北京。”   她还不确定他回来的原因,于是问道:“是回来看三姐的吗?”   唐奕兴解释说:“我本来是陪英英回北京参加画展的,刚刚下飞机才知道楚碧流产了,所以马上订了明天的机票回来。”   她很久没见过唐奕兴了,听到他要回来,心里有些高兴,说;“那我明天去接你。”   唐奕兴说:“不用了,凡生明天来接我。你也知道爸他现在不愿意见到我,我又不能回家,就直接去医院了。而且我听说你病了,怎么能让你劳累呢。”   她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走?总要见一面吧,让我看看你是不   是长胖了也好啊。”   唐奕兴听了她的话十分高兴,说:“我大后天才走,那我们就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在你的酒馆怎么样?”   她答应了好,结束与唐奕兴的通话就立马给郑音打电话,告诉她后天中午要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她嘴里不停的报了许多菜式,郑音差不多写了满满一张纸,终于忍不住问她:“究竟邀请了多少人?”   她怔了一下,不禁自嘲的笑了一笑,两个人哪里吃的了那么多菜呢?她只是觉得此刻分外的寂寞,好像不说些话,心里那个洞就会越空越大。   临睡前,余慕和吃了颗感冒药,是助于夜晚入睡的功效,所以她眯上眼没过多久,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一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做一个梦。   到第二天下午,护士小姐给她打完吊针,她拿着棉签按住手背上那个小针眼,看着窗外那片已然灰暗下来的天空,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很想念唐奕维。可她的电话响了好几次,始终没有他的来电,短信接了十几条,始终没有一条来自他。   他们之间仿佛陷入了僵局,他不说,她不懂,于是距离就这样产生了。她不是没想过主动找他,可那十一个数字整齐排列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那个通话的键,她怎么也按不下去。    ☆、厮守(8)   说是一点钟过来酒馆,结果余慕和等到两点半才见到穿着嫩黄色夹克外套的唐奕兴怀里揣着个小礼盒,急匆匆推开厚实的木门,一上来就道歉:“我迟到了,甘愿受罚。”   余慕和见他一张脸因为急促的喘气涨得红红的,哪还有什么要责怪的,只故意瞟了他手中的礼盒,问道:“是给我的礼物?”   他认真点头,说着就把礼盒递到她面前:“我和英英自己做的奶酪。”   她很惊异,一边拆礼盒一边蹙眉看他:“你还学会这门手艺了?”   他十分得意,说:“我和英英正打算买下一座农场,当农场主呢。”   她已经拆开了礼盒,是蛋糕大小的纯奶酪,于是叫郑音去厨房切一些下来吃。味道很香醇,她真心实意的表扬起他来:“以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到底是成了家,不一样了。”   他笑着说:“那你也快点成家,亲身体会一下究竟有哪些不一样。”   她嘴角的笑意不自然的敛了回去,微微低头,一双筷子来回倒持着碗里的菜。   他不明就里,问道:“我听许多人说小山很喜欢你的,怎么,难道你还在等那个东北帅哥?”   她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不出声。   他也没有逼她的意思,只优雅的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最是说不准的。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有个小姑娘给英英暗送秋波么?”   她点头,他接着说:“我昨天听人说那个姑娘在我和英英去荷兰之后的一个月就和一个画油画的小男生结婚了。”   她有些哑然,半笑着说:“她移情的速度挺快的。”   他十分严肃的纠正她:“不是她移情的速度快,而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英英。”   她不明白,他看了她一阵,终于软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太多疑了,亦或是有什么别的因素在影响着我们。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这个小姑娘,若不是因为她起了催化剂的作用,我和英英到现在可能都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虽然爸已经对外宣布了和我断绝关系,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知道爸和不和我断绝关系,他永远都是我爸,但我要是失去了英英,就再也找不回了。”   她听了这些话,突然想起唐奕维来。如果说唐楚贞的外放、唐楚碧的流产、唐楚雨的离家出走都是他在幕后操控的,那唐奕兴被唐家除名的事肯定也是他做的推手。   一时间,她很想对唐奕兴说声对不起,但眼前的唐奕兴眉角飞扬,半点因为被赶出唐家而悲伤的感觉都不曾有过,或许唐奕维确实把他逼到过死角,可他自毁了   一道墙,然后得到了重生。   唐奕兴见她一直发怔,还以为是话题太沉重了,于是故意笑眯眯说:“你要是真想等那个东北帅哥到二十六岁,其实也就只有半年了,这半年的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她苦笑一下,岔开问起唐楚碧恢复的如何。   唐奕兴一向是个乐天派,说起这事并没有半点唉声叹气的模样:“她和这个孩子的缘分浅,没了伤心是正常的,但我看凡生待她很好,以后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她答不上腔,心里不知道等唐奕维成功的那一日,谢凡生会不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亦或者他对唐楚碧终归是有一些感情的,若是那样,总算也不是太伤人。   两人吃着吃着加了些酒来喝。   唐奕兴在国外喝了不少烈性酒,酒量渐长,余慕和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利索,加上心情十分抑郁,喝了两杯就像是醉了,说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来。   唐奕兴是打心眼里疼她的,见她似乎不开心,便哄着说:“整日在这些高楼大厦之间生活,就会容易觉得压抑,等过了年,你到荷兰来,那里风景好,住上一个月,保准会觉得心情舒畅,没准都不想回来了。”   她笑着说好,只是心里都不清楚那样的一日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因为下了小雨,天色暗得很快。   唐奕兴要坐晚上的飞机回北京,临了没让余慕和送,说是最受不了这种生离的场合,会哭花他脸上涂得隔离霜。   余慕和一直笑吟吟的,最后看着唐奕兴上了出租车,才发觉自己竟是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郑音感觉到她今日的反常,又见她面容憔悴,说送她回家休息。她实在不愿意回去,一直在酒馆里坐着。   慢慢入夜,酒馆里的人也多起来,客人多数是中年男女,揣着怀旧的情愫而来,偶有一个两个文艺青年,点上一盅小酒,慢慢品尝,像是要从中找到不属于自己的过往。   她感觉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变得十分绵长,窗外的点点车灯也格外的晃人眼,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真的累了,只想窝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将自己包裹起来。她似乎在迷糊中做了些梦,但也不是梦,都是旧事,和唐奕维的旧事。   她最后是被人拍醒了,一睁眼,看到眼前的唐奕维,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眼眶里突地就润了起来,刚刚冷下去的一颗心又热络起来,一汪泪水几乎要全部涌出。   他向她伸出手,声音听起来都没有丝毫的波澜,唯有眉心处微微拧起,他轻轻说了一句:“回家。”就好像他们只是这世上的寻常夫妻,因为生活   中的琐事闹了矛盾,妻子负气离家,丈夫寻着踪迹找来,并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一句简单的‘回家’就能把妻子心中所有的防线击败。   她默默低了低头,左手已经搭在他的手里心。她听到自己紧张而又愉悦的声音,在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他并不急着答她,迅速把她带出酒馆领上车,等那辆并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新牌车号融入滚滚车流,才终于吐了一口气。那声音太细太小,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抬眼看他的时候,确实见他眉心处的褶皱已然舒展开了,才知道原来他在这么多人面前牵起她的手,也是会胆战心惊的。   她突然想笑,但又觉得这笑的背后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才刚刚扬起来的嘴角又慢慢陷了回去,重新安静起来。   他本来就是极有耐心的人,一路上她不再发问,他也不出任何声音。可一等去到公寓,才刚刚从电梯里出来,他便猛地回过身,将她困于墙角,他眸光如刃,直直盯着她的双凤眼:“为什么要关机?”   电梯门刚刚合上,霓虹的光亮似有若无的映进屋里,将他的半边脸镀上了一层奇异的色彩。眼前人终于显露出了不悦,箍住她双臂的手不由得加深了力度。   可她觉得这样禁锢的感觉如此的让人安心,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抱他,急切的吻上他的唇瓣,口中喃喃说着:“奕维,我好怕会和你越走越远。”   他身上明显僵了一下,手掌寻上来握住她的脸,细细端看了一会儿,那眼底的怒意终于消失殆尽,低声说:“是我不该瞒你那么多事。”   她急急的摇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可除了反复唤着他的名字,竟也不晓得还能说什么。   他眼底有火光,微微俯下头,精准的吻住她,辗转反侧,含糊着说:“慕和,我希望等我成功的那一天,你会在我身边。”他两手慢慢移下去,她身上的衣物三两下就被他拆解了去扔在木地板上。   “奕维。”她刚一仰头开口,他的嘴就移至她颈间,她来不及阻止他热烫的舌尖不断往下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亦不愿意去阻止,只想与他抵死缠绵。   被他抱到床上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十分疲倦。躺在又暖又软的被子里,被他搂在怀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像是回了神。   床头灯光暧昧不明,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伸手抚上去,固执的仰起头,又吻了吻他有些扎人的下巴。   他索性用力把她往上捞了一捞,好让她的脸与自己相对。只是眼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直埋着眉眼,不敢直视他。   他闷声   笑了笑,又似微微叹了声气,说道:“你真是狠心,竟然学会关机了。”   她不满他的投诉,反驳说:“我不过关了大半天的手机,你却是两三天都没给我打电话。”   他见她一脸稚气,忍不住吻上她的嘴角,继而直逼她唇内细软的肌肤。她哪里还有力气与他厮混,伸手在他咯吱窝处挠了三两下。他最怕痒,果然不再撩她,翻身从刚刚丢弃在床边地板上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然后找到她的纤细的左手,稳稳当当的套在中指上,最后才说:“我在想我该干点什么事才能让你消气,然后觉得大概只有这样做才是最保险的。”   纵然光线十分暗淡,但她还是看清楚套在自己手指上的这枚戒指,挺大的一颗钻,十分闪人眼。她虽然早已认定了嫁给他,但真的等到如此具有象征意义的事物戴在自己手上,仍旧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趁势问道:“嫁给我,好吗?”他能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于是也跟着紧张起来,明明是确定了的答案,却在这一刻突然害怕会听到刺耳的声音。   她怔了片刻,喜极而泣,那一个“好”字说出来的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生。   他亦十分的激动,怀抱她的双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他的声音难得带着颤音,这一刻几乎有种希望所有人都能分享他喜悦心情的念头在心上升起。   两人静静的相拥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事来,终于还是决定告诉她:“那个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来也只会是个死胎。”   她没想到在这个环境下,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但又觉得他大概是念及他们之间的隔阂是由于这件事所引起的,所以想解释清楚,只是既然唐楚碧那个孩子先天不足,那为什么医院的检查从来没有出问题?难道是他在这方面刻意掩藏了事实?   果然他又接着说:“凡生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我们的意见很一致,既然这已经是个无法挽回的事情,干脆就接机行事。我妈和姐,还有五哥都是被人害死的,所以我就算再怎么想得到奥光,也不会走那一条路。”   她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对唐楚碧流产的事好受了许多,只是谢凡生这个人,依然是个谜团,于是问道:“那谢凡生对三姐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从侧面谈及:“对许多人来说利益固然是最重要的,但如果在利益之下还有感情可以拥有,为什么要拒绝?况且那是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女人。”   她微微叹了声气,又突地紧张起来:“那他会不会倒戈帮着二妈他们来对付你?”   他十分有把握   的表示:“他很清楚爸不会把奥光留给二妈,如果这个时候和我翻脸,不但会伤及他自己,还会让二妈他们对他恨之入骨。所以无论他是选择利益,还是感情,都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因为只有我站到奥光的最顶端,他的荣华富贵才能得以保全,他的感情才能受到最小程度的冲击。”   她知道他历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但有些事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会觉得这个男人的心思已经缜密到了几乎找不到任何缺口来打败他。她脑子里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在出神,却是电话铃声突地响起来,惊扰了思绪。   他下床从那一堆凌乱的衣裳中找出她的手机,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蹙起了眉头,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悦,闷声说了三个字:“萧重宴。”    ☆、厮守(9)   余慕和是在被窝里接的宴小山的电话,唐奕维虽然对这通来电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但出于礼貌,还是以去洗澡的借口避开了他们的谈话。   宴小山人还在北京,一接电话就简明扼要的表示来电的原因是刚才唐奕源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不晓得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的事件,于是撇开唐奕源的来电,先打给余慕和了解情况,以免一会儿穿了帮。   余慕和心中对他已十分歉疚,简单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如实告诉她:“恐怕要等到过完年之后。”   她猜到是他姥姥的病情没有好转,原本想要和他见面商量怎样把他们的‘分手’做到最完美的念头又慢慢压了回去。   两人都静默了一阵,反而是洗浴间里哗哗流淌着的水声慢慢环绕在余慕和耳边,她拉了拉被角,正准备问他还有没有什么事,却先听到他低声说道:“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他的声音并不似往日那般让人感觉和睦,像是思量了许久才缓缓说出来,虽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怔了一下,想来他们认识已有大半年,每每都是她有突发情况需要他的帮助,没想到他会提出请求,于是道:“你说。”   他又顿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医生说我姥姥的身体最多还能熬一个月。老人家活到这个岁月也没有什么别的可求,她提了好几次说想见见我的女朋友。我还没有答复她,你要是最近不忙,能不能来一趟北京?”   她并不是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难题,但那时只觉得若是遇到了,自己肯定是会婉拒的,可这一刻,她听到他沉底的询问声,一颗心突地就软了。   他没有立刻得到她的回应,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干脆表示:“你放心,四月份我要去国外深造,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如果你不介意做一个名义上被甩的人,到时候我会跟大家表示因为距离的关系,我们友好分手了。”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想了想,终于说:“我回去看看时间,等订了机票再给你电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唐奕维正好从洗漱间出来,专心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似乎没有要询问她与宴小山谈话内容的意思。反而是她自己心里不安,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一大团的就贴到他背上。   他知道她这般殷情肯定是有事要磨他,想了一想,反客为主的问道:“萧重宴找你去北京?”   她一惊,伸了脑袋到他肩上,侧脸贴着他的耳畔:“你怎么知道?”<   br>  他不答反问:“你答应了?”   他这般神通广大,她哪里还敢有半句假话,老实说:“他帮了我太多次,我不好意思拒绝。”   他把毛巾放到一旁,说道:“想给老人家尽孝也是对的,只不过你这一去,女朋友的身份不就更坐实了?”   她连忙解释:“他刚主动说等过阵子就对外宣称我们友好分手了。”   唐奕维并不惊讶她的话,但还是对宴小山这个人摸不透,按理说不会有哪个世家少爷愿意随随便便给人充当挡箭牌,但他好像并不介意,而且他应该或多或少知道自己和余慕和的关系,却从来也不说穿,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也是个很纯粹的男人,可以为了喜欢的人而忽略别的繁杂事务。   得到了唐奕维的默许,余慕和回到唐家又把这事和范淑莲说了。   范淑莲听闻她是要去北京见宴小山的姥姥,当下高兴的只差要跳起舞来,喃喃说着:“连父母都还没正式见,就先过老太太那关了,看来好事要近了。”   她见范淑莲这样高兴,不禁联想起以后等自己和宴小山分手,也不知道范淑莲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她订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唐奕维中午才回到唐家。   因为是周末,唐晓明在家吃午饭,四个人沿桌坐着,范淑莲见唐奕维有些咳嗽,还以为是坐飞机给冻着了,席间频频表示一定要赶紧吃药,不然就会像余慕和那样得打几日的吊针。   唐晓明心情并不是很好,问及唐奕维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口气有些生硬。   余慕和心里少不得惊慌,但唐奕维早有准备,面对唐晓明一切疑问都回答的天衣无缝。   范淑莲见两父子一来一往的,只怕气氛会被搞僵,于是笑着插话:“奕维在美国那边辛苦了大半个月,有没有为自己谋点小福利啊?”   大家都知道范淑莲指的是和杜若溪的关系是否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唐晓明其实也是关心这件事,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直接问,这会儿范淑莲先打开了话题,他的目光也落到唐奕维脸上。   唐奕维顿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慢条斯理的说:“看上了一套公寓,准备下次去的时候把它买下来。”   余慕和差点就笑场了。唐晓明明显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平日严谨认真的唐奕维会打起太极来,看了他两眼,然后转头交代余慕和:“到了北京要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官宦世家的规矩多,别坏了形象。”   她认真回答了是,直到飞机落了地,也觉得纵然宴小山家规矩再大,她一个来探病的外人,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地方扰乱了秩   序。   来接机的人除了宴小山,还有上次在私房菜馆遇到过的陆柏怡。   陆柏怡是宴小山的表妹,和余慕和同年,但大概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陆柏怡看上去十分显小,像是活泼可爱的大学生。见到余慕和,主动打起招呼,提及曾有过一面之缘。   余慕和对上次被人撞见自己和唐奕维在一起的事心有余悸,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等上了车,宴小山才告诉她今晚就不去医院了,但他二堂哥陆柏誉要请吃饭。   她知道这回肯定要见不少他的亲戚朋友,又确实了这位陆柏誉之前并没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并不排斥这样的晚餐。   陆柏怡嘴快,提前就告诉她:“我这个二哥可不比四哥这么温文如玉,前阵子为了我二嫂和家里翻了脸,到现在都还没讲和呢。不过奶奶疼他,大概再过个几日,也是能领二嫂回家过大年的。”   她不由得想起在三亚时见过的那个小女娃娃,还有宴小山讲过的那些旧事,一时间只觉得原来这世上为了爱情而撇开身家的男人还是挺多的。   陆柏怡猜出她所想的,眯着眼笑说:“我们家情种特别多。”然后拍了拍宴小山的肩膀,“这也是一个。”   结果路上塞车,去到餐厅已经七点多了。   陆柏誉和郑方遥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新闻联播看,陆柏怡推开门见了这情景,十分惊奇的问道:“你们居然在看这个?”   陆柏誉一边起身,一边笑道:“正在看‘世界人民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部分。”   郑方遥比陆柏誉要正经一些,见客人余慕和到了,微微提了提音量,朝宴小山笑道:“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宴小山缓了一缓,原本想来介绍全名,刚抬了抬手,到了嘴边却习惯性的变成了一句:“小九。”   陆柏誉到底虚长宴小山几句,要老练的多,压根不需要宴小山多言,就自己说起:“我是二哥。”然后指了郑方遥,“这是二嫂。”   余慕和思及刚才陆柏怡说的眼前这位陆柏誉因为他旁边那位郑方遥的缘故而同家里翻了脸,所以不由自主的多看了郑方遥几眼,只觉得她虽然不像赵晗玉那样生的国色天香,但自有一种空灵的气质,而且穿衣打扮都十分得体,是难得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顺眼的女人。   虽然余慕和这次来京主要是探望宴小山姥姥的,但在餐桌上,众人都刻意不把重心放在那个有些伤感的话题上。陆柏怡是当记者的,最擅长搞气氛,嘴里时不时蹦出一些时下最新奇的故事来,逗得大家哈哈笑。   余慕和没想到宴小山   的兄妹这么好相处,心里也放轻松了几分。   陆柏怡盯着她看了两秒,突地惊声道:“之前没注意,刚刚才发现小九你抿着嘴笑的样子挺像希照姐的。”   这话音刚刚落下,其余三人都静住了,纷纷看向余慕和。还是陆柏誉先开口划破僵局,说道:“这话也就只能在我们面前说说,等见到你哥可不敢乱说的。”   陆柏怡吐了吐舌头,也明白自己一时失言了。   余慕和算是不太知情的人,直到吃过晚餐,陆柏怡表明不做电灯泡,所以跟着陆柏誉和郑方遥走了,只剩下她和宴小山两人在车里,宴小山才慢慢说起这其中的缘故。   “希照姐就是我表嫂,自从她过世,我们都不敢在我表哥面前提她。”   余慕和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十分认真的问他:“那你家还有没有人是不能随意提起的?先和我说说,万一我触了什么禁忌就不好了。”   他想了一想,觉得这情景有些搞笑,于是摇头说:“政`治那些事你又不管,应该没有什么人是禁忌的了。”   她“哦”了一声,隔了片刻,又问:“我明天什么时候去看望你姥姥?”   他说:“她明天上午要做检查,等睡过午觉,我们四点钟的样子去就差不多了。   她“哦”了一声,他补充说:“我妈一直在医院陪着我姥姥,但她交代了让我带你回家住。”   她到不介意住在哪里,反正他家应该是那种上了年纪的大房子,说不定公务人员都是一大堆,结果去到高级住宅公寓才发现原来他的家和她猜想的实在相去甚远。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一丝失望,便笑道:“你要是想住那些传说中的大屋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出入比较麻烦,想去哪里也不自由。”   她回身看他。   这个城市里的流光溢彩都因为寒冷的天气而显得有些发白,而风太大,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这又平添了一份沧桑的感觉,加上这大半个月他都在照顾病人,所以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她历来知道这世上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条波澜起伏的曲线,没有人会一直上升,也没有人会永远往下滑,但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像宴小山这样的人脸上是不应该出现任何倦容和懈怠的,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其实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厮守(10)   宴小山家的枕头十分软和,加上整个屋子里满满都是暖气,余慕和睡到九点多才醒过来,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北方的冬天若是光呆在家里果然是要比南方要更好过一些的。   她起身,洗过漱,换好衣服才出卧室。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肉香,她寻着味道往厨房走,正好遇到宴小山端了两碗面出来。   她十三岁跟着范淑莲到唐家生活,佣人一大堆,所以从未见过唐家的男人下厨,还是后来在美国读书,和唐奕维在一起之后,见过他拿锅铲的模样,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会儿突地见到宴小山如此居家的形象,一时有些发怔。   宴小山猜到她在想什么,十分诚实的表示:“刚刚听到你房里有声响,猜到你应该是起来了,所以叫隔壁的餐馆送了两碗炸酱面。”   她会心一笑:“难怪这么香。”   两人正吃着面,陆柏怡又来了。她是只习惯早起的鸟儿,原本是要带余慕和到城里转转的,见还只在吃早饭,便坏笑道:“昨晚累着了吧?”   余慕和自然是明白陆柏怡的意思,宴小山却不解其意,还想解释说昨晚很早就休息了。余慕和觉得这些事解释起来越发显得怪异,于是抢先开口问道:“今天要去哪里吗?”   提到这个,陆柏怡很是有些失望,伸手指着窗户外:“在下鹅毛大雪,我从家里开车过来,那一小段路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我看等你们吃完面,我们差不多就该出去寻个地方吃午饭,然后往医院去了。”   余慕和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在飘着大片的雪花。城市里高矮建筑都被覆盖成了一片白色,美是美,但交通就没那么方便了。   他们十一点出门,快一点才到吃饭的地方。   临近年关,各色人物都往京城里赶。他们是去的有名的火锅店,陆柏怡在城中长大,认识的人特别多,隔几分钟就能遇见熟人,最后更是直接闹着要和一位叫傅小影的世家小姐与这位傅小姐的同伴蒋婉仪坐一桌。   余慕和没有意见,反正只要不是那日撞见过自己和唐奕维在一起的人,她基本都是能接受的。   聊了一阵,余慕和才知道傅小影一直住在温哥华,是因为好几年没回京过大年了,今年按着家里老人的指示才回来的。   陆柏怡嘴快,高高兴兴问起范黎绍的事来:“小影姐,你什么时候和范黎绍结婚啊?”   余慕和一惊,突地想起郭广琳总在自己面前提起的那个人似乎也是叫范黎绍,而这位傅小影也这么巧是常住温哥华的,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傅小影一眼,只觉得她眼中有些闪躲的意思,但   还是笑眯眯的回答陆柏怡:“你是不知道那些洋人姑娘有多热情,整日变着法子勾引范黎绍。”   陆柏怡信以为真了,忙说:“那你还不快点把他拿下?”   傅小影故意认真说:“那就叫婚前考验,如果连这点诱惑都挡不住,那结了婚以后岂不是更难管理了?”   陆柏怡听得十分认真,蒋婉仪在一旁扑哧一笑,说:“你还真以为范黎绍不想娶她?”   陆柏怡又是恍然大悟,噘着嘴看向傅小影。   傅小影浅浅一笑,并不再往下解释。   余慕和见她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刚刚过肩的头发蜿蜒的恰到好处,一双桃花眼已然经过岁月的洗礼,有一种沉静后的美好,突然之间就觉得那些传说中的爱与不爱,追求与执着其实并不是非要弄得那么清楚。   诚如陆柏怡考虑的那样,吃过火锅已经两点多了,雪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余慕和想着既然是去医院,怎么也不好空着手去,至少得带束花。   陆柏怡却掐断她的想法,如实告诉她:“那些花都能把走廊堆满了,你就算买了去也带不进病房的。”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听陆柏怡这样说,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但真的等去了医院才知道陆柏怡不但没有夸张,可能还考虑到不要吓住她而减免了许多细节,好比出了电梯还有专人查验来者的身份,又好比这一层楼只住了宴小山姥姥一位病人,再好比病房竟然设计的九曲十八弯,需要推开好几道门才能到最里边。   她本来是抱着一颗平常心来的,但遇到如此的阵仗,不免紧张起来。   陆柏怡大大方方走在前边领路,遇上医生或者护士都只是点头算作打招呼,宴小山一直在她旁边,大概是怕这样肃静的气氛会吓到她。   直到走到最里间的房门外,才听到有人逗笑的声音从未合紧的门缝处传来。   陆柏怡轻轻推开门,扫了一眼屋里坐着的人,很快笑道:“我就知道是明澈来了,不然姥姥肯定不会笑的这么开心。”   被点到名的明澈立马接上话头,向姥姥告起状来:“姥姥,您看这个妹妹,从来也不知道尊我一声哥哥,越大越没法管了呢。”   余慕和顿在门外没敢往里越步,宴小山伸手在她腰后轻轻推了一推。她很快收拾好自己有些凌乱的心情,面带着微笑同宴小山一起步入屋内。   屋里就只有三个人,坐在靠床边小椅上的人是先前见过的明澈,正在用工具剥核桃那位五十出头的妇人应该就是宴小山的母亲,半睡在床上的老太太无疑就是宴小山   的姥姥了。   陆姥姥原本还想帮着明澈教育教育陆柏怡,但眼见着宴小山带着余慕和来了,整副目光都落在了余慕和身上。萧妈妈一直没见过余慕和,这会儿也忘了剥核桃了,盯着余慕和看。   明澈是最会活跃气氛的人,当即就笑道:“四弟妹真是天仙下凡,姥姥和姨妈都看呆了吧?”   余慕和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一颗心跳得异常的快。   宴小山也有些呆滞,被明澈提醒了,才主动牵起余慕和的手走到陆奶奶面前,正想要作介绍。   陆奶奶就先笑开了,抬起已经十分苍老的手一边去寻余慕和的手,一边说:“这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余慕和亦识时的伸出手主动握住陆姥姥的手,但又不晓得该作什么称呼,一时怔住。   萧妈妈知道自己儿子很喜欢这个余慕和,此刻又见陆姥姥对她颇有好感,于是说道:“还不快点叫姥姥。”   余慕和骑虎难下,只得飞快的唤了一声姥姥。   陆姥姥十分高兴,又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望向宴小山,她的气色虽然不太好,但此刻的精神头却异常的振奋,含着笑说:“你们兄弟姐妹五个,除开你大哥已经是认了死扣,怎么也拉不回的,剩下的四个里边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不过现在看来,我也是可以放心的了。”   余慕和压力不小,明澈十分有眼色的笑起来,投诉说:“姥姥你太偏心了,从来也不关心我是不是还单着。”   陆奶奶转头看向明澈,故意蹙眉说:“你口舌伶俐,花样又多,我担心你,还不如担心姑娘们呢。”   明澈咧嘴一笑,陆柏怡见机暴露明澈的小秘密:“奶奶,你别听他瞎说,我知道他现在正在追一个姑娘呢。”   陆奶奶兴致高涨,问道:“哪个姑娘这么倒霉啊?”   明澈狠狠瞪了陆柏怡一眼,可这一招对陆柏怡来说完全不抵用,她更是凑到陆奶奶床边,说:“就是他们单位的,还住在他隔壁呢,我都见过两回了。”   陆奶奶故意惊呼:“都欺负上门了?”   陆柏怡回头笑嘻嘻看了明澈一眼,说道:“我看那个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谁欺负谁还指不定呢。”   明澈故意摆出一脸愤恨的表情看着陆柏怡,有意小声道:“就你嘴快。”   病房里的气氛一片和睦。   陆奶奶对余慕和知道的不多,一众人有意把她的过往说了与陆奶奶听。陆奶奶年轻时留过洋的,思想十分开放,并不在意余慕和在唐家的身份,反倒对她能考取美国大学赞不绝口,只是听闻她再未有过什么事业上的发展,   不免为之可惜了两句。   余慕和从未深觉得自己学成归来却整日闲着有什么不好的,但偏偏这个时候被陆奶奶提了一提,心中也有了些想法。   聊到快五点的时候,又有两个妇人带着上次在三亚时见过的小娃娃陆童瞳来了,那两位妇人看着都比萧妈妈要年长几岁,经介绍,才知道面上不怒而威的那位是陆家的大媳妇,陆童瞳的奶奶,另外那位和萧妈妈有几分相似的是明澈的妈妈。   她一下子见了陆家一半的人,虽然不会怯场,但又觉得越是这样正式的见面,以后的宴小山解释起来恐怕会越发的难。   晚上大家都留下陪陆奶奶吃饭。备选的菜式虽然多,但口味都十分清淡,陆奶奶怕她吃不惯,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她只怕自己再给添麻烦,忙说家里一贯都吃的很清淡。   陆奶奶仍是觉得会怠慢了她,于是让明澈打电话:“让你大哥去那家盛宴带柿子酱烤鳗鱼和口袋包子来。”   明澈接了指示,忙着去落实。   余慕和越发的觉得这样的盛情不妥当,忙着向宴小山使眼色,宴小山哄着怀里的陆童瞳说:“童瞳,我们到外边去玩捉迷藏好不好?”   陆童瞳已经两岁多了,平日就是古灵精怪的,奶声奶气的说:“好。”   陆柏怡也凑热闹的表示:“童瞳,姑姑来找来好不好?”   陆童瞳连连点头,就要从宴小山怀里下到地毯上走。   童瞳奶奶这个时候却急了,不同意:“玩什么捉迷藏,仔细磕着哪儿了。”   这话明显扫了大家的兴致,陆奶奶一蹙眉,看着童瞳奶奶说:“该关心的时候你摆面色,伤了柏友的心,这会儿正是童瞳该玩闹的时候你又不许了。”   童瞳奶奶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尴尬,低了低眉眼。   余慕和对这里边的情况一知半解,直到奉命去买烤鳗鱼和包子的陆柏友也来了,才发现原来这两母子的关系已经僵到这个地步。陆柏友虽然看着是识大体的世家子弟,但连个正眼都不给童瞳奶奶,甚至于对陆童瞳也好像不怎么愿意多接触似的。   好好的一顿晚饭,菜色怡人,又有明澈和陆柏怡时不时逗乐,可余慕和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心里不禁在想,这权利世家,相处起来总不如寻常小家庭那般温馨。好在她只是来探病,明日就可以脱离这情景了。   可吃过饭,陪着陆奶奶说笑了一阵,余慕和正打算表明自己明天回深圳的想法,陆奶奶却抢先问她:“小九会不会打桥牌?”   她摇头说不会。   萧妈妈明白陆奶奶的意思,便说:“明   天上午来玩几把自然而然就会了。”   陆柏怡大叹:“玩几把就会?我怎么觉得打桥牌那么难呢?”   明澈故意戳她的额头,笑道:“你不爱动脑子呗,就喜欢玩水果连连看那种游戏。”   陆柏怡朝他做鬼脸。   余慕和没好意思再开口说要走,宴小山亦觉得不好意思,等从医院出来就十分抱歉的表示:“没想到我姥姥会开口留你。”   她懂他的难处,于是笑着说:“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老人家嘛,能开心一天是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这章主要是放旧人出来打酱油的。 ☆、我是如此爱你(1)   Chapter 5 我是如此爱你   陪你一段路   也让我自己看清楚   爱在真实与梦想两边   不可能交集   余慕和又在北京呆了几日,因为知道上午是探视时间,为了避免在太多人面前露面,有意选在下午和晚上去陪陆奶奶。   宴小山也担心她呆的时间越长,以后分手起来家里人反对的声音会越大,于是找了个机会向陆奶奶表明她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眼看就要过年,得回去了。   陆奶奶顾着自己这几日的高兴,没考虑这些,想了一想,还笑着说:“是该回去过年了,不然等明年嫁了过来,可就得在北京过了。”   余慕和只能陪笑,但好在这种欺上瞒下的日子总算可以告一段落,去机场的路上,她心情十分明媚,压根没受到窗外灰暗天色及大雪的影响。   只是她的心情不受影响,航班却因为天气而延误了。   她甚少在寒冬来北方,虽然在电视上常看到这边的城市因为大雪而耽误了出行,但自己的航班被误又是另一种感觉了,连贵宾室里候机的人都不在少数。   宴小山买了热饮给她,主动为这次她配合演戏而表示感谢。   她接过热饮,笑道:“我本来是想表现差一点,好让你家叔伯姨妈们觉得我配不上你,可你姥姥总夸我,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不好好表现了。不过说实话,我也真没干什么,你的哥哥妹妹们都是分分钟能逗笑全场的人,我只能算是个打酱油的。”   他在她一旁坐下,抿了抿嘴,说道:“大家也都是希望姥姥能高兴。”   她见他似要泄气,于是说道:“你们都算幸运的啦,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我外公外婆呢。”   他蹙眉看她。   大概是因为从未见过,所以即便提起这些事,她也不会觉得有多伤心难过,只平缓的说:“我妈其实是山西人,但那个时候家里穷,我外公外婆养不起那么多小孩,所以就把我妈送人了,结果收养我妈的那户人家南下了,没过多久,又都病死了,剩我妈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听故事,问她:“然后呢?”   她一笑,说:“然后我妈就遇到我爸啦。”   他会心一笑:“那也挺好的。”   她满不在乎的说:“但我听说我爸那个时候心里有另外的人。”   他不明白:“那你妈还愿意嫁给他?”   她耸了耸肩,缓缓说:“也许她相信自己的真心总有一天会感动我爸吧。不过到最后究竟有没有感动没人知道,因为我爸也死了。是车祸   ,发生的很突然,我妈连向他提问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难过的事情,等过了这么多年再说出来的时候,余慕和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或者在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敬爱的父亲其实是对不起范淑莲的,明明不喜欢却娶回家做老婆,还花掉所有积蓄开了一家纪念旧情人的酒馆,而范淑莲为了保住这家酒馆不惜到唐家做小,过了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日子。所以这世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爱旁人都是很难明白的,没有什么配不配,更谈不上对等,只在那一刻,你爱上了某个人,然后愿意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因为航班延误,原本应该六点到的飞机,差不多快十一点才落地。范淑莲亲自来接她,一见面就问陆家的人对她满不满意。   她考虑到过段时间要和宴小山分手,于是故意遮遮掩掩的说了句:“就那样吧。”   范淑莲一听这话,一颗心立马就提上来了,拉着她问:“就那样是哪样?他们不喜欢你?为难你了?是不是嫌出身配不上?又或者萧重宴跟别家订了娃娃亲?”   余慕和没想到范淑莲会一股脑儿想出这么多假设来,唯恐她会因为出身的问题而觉得有愧,于是改口笑道:“哎呀,我是去探病,又不是参加喜宴,总不能要求人家笑呵呵的迎接我吧?”   范淑莲蹙眉看她:“那是什么情况?”   她只好避重就轻,伸手挽着范淑莲的胳膊继续往前走,说:“他奶奶人挺好的,亲戚朋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架子。总之我没受委屈,也没给唐家丢人。”   余慕和觉得自己没在陆家人面前丢唐家的脸,唐奕维则觉得她走的这一遭,显然是得到了陆家人初步的认可。   她知道肯定是后边留的那几日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一边设法往他怀里钻,一边撒娇笑道:“你吃醋了?”   他一只手从被子外边揽住她的脖子,改了口气,微笑说:“和老人家吃醋,太没觉悟了。”   她突然想抬眼看看他,但房间没开灯,又不敢拉窗帘,没有光亮,只能依稀看到他脸部的轮廓,几日不见,似乎又分明了一些,显然也是没休息好。她心里有些堵得慌,伸出五指轻轻抚在他下颚处,很不情愿的问起:“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吗?”   他沉了沉气,说:“刘宇辉今天已经请辞了。”   她想起他之前提过刘宇辉患了胰腺癌的事情,如果总经理一职正儿八经的空下来,随之而来掩埋在暗处的争斗就不得不搬到台面上了。   他顿了一顿,又说:“二妈同大妈那边的反调是肯定会唱下去   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回了趟娘家,竟然把以前那些和爸一起打过江山的人都给请动了。”   她心一惊:“所以呢?”   他见她如此紧张,忽而笑了起来,说:“所以我加紧把与赵家电子产品的合并案搞定了。新的生产线过完年之后就会开工。奥光的过去是不能丢弃,可我相信展望未来更重要。”   她亦替他感到高兴,问道:“不是说至少等到三月份好吗?怎么突然这么快就办好了?”   他没想过对她有什么隐瞒,直白的告诉她:“主要得谢谢杜若溪,我没想到她在美国的人面也那么广。”   她听到杜若溪的名字,一颗心习惯性的沉了沉,连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轻快喜悦了,但又不得不说:“她真是个好帮手。”   他颤颤的笑了一笑,说道:“她确实是个好帮手,可对我来说,她也只是一个好帮手而已。”   他如此说,她又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转口大方表示:“那你可得好好感谢她。”   他沉吟了一会儿,征询似的问她:“她也快三十了,我送个猛男给她,你看怎么样?”   她扑哧一笑,睨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说的你自己吧?”   他立马蹙眉:“我哪里像猛男了?”   她想起他之前安排给自己的徐东奇,故意说:“人家杜小姐可比我聪明多了,你别妄想能随便找个人混到她身边。”   他听她主动提起徐东奇,于是告诉她:“徐东奇可不是随便能找得到的人,等年后,他就会加入奥光的律师团。”   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听到这个风声,但从他口中说出来才觉得这事八成是真的,于是不由得感慨:“不知道该夸你爸有容人之量,爱惜人才,还是该嫉妒徐东奇的好运气,或者说最应该挂上奖牌的应该是你这个幕后人。”   他避开不谈这个问题,反而提起萧家来,说:“爸后天请萧家吃饭,具体有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但我想肯定不会是过年团拜这么简单。”   唐晓明要在什么时间请什么人吃饭,从来都不是余慕和关心的问题,但如今以她和宴小山在台面上的这种关系,这个问题她不得不开始上心。只不过此类的饭局通常都是绝密级的,连一贯消息灵通的唐奕维都摸不到边,所以她上心是一回事,能不能觅得其中的奥秘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思来想去,左不过是一些期望通过裙带关系而取得通往成功的捷径罢了,总不能是私下就把她和宴小山的婚事给敲定了这么乌龙吧?   大概是费得脑细胞太多,这几日陪着陆奶奶也耗了不少神,余慕和第二日睡到快九点才   醒过来。她没想到自己守了这么多年八点钟起来吃早饭的规矩竟然在这么一个平常的日子给破了,急急忙忙洗漱完毕就快步往楼下走。   餐厅里的人都散了,只能看到大妈和唐奕源在花园里,大妈手和嘴并用,显然又是在对唐奕源进行批评教育。她怔怔看着他们母子,心里又觉得唐奕源这一路走来亦是十分的不易。   范淑莲刚巧从厨房里出来,见她盯着花园里的两母子看,急忙把她拉开,走到偏厅,确认四下无人,才说:“你大妈现在就跟个火气筒一样,见着谁都没好口气,你还盯着他们看,是想被她一把火给烧焦吗?”   她不明白:“三姐流产的事都过去一个多礼拜了,还没消停么?”   范淑莲摇了摇头,凑近她耳根处,说:“她回娘家找了很多帮手,结果越帮越忙,今天吃早饭的时候,老爷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她管得太宽了。”   她想起唐奕维昨晚说的过去与未来的关系,果然唐晓明已经开始偏向唐奕维了。   范淑莲见她不答腔了,又问道:“你今天怎么睡过了?”   她点头说:“忘了调闹钟。你怎么也不上去叫我?”   范淑莲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发梢,说:“我是准备上去叫你的,但老爷说你这几天辛苦了,就让你多睡一会儿。”   她一怵,如实告诉范淑莲:“我怎么觉得心里慎得慌?”   范淑莲十分配合她,也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心里慎得慌。”   她又猛地一笑,抱住范淑莲,问道:“妈,万一我和萧重宴分手了,不会被赶出唐家吧?”   范淑莲皱眉:“怎么会!”   她不晓得范淑莲这三个字究竟是觉得她不会和宴小山分手,还是不会被赶出唐家,她只晓得与宴小山分手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    ☆、我是如此爱你(2)   不过唐晓明宴请萧家的这个愿望并没有落到实处,因为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接到萧定粱秘书来的电话,说是北京的陆家老太太过世了,萧定粱要马上赶回北京。   余慕和那个时候正在帮范淑莲整理需要购买的年货清单,被唐晓明通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蹿回房间给宴小山打电话,当然,她必须承认自己如此迅速的动作有八成是因为大妈那副‘你应该和萧定粱一起回北京’的表情,剩下的两成倒是真的关心宴小山和陆奶奶的。   宴小山迟迟没有接电话,余慕和打了两通,又觉得他这会儿应该很忙,于是不再打扰他。坐在沙发椅上,她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还活生生的陆奶奶来,宴小山说医生表示还有个把月的时间,没想到突然就走了。虽然已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但等到真正发生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很难接受。   她记得七八岁的时候,脑子里头一次有死亡的概念,总臆想着自己某日睡下就不再醒过来,于是夜夜都不敢入睡,缠着范淑莲。范淑莲大概觉得对她这样的小孩子讲大道理是没有用的,于是直白的告诉她:“妈妈年纪比你大,要死也比你先死。”若是换了别的小孩,听到自己妈妈说会先死,肯定是会哭闹了,可她那个时候出奇的安静,倒像是这样的一番话让她安了心,总觉得只要范淑莲不死,她就肯定不会死的。后来才明白,其实生命的长短很多时候与年岁无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只要活着的时候是真正的活着,一瞬也可以是一生。   宴小山差不多过了半个钟头才回了电话给余慕和。他那边的环境有些吵杂,想当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聚集的人肯定不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还十分低沉,缓缓告诉她:“姥姥去了。”   她原本想说她知道,但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沉吟了片刻,始终不晓得该接什么话。   他像是狠狠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努力平淡的告诉她:“我跟我妈商量过,你刚回去,马上也过年了,这次你就不用来了。”   她知道他这是为了避免她与他的关系在众人眼里会变得越来越密不可分,她也确实没有再去北京的打算,可他这样善解她的心思,她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他从来没欠她什么,可长久以来一直为她考虑繁多。如果说与唐楚碧等人相好,却不得不对唐奕维的所作所为保持缄默是她不得已的选择,那么对宴小山的种种类似于利用的行为,她则需要承认全部的责任。   晚上唐奕源来找余慕和,大概是喝了不少酒,她一开门,他就不管不顾的走进来,往沙发床上一趟,随手拉着她床上的被子胡乱   盖在自己身上。   她不是没见过他胡闹的样子,只是眼下唐晓明对他们几兄妹的态度模棱两可,这又是在家里,万一被看到了,肯定又少不了一顿骂,于是很快把房门关上,走到沙发床边   他却已经眯了眼,蜷缩一团,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甚少见他这副模样,就算是上次唐奕兴离开前喝了不少酒,他也不曾有过这样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的感觉。他虽然爱玩,却没有喝酒的爱好,偶尔喝醉也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唯有一次是因为伤了心。还是她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刚读大学,也是冬天,唐晓明几个都不在家,他拿了酒柜里头的路易十三,像是喝白开水似的往自己肚子里灌了大半瓶。她压根拦不住,只好问原因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结果她不问还好,一问他更伤心了,把剩下的那小半瓶也一股脑儿的全喝了,最后打了个特别大声的嗝,哭丧着脸说:“赵晗玉说她喜欢的人是储移飞。”   其实她那时觉得他很幼稚,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何必喝这么大一瓶烈性酒来伤自己的肝?但唯恐说了这样的话会更刺激到他,只能迂回的劝他:“人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喜欢,你就是对赵晗玉太好了,所以她才没把你看在眼里,你要是像储移飞那样整日都不正眼看她,估计她就会喜欢你了。”   他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很接受她的说法,拍着胸脯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   她觉得他是个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的人,果然没过十分钟,他就开始头疼酒柜里空掉的那个位置,完全把赵晗玉抛到了脑后。她只好给向唐奕兴求救,马上买了一瓶酒回来填上,还特别仗义的没把他的事抖出去,只告诉唐奕兴是她不小心打碎了。也因为她的仗义,从那以后,唐奕源几乎把他所有的秘密都和她分享,虽然他那些秘密并没有什么秘密含量,但她总因为知道的太多而不得不与他同流合污,好比背着家里去飙车。   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为了远离这个家庭而去到大洋彼岸,结果在那里遇到一个不一样的唐奕维,于是开始了她有别于从前的生活,而他被唐晓明发配西欧。他们之间相隔的不是一整个大西洋,也不是五六年的时间,是早已经背道而驰的苍白的路。   她从来都坚信唐奕维得到奥光的过程不会一帆风顺,可最后一定会成功,所以她总希望唐奕源不要被卷入这场风暴,哪怕是不得已卷入了,也不少涉及太深。可这世上有些事偏偏就是与愿相违的。   以前常与冯昀昀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冯   昀昀送了她四个字,大智若愚。其实也是,若不是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名校海归?若不是聪明却假装不谙世事,怎么可能在需要律师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徐东奇?   面对唐奕维,她不过是想他能亲口对她说出的真心话,虽然在真的听到的时候,究竟免不了内心的纠结。而面对唐奕源,她却宁愿永远都装作不知道他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背后暗藏的深意,因为害怕自己了解他的内心越多,就越容易动摇。   他非要她穿那双高跟鞋去接机的时候,她就猜到有猫腻。果然她摔了跤,被唐奕维扶了一把。其实她有想过如何抹去有可能会定格在唐晓明脑中那个自己与唐奕维的画面,没想到宴小山会在这个时候横空出现,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并不怕被人算计,只怕算计她的人又对她存了真心,让她无法狠下心去反击。   从医院拆下来的石膏她一直都放在衣帽间用盒子装着,上面有很多人的签名和留言,像是彩色的一件艺术品。她找了很久才找到他留下的六个小字‘对不起’‘有关系’。那是缘于他们小时候闹了矛盾,一个人向另一个人说‘对不起’,另一个人就会故意说‘有关系’。她记得当时他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还开玩笑说让他负责,他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就是要养你一辈子,也没问题。”   余慕和终于还是没忍心叫醒唐奕源,由着他睡了两个小时,等到快十二点了,又特意到楼下倒了一大杯温开水到房里。   唐奕源喝了酒,口渴,没多久也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是在余慕和的沙发床上,先是一怔,而后见到她坐在对面的小椅上定定看着自己,才尴尬的问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余慕和也不拆穿他,开玩笑说:“你日日惦记着我这张沙发床,看来不送给你都不行了。”   他眯眼一笑,她端了杯子给他,这才关心的问起:“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了,非要喝这么多酒才能尽兴?”   他咕噜噜喝了大半杯水,很不客气的打了个嗝,然后简单说:“有个同学做了爸爸,生的是龙凤胎,一高兴就喝多了。”   她明晓得这不会是真正的原因,但还是笑道:“别人做了爸爸你就高兴成这样,等自己做了爸爸,还不得冲到天上去?”   他把空杯子还给她,又缓缓靠回到沙发椅上,含着笑说:“等先做了别人老公再说吧。”   她见他似要赖在这里不走了,急忙拉住他的胳膊,细声嚷着说:“喂,要睡回你自己房间去。”   他爱运动,力气本来就比她大出许多,这会儿   又喝醉了,身子越发的沉,稍稍用了些力往后靠,她压根拉不住他。她眼见自己没得休息了,于是干脆放了手,说道:“我去叫大妈来。”   他果然受了这威胁,立马就坐起来了,冲着她直摇头:“你真是没良心。”   余慕和刚小心翼翼把唐奕源送回房间,唐奕维就打了电话过来。   她还以为是动静太大了,慌忙问他:“声音很大吗?他们不会都听到了吧?”   他故意同她开玩笑,说:“一个喝醉了的成年男人在你房间里一呆就是两个小时,哪怕是一丁点动静也会让我特别关注。”   她莞尔一笑,但没有什么心情开玩笑,问道:“今天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他顿了片刻,轻快的说:“如果什么事都等到发生的时候才措手不及的去补救,那就太迟了。”    ☆、我是如此爱你(3)   关于唐奕维说的大妈那边已经补救不及的事,余慕和后来到第二日才从范淑莲口中得知是唐晓明几乎已经内定了唐奕维是下一任的总经理,只等到过了年就对外宣布。   对于这个消息本身,其实她并不是那么惊讶,让她格外注意的反倒是唐晓明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消息透露给范淑莲知道。她们母女俩在唐家的位置本来就很尴尬,原先唐晓明待她们没有特别的好,所以大妈和二妈只当是男人喜新厌旧,并没有太过于排挤她们。可自打她和宴小山表面好上,唐晓明又送了不少旗下子公司的股份给范淑莲之后,她们俩的存在感在这个家中就越发的强烈起来。虽然她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问题背后可深究的原因,但现在看来,她已经不得不承认在大妈和二妈你争我夺的过程中,范淑莲也成了‘渔翁’之一。   而作为‘渔翁’的范淑莲,眼下最明显得利的事就是代替大妈操办家中过年的各项事宜。说来这虽是一件累人的事,但往往这样一件看似主持大局的事就能让许多人变了风向。短短不过一两日,外边已有传言称范淑莲极有可能取代大妈在唐家的主母位置,甚至有爱好八卦的人把电话打到了她这里,拐着弯问这其中的究竟。   她觉得这样的风头毫无益处,也不希望范淑莲四处被人谈论,凡有提此问题的,都一律说是大妈最近身体抱恙,唐晓明怕她受累,所以才把这活指给了范淑莲。结果这好端端的话说出去,过了两三个人的嘴就变成了大妈快不行了,范淑莲大有越过二妈取而代之的架势。   这实在让人哭笑不得,连唐奕源听了都来找她说:“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听了那些传神的假话,肯定也要当真了。”   她这几日的兴致本来就淡淡的,回他的话也是简单的一句:“果然是多说多错。”   鉴于这样的情况,余慕和连那些公子小姐打来的电话也懒得接听了,最后是赵晗玉打到家里来,说没意思,想约她去泡温泉。   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而且赵晗玉绝对不会八卦她家中的事情,至多是讲一些和储移飞相关的。可这次赵晗玉一反常态,连储移飞也不提了,就说起近日看的一本书叫《烟花会》的书。她很好奇赵晗玉怎么会对一本爱情小说如此上心。   赵晗玉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暖暖的温泉水里,只露出一个头,雾气迷茫,余慕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如同□在外头的肌肤触突地碰到寒冷的空气一般透凉彻骨。她说:“这世上的爱情大概也只有一方死了,另一方才会觉得日久弥新。”   余慕和不想去猜测赵晗玉和储移飞   之间又发生了什么,连当事人都说不清楚的感情,一个外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象而已。   她只是想到了唐奕维。   这几日他越发的忙碌了,往往过了十二点才回来。她知道这是他们离目标又近了一些的表现,只是她全身上下那些原本应该喜悦细胞像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而全都缩起来似的,怎么也溢不出来。她不能把这样的情绪带给唐奕维,她也没有机会把这样的情绪带给忙碌的唐奕维。   暖人心脾的太阳一直到大年那日也没有露出脸面来。   唐家上下每一个人在唐晓明的要求下都努力表现的笑逐颜开,就连已经势同水火的大妈和二妈也不得不在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里表现的情同姐妹。唯一不太配合的人是唐楚碧,由头至尾都没有给过大妈好脸色,要不是谢凡生在一旁拦着,没准又会爆发一场家庭战争。   她看着这样的画面,只觉得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像是吹了刺骨的寒风,一时半会儿化不开脸上的僵硬。   吃过饭是放烟花的时间,以前唐奕兴在的时候,最喜欢就是这个环节,可他又是个怕声响的,总是堵着耳朵在她面前跳来跳去,一点不像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今年的烟花仍旧和去年一样美,大朵大朵的色彩绽放在漆黑的夜空,照亮了许许多多黑暗的角落,可那也只是一时的明亮而已。巨大的声响回旋在耳边,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内心的一点颤动。   联欢晚会照旧是那些项目,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去之可惜。   唐晓明看到十点多些就回房休息了。大妈和二妈见唐晓明走了,没过两分钟也争先恐后的离开。唐楚碧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早早就同谢凡生回了房间。原本就只是表面和谐的一大家子人只剩下余慕和、唐奕维和唐奕源三个。   余慕和起身要走,唐奕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扬着脸说:“回去也是看这个,还不如一起看,至少能交换交换对这些节目的看法。”   她只得坐下,可对这些节目的看法,她是真的没有,因为压根就没注意看,只是由着花花绿绿的人儿在眼前晃过来再晃过去,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二点。   屋外有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的礼炮声响,屋里的电话也响了。   唐奕源精神极好,接电话的速度特快,结果是唐奕兴打来的,挨个祝新年快乐。   她心里本来就聚集了许多种感情,听到唐奕兴那么鲜活有力的声音,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落了泪,想转过身悄悄拭去却被唐奕源逮了个正着。   唐奕源只当她是喜极而泣,笑着批评她:“现在可是大年初一了,你   这样掉眼泪,是要影响一整年的。”   她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好受,飞快说了句:“我回去睡了。”然后转身往楼梯那边走。   唐奕源很快跟了上去,说:“我也回去睡了。”   唐奕维默默看着他们上了楼,静坐了一会儿。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他发了会儿呆,终于拿起来看,都是些祝贺新年的短信。他每一条都回了‘新年快乐’四个字,唯有杜若溪又因为他回的这四个字立马返了一条回来,像是开玩笑的口气质疑道‘我以为我会比别人多几个字。’   他顿了一顿,又给她多回了四个字‘心想事成’,然后关闭了手机电源。   做生意的人最是讲究彩头。   还不到五点,范淑莲就过来敲余慕和的房门,提醒她一会儿要敬神,该起床了。   她早就听到楼下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窝在被子里不愿起来。这会儿范淑莲过来叫她,她只能起身,开始忙碌的一天。   唐家是大家,来拜会的人十分多,说到去别家拜年,通常也只到了初二、初三才会去一去蒋家、赵家和储家。至于上广州去到吴家或是方家,那都是初七以后的事了。而余慕和作为女眷,从今天到十五,基本只有乖乖呆在家里的份。   无论如何,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一多了,就显得格外热闹。   大妈和二妈争相穿了大红色的衣裳,虽然款式各异,但毕竟撞了色,还不如范淑莲穿的那件明黄色的袄子显得好看。也因此,来访者中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又生出许多闲话来。   撑着脸皮笑了一整日,终于过了晚饭,登门拜访的已经很少了。   余慕和回到房间,想起给宴小山来,也不知道他家出了喜丧,这个年会过成个什么样子。   范淑莲见她晚上没吃什么,于是端了小米粥过来。那粥碗还特腾腾的冒着气,香味十分诱人。   她吃了几口,范淑莲故作无意的问道:“重宴家里的事还没料理好吗?”   她不动神色的又吃了一口,才说:“差不多了。”   范淑莲见她没有什么异样,便又说:“我见他今日也没往家里来电话,以为那边还在忙呢。”   正说到这里,余慕和放在小椅上的手机响了。   范淑莲十分迅速的瞟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宴小山打来的。她十分识趣的笑道:“刚又来了两位客人,我先下去了。”   余慕和看着范淑莲走出房间,又看了一会儿还在响的手机,最后拿起来接听。   大概是因为新年的缘故,虽然家中有老人离去,但宴小山此刻的声音听   起来还是十分愉快的,头一句便向她问新年好。   她见他心情不错,也跟着高兴了些,回了句:“新年快乐。”   他笑着问她:“今天很忙吧?”   她“嗯”了一声,想他那边的情况只怕比她要更加目不暇接。   静了两秒,他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平和的告诉她:“昨晚我和我妈说了我们分手的事。”   她一颗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知道她此刻肯定是在认真听的,于是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和她说我们的兴趣爱好不太一致,最近又是聚少离多,所以和平分了手。她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十分尊重我们的决定。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方便和太多人说这件事,等过了十五,我这边自然会有消息传出去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握着手机。   他倒还十分的轻松,又笑着说:“我妈别的都没问,就问我们是什么时候分的手。我怕说得太早不好,就说是这两日的事。”   她不自主的对他说谢谢,却又觉得要谢的地方太多太多。   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只含笑回了几句“没事。”然后开玩笑般的说起:“有时候想想很多事情并不一定非要寻个原因出来,特别是像感情这种的,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是旁人能懂的。能遇上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真的挺不容易。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就想祝你能心想事成,等日后嫁给他了,我也会替你高兴的。”    ☆、我是如此爱你(4)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越来越纠结的说。。。   赵家派的帖子是初十的晚宴。   小酒馆也是定的初八开始营业,所以余慕和借着这个由头说不去赵家那边了。   虽说是新年开张,但也几个人愿意从年初开始就醉醺醺的,所以酒馆里的人实际并不多。   余慕和大半日都是坐在某处发呆,期间给唐楚雨打了电话,知道她这个年过的十分安乐,心里亦很高兴。也许唐奕维说的没错,虽然他是利用唐楚雨的出走达到了打击大妈一房的目的,但唐楚雨现在确实过的很好。   到了下午,郑音提议吃火锅。余慕和也觉得这样热闹,便一同去买食材,结果回来的时候看到唐奕源大摇大摆的坐在收银台处,一见着她们回来了,直嚷嚷:“有这等好吃好玩的事也不叫我,小九,你真是太没良心了。”   她蹙眉看他:“你不是去参加赵家的晚宴了吗?”   他一边摆手,一边故作伤心的神情表示:“我收到小道消息,说赵老爷子在晚宴上要宣布晗玉和储移飞订婚的事。这种众人乐、我独伤的事,还是不去的好。”   她见他神情黯然,可那语气听起来确实玩笑多过于认真,一时也分不清真假,只好安慰说:“那你有口福了,我们买了很多新鲜的羊肉。”   他那张受伤的脸一下子就活动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接了她手里拎着的食材,很是体谅人的说:“水凉,洗菜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   她明显不信他这种从未沾过阳春水的人能把菜洗干净,于是一直在旁边盯着看,生怕他把泥巴、沙子也一同丢进锅里煮。   但事实上,他还是十分认真的,把菜一根一根拨开了用水冲洗好几遍,也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开锅的时候,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的,羊肉才刚下下去就都巴不得马上捞出来。   唐奕源手握着大勺子,用手里的筷子敲开一众人的筷子,说道:“看你们老板把你们惯的。这第一个尝鲜的,肯定得让她嘛。”说罢就捞了一勺子羊肉放到余慕和碗里。   余慕和一笑,伸了筷子夹上羊肉往嘴里送,临到嘴边只觉得这羊肉的膻味太浓,闻了闻胃里就有些翻了,于是又向郑音要了不少辣椒酱和沙茶酱,伴着才吃下去。   唐奕源见她的吃饭,十分不满的表示:“你这简直是糟蹋羊肉嘛。”然后又捞了一大勺往她碗里送,说:“吃羊肉就是要吃白水煮的。”   她胃里本来就不太好受,那一勺子放下去,很大一股膻味喷到她脸面上,胃里那股躁动再也忍不住。她急忙冲到洗手间,对着池子吐了好些东西出来。   唐奕源和郑音很快跟上来,见她吃了些   羊肉竟有这么大的反应,郑音急忙抚她的后背,又拿了纸放到她手里。唐奕源也去倒了温开水来。   她吐得倒也不多,但面色瞬间就有些发白了,唐奕源把温水递到她面前,主动承认错误:“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吃羊肉。”   她喝了口水,缓缓摇了摇头,说:“可能是着凉了,受不了那股味。”   经此一遭,火锅是肯定吃不了了,于是唐奕源带她去喝粥。   这粥店平日的生意很火,但因为还在过年期间,来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坐着。   余慕和其实没有胃口,但唐奕源不许她不吃东西,所以点了白粥,又搭配了十几样小菜。   她合着酸萝卜皮应付着喝了几口,只觉得又开始不舒服了,再不肯吃。   唐奕源本来是看着她吃,见她不动筷子了,自己才开始吃些。   他一口一口吃的极慢,她都看不过眼了,说:“这粥连嚼都不用嚼,你是不是吃的太慢了些?”   于是他三两下就把剩下的半碗粥喝了,又因喝得太快,没忍住打了个饱嗝,那声音很大,在斯文人听来实在有些不雅。   不过因为唐奕源那两大勺羊肉的缘故,余慕和到第二日都没什么胃口,稍微吃些口味重的东西都会想吐,最后只能喝些粥。   唐奕源把这个错往自己身上揽,专门给她买了好多种配白粥的小菜。   她觉得他这个殷情显的肯定没有这么假单,果然到了第三日晚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说是看上了一辆车,价钱不便宜,因为卡被大妈限住了,所以得从她这里先借些钱。   这些年她确实是存了不少钱,但念及他现在的处境,怕是再花大钱去买车玩会惹唐晓明不高兴,不预备答应他。   他急了,只好和盘托出,说:“这车我早都订好了,现在拿不出钱去买,让旁人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   她见他确实可怜,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车可以买,但现在不能开。”   他立马就同意了,说:“我们去取了车就送到仓库锁起来。”   结果去取车,办完手续都快六点了。   唐奕源说要请吃饭,市区的交通状况实在糟糕,于是上环城。   他得了新车,高兴的不得了,又因在高速上,时速就放开了。   余慕和知道他爱飙车,夜里偶尔也会溜出去晚上一两把,但甚少把她牵进去。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他又开的这样快,她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便大声对着他说:“换我来试试车。”   风太大,他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刚把脸凑过去想问她说什么,却被迎面   而来的大货车灯闪了眼,方向盘一时偏移,直直的撞向护栏。   余慕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要飞了出去,但又被安全带拦住了,最后硬生生撞在栏杆上,额头和手臂一阵刺痛,瞬间晕了过去。   后来余慕和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在昏迷中心里其实一直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伤了哪里,而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故,唐奕源在唐晓明面前更难翻身了。虽然事实证明,她对唐奕源的担心实在是多余的,但在那个时候,在那个混沌不开的局面前,她所在乎的,只不过是那个同她有着深厚感情的八哥而已。   可笑的是,这世上的意外永远比意料之中的事要精彩和凶险百倍。   她迷昏了半日醒来,范淑莲不是急着告诉她她伤了哪儿,伤的严不严重,而是怀揣着无比激动又无比紧张的心情,一字一句的说:“你怀孕了。”   真是晴天霹雳,哦,不,应该说是被黑夜里骤然惊奇的响雷给劈中了。   她怔的说不出话来,傻傻看着范淑莲,完全无视一旁站着的唐晓明和二妈。   范淑莲以为她是还没从车祸中缓过神来,连忙伸手抚摸着她冰凉发白的小脸,几乎要落泪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伤了胳膊和额头,血都止住了,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她连轻微的呼吸都不敢了,任由范淑莲抱着。   二妈见缝插针,添油加醋的说道:“这个奕源也太不知分寸了,小九怀着孕,还敢带她去飙车,幸好没伤到要处,不然该怎么向萧家交代?”   她整个人都乱成了一团,但还是能明白二妈这话里的意思,缓缓抬眼看向唐晓明。   唐晓明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平静的告诉她:“他伤了后背和腿,比你严重一些,但也没有什么大碍。”   她突然觉得疼,并不是觉得身上的伤疼,而是感觉到那张巨大的网已然将她牢牢困在了某处,她从未想过逃避,却不料这张网竟然会不断的缩小,仿佛要贴上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不愿说话,范淑莲只以为她是受了惊,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她,一会儿说起车祸的惊险,让她以后少和唐奕源干这些事,一会儿又说起她和宴小山未婚先孕,不晓得萧家会不会不高兴。   她听到怀孕的事心里忍不住发怵,告诉范淑莲:“怀孕这事先别和外人说。”   范淑莲唉声叹气的表示:“你大妈和二妈都知道,怎么可能堵得上她们的嘴?别说到明天,可能现在就有很多人都晓得了。”   她几乎失控,很快吼道:“就不能说医院查错了   吗?”   范淑莲怔住了,没想到她的情绪会失控,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疑声问:“你不想要孩子吗?”   她当然想要孩子,当然想要一个属于她和唐奕维的孩子,只不过不是现在,更不是挂着宴小山名头的孩子。她和宴小山的事前阵子才算是有了个了解,她还没来得及和家里说明,怎么能又重新卷进去?而且孩子的事非同小可,该死的是那个时候她正好又去了一趟北京,如果她说孩子不是宴小山的,就等于当着世人的面给了萧家一巴掌,可她说孩子是宴小山的,这不但对他不公平,她也面临着永远和萧家纠缠下去的未来。   唐奕维肯定也知道这事了,她甚至不愿意去想象他的反应,因为无论是哪一种,这次都是她拖了他的后腿。眼下唯一能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就是不要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余慕和沉了沉心,平复了心情,告诉范淑莲:“我饿了,想吃东西。”   范淑莲见她沉静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正常,于是问她:“想吃什么?”   她忍住哭腔,说:“想吃碗面。”   范淑莲点头说好:“我到隔壁的超市去买面回来煮给你吃。”   她认真点头,又添了句:“还想要两个鸡蛋。”   范淑莲高兴起来说好,然后匆匆离开。   等范淑莲离开,余慕和很快从床上起来。她额头上颤了厚厚的纱布,手臂也被夹住不方便,好在腿脚还是灵活可用的。她绕过唐奕源的病房,往医院的楼梯间走去。   打开楼梯间的门,有一阵冷风通过墙上的窗户缝吹进来。她整个人十分的清醒,定定望着楼梯层,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未拢起来的肚子。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果断的人,可在这件事情上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一个了解。她狠狠闭上眼睛,左脚往前抬了一步,整个人开始往下倾斜,却在最后一刻被人强硬的拉了回来。   宴小山的声音已然失控,平日里的温和气息全都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震惊与愤怒:“你想干什么?”   余慕和没想到宴小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也不管他,用力想从他手里挣脱,继续刚才未完的事。   宴小山只得用双手箍住她的身子。他力气太大,压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十分疼痛,让她不由得拧着双眉。他不想理会她的疼痛,但满眼都是惊诧与怜惜,声音透着一丝苦楚:“余慕和,他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不顾一切?”   她终于停止了挣扎,抬眼看他。他的轮廓明明还是那个样子,可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变了模样。   他终是叹了气,无奈的说:“   这不是别的,是一个生命,你真的想就这样扼杀他吗?”   她眼底蒙生出一层雾气,转瞬已感觉到脸上有热滚滚的泪水淌过。   他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伸出右手来想拭去她脸上的泪,可仍由他的手法再怎么快,也无法拭尽。他只得捧着她的脸,柔声道:“你看你,明明这么舍不得,为什么不想想别的办法?你这样做,可是同他商量过了的?”   她缓缓低下头,不答话。   他把她揽入怀中。   他们相识大半年,被迫在一起的日子也有三四个月,可这还是他头一次这样怀抱着她。他曾经告诉自己,如果哪日她伤的很重,他一定会在原处等她,可现在他才知道,他并不愿意会有那一日,会有她这样伤心难过且无法抉择的这一日。    ☆、我是如此爱你(5)   范淑莲买了面回来的时候,宴小山正在病房里陪着余慕和。   范淑莲现在已经完全把宴小山当成了自家女婿,见他立马就从北京飞了过来,十分高兴,连面也忘记煮了,光顾着问他家里有什么反应。   宴小山早已把家里的人都安抚好了,告诉范淑莲:“我爸妈都十分关心小九的伤势。我妈本来是要同我一起回来的,但今天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才会回来。”   范淑莲见他不提怀孕的事,心里生出一丝紧张来,又拐着弯说:“这伤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日子久了,肚子就大了。”   他看了余慕和一眼,然后说:“阿姨您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和我爸妈商量好的。”   范淑莲一听果然就安心了许多,又忙着去煮面。   他只怕余慕和连面上的功夫都不肯做了,于是分析给她听:“我家的面子虽然算不上最大的,但这其中牵连甚广,如果贸然抹了黑,别说我无法向家里交代,就是你,乃至整个唐家都会遭殃。你若是不愿意让这件事愈演愈烈,在没有想到解决的方法之前,都一定要好好配合我。现在你和奕源都出了车祸,他于情于理都应该会过来看看你们,一会儿我和你妈说说,让她回去休息,我在这里陪你,等他来了,你们俩也能好好谈一谈。”   她想不出这样的安排还有什么不妥当的,于是点了点头。   等到晚上快八点了,唐奕维才姗姗来了医院。先去看了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的唐奕源,才去到余慕和的病房。   宴小山一开门见是唐奕维,便十分识趣的借了打电话的理由出去了。   唐奕维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放慢了脚步走向躺在床上的余慕和。   她的头发十分凌乱,脸色看起来不好,尤其额头上还缠了厚厚的纱布,眼睛也略有些浮肿,整张脸看上去没有一点生机。   他有些不敢过于直视她的模样,顿了顿步子,才又缓缓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伸手拨开她那些散落在脸颊处的细碎发梢,手指停留在她额前的纱布上,很轻、很不由自主的叹了声气。   她又忍不住要落泪,只得低了低眉眼,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却是在向他道歉:“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撕咬,那些多少次想要冲出束缚而说出来的话而今已上至嗓子眼,稍稍不留神,就会冲破而出。可他不是唐奕兴,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一切,他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过去,如果就此远走高飞,那他前半生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而后半生也会活在煎熬中。   他终于还是抑制住了一时的情绪起伏,   抬了抬她的下颚,努力给了她一个轻松的笑容,说:“你是给我添麻烦了。伤成这个样子,害我今天和人谈判都是心不在焉。过安检的时候又特别着急,海关还以为我是恐怖分子,差点就把我留在香港不让回来了。”   她抿嘴努力笑了一下。   他见她脸上终于有些了表情,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温和的说:“下次再不许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她不晓得该怎么给他解释这次的意外,又觉得过程都是不重要的,眼下的问题是她怀孕而且被大家发现了。   他是知道她心中所焦急的,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说:“这个孩子,我们现在不能要。”   她一颗心停了一下,而后又正常的跳动起来。以一种比他想象中更加坚强与理解的语气对他说了个“好”字。   他一下子就红了眼,缓缓向前抱住她,贴在她耳畔用一种几乎颤抖的声音说:“等我们结婚了,再生上三五七个,好吗?”   她十分轻快的又吐了一个“好”字。   他心里愈发的难受,从眼里划出的泪水滴在她洁白的后劲处,滑进她后背的脊梁上。他最后请求:“慕和,别恨我。”   她认真点了头,说:“好。”   恨一个人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余慕和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恨唐奕维,她那样爱他,连怪他都是舍不得的。   她知道那个词,身不由己。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童年那些残酷的旧事,大概她与他的故事会是另一番光景,可如果没有那些旧事,也许她连与他相遇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留不得,所以才会想要在第一时间把它解决掉。可宴小山拉住了她,问她是不是和他商量过了。那一刻,她是动心了的,也许和他商量一下,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这不是物件,而是一个生命,面对两个大家族,他又怎可能会有办法?他不能放弃前面二十年的努力,她也不愿意他放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她也不愿意嫁给除了他之外的人。   条分缕析,所有的厉害关系都是她清楚明了的,她只是存了一点幻想,一点点幻想而已。如今这个幻想灭了,她也不恨他,不怪他,只是有些灰心。她总是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而度过每一个难关,可这一次,她仿佛被什么蒙了双眼,未来在哪里,她已找不到方向。   宴小山在唐奕维离开没多久之后就回来了。他在外面遇到了唐奕维,从唐奕维的笑容里看得出他们商量的结果并不好。   他以为进到屋里会看到余慕和流泪的画面,却没想到她   只是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他只听到最末尾那一句“有结果了马上告诉我。”   他惊异于她的坚强,但也清楚越是表面坚强的女子内里其实越是脆弱。他定了定,鬼使神差的对她说:“其实我也挺喜欢小孩子的,而且温哥华是个很好的地方。”   她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果断决绝说:“小山,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可这并不代表我能永无止尽的利用你的善良为自己挡风遮雨。”   他尴尬笑了一下,又突地释然了,说:“小九,你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她摇头,缓缓说:“我在唐家生活了十几年,要是像你一样善良,早就被踩在脚底下了。”   他不同意,说:“即便你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自保。”   她顿了一顿,终于说:“走到今天这步,谁都是为了自保。今天他为了自保伤了我,明天我为了自保而伤他。也许只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这样的自保才可以真正为自己创造一个安宁的世界。”    ☆、我是如此爱你(6)   唐奕源是第二天趁着大妈不注意,缠着护士放他到余慕和房里来的。   她在看电子书,是赵晗玉前些时候提起过的那本《烟花会》,正好看到尾声的片段,男主角得知女主角离世的消息,却不得不因为先前和家里做了约定而无法去见女主角最后一面的片段。作者是成簌簌,文笔着实有些煽情,让她看着别人的故事也不由得红了眼圈。   唐奕源自己滚着轮椅进屋,见了这情形,提着嗓子问道:“这什么情况?是要哭了成?”   她抬眼瞥他,没好口气:“是要哭了,不过是因为怕你会半身不遂。”   他虽然后背和脚上伤的严重,但手还是十分灵活的,三两下就滚到了她床边,笑嘻嘻说:“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郑重向你道歉。”   她摆出不愿意理他的面孔,他态度倒还十分端正,盯着她肚子的部分说道:“除了你,我还得向我的小外甥郑重道个歉。”又庆幸说:“幸好没伤到他,不然我可就是大罪人了。”   她不愿意提及这个,转口问他:“你挨了多少骂?”   他扬着一张得志的笑脸说:“我妈见我弄成这副模样,压根没让爸有机会插话骂我。”   她点头:“你是她的命根子。”   他挑眉笑了一下,轻快的说:“这次一闹,爸是彻底对我失望了,估计我以后也不用每天掐着时间点打卡上班了。至于我妈,希望她会明白我天生就是个成不了大器的人,能好好过了这辈子就不错了。”   她看着他,没搭腔。   他又重新把话题引回到孩子身上,问她:“宴小山昨天来说了什么?他要是敢不负责任,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和他干一场。”   她看着他摇头笑道:“他身子骨单薄,经不起你的拳头。”   他觉得自己的预计十分多余,说道:“我看他喜欢你都来不及,肯定巴不得立马把你娶进门。”   她还是看着他,点头说:“他今天回去和家里商量,不过最快也要等我的伤好了才行。”   他提议:“那就先领结婚证。”   她斜眼盯着他:“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他想当然的表示:“我是想我的小外甥能早日名正言顺。”   她突然笑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个男孩。”   他猛摇头,说:“要是我能说了算,我倒希望是个女孩,撒娇的时候最可爱了。”又问道:“告诉二哥了吗?”   她回答说:“没有。我们到底是出了车祸,告诉他,他那个性子,又该担心了。还是等过阵子再说吧。”   他点头:“也好,等过   阵子你和宴小山结婚了,再通知他回来喝喜酒。说来他还算是你俩的媒人。”   两人说了会儿话,大妈寻过来,又把唐奕源给揪了回去。   下午的时候,宴小山和萧妈妈过来医院。   唐晓明一早得了消息,便也在医院候着。   萧妈妈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但一早吩咐家里的人煲好了汤,带到医院给余慕和。   余慕和一反常态的和萧妈妈说了好些话,范淑莲和唐晓明在一旁见了都十分满意。最后萧妈妈还排开众人,说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说。   她以为话题离不开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萧妈妈反而是握着她的手,说:“大年夜的时候,重宴跟我说你们分手了,我挺惊讶的。或许你不知道,他在我家、他爸家都是同辈里年纪小的,从来都是哥哥姐姐们让着他,护着他。可以说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没遇上过什么挫折,即便他要走画画这条路,我们也是没有逆他的意思。他说你们是因为性格爱好不同而和平分手的,可我看得出,他还是很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分开,但我想肯定不是他先提出来的。这次你出了车祸,他很着急就赶回来了,是回到这边,他才知道你还怀了身孕。年轻人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事,但只要感情还在,就总有能回头的机会,也许这个孩子就是老天爷给你们的机会。他姥姥也挺喜欢你的,你离开北京之后,她还说你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欺负重宴。我和他爸的意思一样,等伤好了,就给你们办婚礼。我们家看着比较传统,但实际是很新式的家庭,不会特别在意出身门第,只要心思纯正,是真的爱重宴就可以了。”   她知道宴小山对她的情谊,但从一位长辈的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她脑子有些懵,也不记得究竟是怎么回答萧妈妈的。只觉得原来并不是每个世家的长辈都是凶神恶煞的挑剔将要嫁进自己家门的儿媳妇,还有这样开明而慈祥的母亲。   宴小山并不晓得自己的母亲和余慕和说了什么,唯恐会给她太大的压力,等萧妈妈走了,很快向她解释:“她一定要来看你,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她见他十分紧张,扑哧一笑,说:“日后哪位小姐能嫁到你家,真是她莫大的福气。”   他很想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别人永远也得不来这份福气,但她心中所坚持的,他早已明了于心,终是笑了一笑,问她:“孩子的事有办法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她总能显露出异常坚强的一面,摇头说:“还没有。不过我想越快解决越好。”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了咬下嘴唇   ,努力抑制住想哭的冲动,努力平静的说:“我怕他在我肚子里多呆一日,我就难下手一分。”   他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温暖,开玩笑似的说道:“实在没办法,不是还有我吗?”   她看着他,含笑点了点头,但心里下了决心,怎样都不能再搭上他的后半生来帮她了。   唐楚碧一直没到医院来看过余慕和,范淑莲怕她心里有想法,于是说:“她那边流产没多久,你又怀上了,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你不用太在意。”   余慕和摇头:“她一直都是那样的心性,我在意这个干什么?”   范淑莲又说道:“你二妈年纪大了,最近闹得那些事又不怎么得人喜欢,听说是想退居后方了。也是,反正凡生是个能顶事的,待楚碧又好,有他在前面撑着,她们倒也能过上舒坦的日子。”   她沉默不语。   范淑莲自顾自的说:“不过你大妈却是个不甘心的,还想着把楚贞和奕源推到风尖浪口上。其实何必呢,眼下的形势只要是个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我原先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奕维平日里不声不响,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一步。他一个没妈的孩子,想必是付出了很多的。但说实话,越是看着不容易成功的人最后成功了,他的心思和手段肯定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她也不正眼看范淑莲,只淡淡说:“他是挺不容易的。”   范淑莲微微叹了声气,说起赵家晚宴的事来:“你还记得杜若溪吧?那时两大家都挺想撮合他们俩的。我见人家姑娘应该是对他有意,但他从来也不表态。那天晚上去赴赵家的晚宴,赵老爷他们又重提了这事,我还想着这么多人一层一层压下来,他就是不喜欢杜若溪,在那样的情景下也会先答应下来,没想到他竟和一尊佛似的,就是不答腔。老爷都有些不高兴了,好在杜若溪十分明事理,三两句就帮他圆了过去。后来老爷为这事又找他谈了一回,我也不知道具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老爷生气的很,似乎是说他要是不娶杜若溪,永远也别想继承奥光。”   她突地一怔,又不敢让范淑莲看出端倪来,只能默默把自己的情绪压回了心底,似无意的问道:“不娶杜若溪就不能继承奥光,这也太逼人了吧?”   范淑莲点头,说:“我也觉得这有些过分了。本来他担任总经理就该是年后的事情,但也因为这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我猜你大妈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一直不肯放手,想着自己这边还有机会能搏一搏。其实转头想一想,这些出身富贵家庭的人,也没几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大多都是   利益的结合。我见那个杜若溪其实也是不错的,和奕维是同学,又都是留洋回来的,总不至于会没有共同话题,想必生意上也是能配合的极好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   她一颗心沉了又沉。难怪明明是说唐奕维年后就能当总经理,现在都过了十五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那日无意问起唐奕维这其中的原因,他还告诉她是因为他手头上有个案子还没了解,等谈判完,弄妥了一切,唐晓明自然就会对外宣布他担任奥光总经理一职。原来这道命令拖着没宣布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样的?自古以来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婚姻数不胜数,可为什么唐晓明偏偏要选定杜若溪?还是说这其中有更多隐秘的禁忌?她从来不想做唐奕维成功路上的绊脚石,难道在这最后的关头她却成了他最大的障碍?想到这些,她心里又乱起来,无论范淑莲拿了什么到面前来都觉得没胃口。   范淑莲只当她是因为怀着身孕而挑剔,于是劝她:“就算自己不想吃,多少也得顾着小的那个。”   提到这个,她更是兴致全无。   范淑莲又笑着说:“萧重宴他妈隔三差五的来看你,又带这,又带那的,结果你一日比一日消瘦,她还以为我们没照顾好她未来儿媳妇和未来。”   她生硬打断:“妈。”   范淑莲连连答应着,笑道:“迟早是要嫁的,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伤再过个三五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就真该和萧家人正式碰面,谈正经事了。”   她这些日子耳边都是谈婚论嫁的事,但她从来也没有正儿八经听进去过。唯有前两日赵晗玉来看她,把查来的消息亲口讲给她听之后顺道问她预备去哪里拍婚纱照的时候,她才赫然感觉到原来这门不会成真的婚事已然是万众瞩目。   而越是这般的万众瞩目,她的时间就越是有限。    ☆、我是如此爱你(7)   宴小山每日都会到医院来陪余慕和,有时会带几本书,大多以轻快的情节为主,偶尔会有一些提到小孩子,虽然极其晦涩,但她明白这也是宴小山希望她不要轻易放弃一个生命而做的努力。   唐楚雨得知她怀孕的事之后也几乎每日都要给她打电话闲聊,作为一个生育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唐楚雨有一套自己的经验之谈,恨不得尽数教授给她。她总是尽量的让自己对这些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以免有人发现端倪。   不过人的情绪总有控制不好的时候,好比范淑莲买了许多种毛线,拾起多年未碰的长针,开始织小孩子穿的毛衣。她看着这些东西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却也只能用开玩笑的语气阻止说:“这才一个多月大,不用这么早准备这些。”   范淑莲不同意,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说:“小孩子长得快,眨眼的时间就会生出来了。他生在富贵之家,什么都不愁,我自然要准备些贴心的东西送给他,好让他从小就记得我这个外婆。”   她不由自主的就红了眼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范淑莲急忙帮她擦眼泪,瞅着她笑道:“都是要做妈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呢?总不会是因为吃醋,怪我没给你织吧?行啦,我这儿毛线多着呢,织件母子装送你们。”   她眼泪流的越发厉害了,却只能闷住声,什么也不能说。   范淑莲也被她弄得有些动情了,一边把她往怀里拢,一边欣慰的说:“我这辈子也就希望你过得好。现在这个结局,我还是挺感谢老天爷的。”   她努力咬着嘴唇,生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唐晓明正好带着唐奕维过来医院,一推门见了这幕,都怔在远处。   余慕和看到他们两父子来了,连忙瞥开头,伸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   范淑莲见她有异动,回头见是唐晓明和唐奕维,又尴尬的笑了两声,起身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唐晓明缓缓往前走,说:“正好路过,就来看看。怎么哭成这样了?”   余慕和不愿唐奕维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直低着眉眼,默默不语。   范淑莲见她这样,只好圆场说:“我们母女俩好不容易温情一次就被你们撞见了。”又主动与唐奕维搭话说:“让奕维看笑话了啊。”   唐奕维是自制力极强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多看余慕和一眼,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了回了一句:“我羡慕还来不及。”   唐晓明微微一颤,转瞬又恢复常态,告诉范淑莲:“明天我和奕维要去一趟北京,奕源和慕和出院的手续楚贞会来办   妥。”   范淑莲答应了好。   唐晓明顿了片刻,还是侧身看着余慕和,说:“今天重宴的爸爸给我打了电话,如果没有意外,等从北京回来,我们两家就正式见个面,把你们的事订了。”   余慕和一直到很晚都没睡着。范淑莲夜夜都是留在医院陪她的,但唐晓明要上京,她要回去家里帮着收拾贴身的衣物,余慕和正好想一个人清静些,便也催着她回去。   唐奕源因为明天就要出院了,格外的兴奋,一直在余慕和房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余慕和并不怎么搭理他,只是偶尔听到他扬着音调反复唤她好几声,才缓缓回上一两句话,最后耐性被磨光了,才对他下逐客令。   只是这房间里突然安静起来,她又觉得倍加冷清。外边不知何时挂起了大风,吹得那些永远无法光秃秃的树枝叶子沙沙作响。然后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她以为是医生来巡房,很快闭了眼睛。   结果那人默默走到床边,默默坐在了床沿,停顿了片刻,又倾身半躺在床上。   她终于察觉出异样,猛地翻过身,就要大喊,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唐奕维。   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疲倦,但还是对她微微笑了一笑,故意开玩笑说:“是不是觉得我真是胆大包天了?”   她一下子就润了双眼,努力对他笑了一下,千言万语却只能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明白她的,所以只是拉着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让她的脸颊紧紧贴在自己心口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那颗心还在跳动着。   他从十岁开始就下定了决心要把大妈和二妈从唐家踢出去,把奥光拽在自己手里。在这将近二十年的日子里,他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如何成功。为了成功,他必须比任何人都努力,必须比任何人都隐忍,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色彩都应该是成功那日在天空绽放开来的烟花,光耀夺目,惊诧四方。可原来在无色的世界里也是能开出有色的花来。这花是余慕和,虽然不盛大,却异常的炫目,已然成为了他这一生除了报仇之外最珍视的人。   那日他对她说这个孩子不能要的时候,并不比她好过,可他总安慰自己,这都是暂时的,日后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机会,他与她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以为她足够坚强,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直到下午无意撞见她落泪痛哭,他才意识到她的坚强都是为了他而装出来的,而自己的坚强也不过是一层轻易就会被打碎的蛋卡。奥光是真的很重要,因为那是他毕生都在追求的梦,可她与孩子也一样很重要。   >  他哽咽了许久,最后低头吻在她还未痊愈的额前伤口纱布上,缓缓说:“慕和,不如我们。”   “别说。”她很快打断他,一只手抚上他的嘴唇,不允许他再开口。   时间像是被黏糊的胶水给粘住了,停在这一刻,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窗外急切的风声,忽远忽近,迷迷蒙蒙。   她狠狠咬了咬牙,最后说:“我们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就算你想放弃,我也不会同意的。”   他久久无法言语,只能紧紧抱着她。   她很努力很努力才把泪水悉数咽了回去,问他:“你知道这些年我最害怕的事是什么吗?”却又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笑了一笑,又说:“我总害怕你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最后却没得到奥光会是因为我哪里出了错,拖了后腿。其实这个想法当时看来是挺可笑的,我一个女人,能拖什么后腿?就算他们强迫你娶了哪家的小姐,说真的,我也会顾全大局,因为我知道你爱的是我,这就够了。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竟然真的可能会成为托你后腿的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禁不住流了泪,呢喃着唤了她一声:“慕和。”   她生怕自己要说的话被他打断之后就没法再接下去,又很快说:“其实不要这个孩子,我并不是很难过。我今天下午哭也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我妈和我说起小时候的事。你知道的吧?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上我妈给织的新毛衣。我就是想起这些事才哭的,真的不是因为别的。孩子嘛,本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的,等以后一切都定下来,我们还可以生很多个。我都想好了,以后我们生四个,就叫‘日月星辰’。”   他眼泪不住的流,她这些违心的话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她往他心口又贴紧了些,缓缓闭上双眼,眼泪终于悄然滑落到他外衣上,她说:“奕维,我不希望等以后你回想起今日,会后悔做出那个贸然的决定,断送了所有的心血。”   虽说是唐楚碧来办的出院手续,但实际上还是宴小山来接的余慕和出院。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次的车祸,大妈似乎对谁都是一副防备的态度,像是生怕再有人伤了唐奕源。   范淑莲为此不太高兴,说:“明明就是奕源贪玩连累了慕和,怎么弄得好像是我们的错?好在是没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不然我非跟她拼了老命不可。”   余慕和不太接腔,宴小山近来最怕看到她一直沉默着,有意挑起话题,说:“奕源没别的,就是比较好动,有什么好玩的都不愿意错过。我听   说有次还因为偷溜和我们去露营而误了正事的。”   宴小山说到这里,余慕和不由得想起那次露营,唐奕源和宴小山聊得十分投机,还说起了波士顿和温哥华。   温哥华?她脑子里突地灵光一现。唐奕源似乎是说自己去过温哥华,那是不是可以猜想他那个时候撞见了她和唐奕维?如果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那么自从他回国之后这一系列有意无意的事故,是不是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她一直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甚至还臆测过兴许是某夜唐奕维过来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却不想他竟然这么早就知晓了。   她脑子里似乎很混乱,但分明又有一条清晰的主线贯穿其中。她总觉得唐家这些兄弟姊妹一一中伏都是唐奕维对不住他们,却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谋划。她总觉得唐奕源从来都是顶关心她的,所以并没有把他殷情送配粥小菜的事放在心上,就好比那时在北京,他专程给她排队买了栗子,她接受的心安理得,因为他是唐奕源,是从小就待她最好的八哥。现在看来,自从那日她因为闻了羊肉而呕吐开始,他就已经在怀疑了,所以才挑着时间送了那些酸味的小食,还陪她吃了好些,不过是想确认心中所疑。而她竟如此大意,不但没发现他所图,甚至连自己身体的变化也没有注意。   前阵子她托赵晗玉去打听唐奕源订的那款车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急着去提,赵晗玉只当是她想再送一辆一模一样的给唐奕源,打听后高高兴兴告诉她:“那车虽然国内发行的数量不多,但你想再要一辆也简单,隔天就能提货了。经理还特意给我提了一下,说是奕源也是前一天说要,第二日他们就给弄回来的。”   她那时早就猜到这其中有隐情,可亲耳听到还是不免震惊。唐奕源跟她说这车是早就订好了的,不马上去提就会被朋友笑话,原来这车只是他提前一日去订的,根本不会有人笑话他,因为他早就拟好了之后的车祸。如此苦心经营,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让她能光明正大的进医院,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让唐奕维在放弃她与放弃奥光之间选择。难道他不曾想过万一车祸严重到他无法控制的局面,万一他死了,或是她死了,这场戏又该怎么往下演?   车祸之后他对她说对不起,他也确实该对她说对不起,却不是别的,只是对不起她这些年的信任与情谊,也对不起她心中对他一直存有的愧疚。他说大妈以后再也不会逼他,是啊,她也再不会给任何的机会让他们翻身。    ☆、我是如此爱你(8)   余慕和后来想,每个决定不要自己孩子的母亲在丢弃他的那一刹那所承受的疼痛应该不比锥心好受。所以她与大妈在楼梯间擦家而过,故意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放肆的叫出声来,仿佛只有这样的嘶喊才能减轻她身体与心灵的骤然缺失。   楼梯的每一阶层都异常的冰凉坚硬,她狠狠的撞在上面,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切肤的疼痛,最后落在地面上,终于沉到了低端。   范淑莲听到声响最先从厨房冲到蜷缩在地上的余慕和身边,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地跪在地上,看了一眼白色裤子上印出来的血迹,一边把她抱起在自己怀里,一边嘶喊着:“慕和,慕和。”   她额头上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迸出血来,旧伤添新痛,她几乎已经晕死过去,却努力想要看清楚站在楼梯上那个女人的表情。   宴小山正好从外面过来,撞到此等变故,刷的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起来往屋外跑。   范淑莲边哭边在后面跟着,但因宴小山今日是开了两座的车,她只能另叫司机来开车。   余慕和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头晕目眩了,又被宴小山抱着跑了一段,眼睛迷离的都快睁不开了,她的声音虽然颤抖却仍旧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反复念着:“终于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   宴小山开的极快,好几次险些就要和别的车撞上,一时顾不上和她说话。隔了片刻,却是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他终于没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   她整个人蜷缩在车门边,一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肚子,像只受了重伤的猫。   他突然想起刚认识她的那天,她穿了一件水湖蓝的运动衫,坐在长椅上的小憩,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些光线仿佛全都聚集在了她身上,有一种朝气蓬勃的美感。可现在她不但消瘦了许多,那种神采也再找不回了。他总以为爱情应该是这世上最最美好的事,原来爱情是这世上最最伤人的事。   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的说着:“没事,没事,马上就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   她那些呜咽声突地就变成了放肆的哭声,像是要耗尽身体的每一丝力气,夹杂着细碎的言语,说的是:“我害怕,小山,我好害怕。”   范淑莲赶来医院的时候,余慕和已经进了手术室,宴小山拦住想要冲进去手术室的范淑莲,却也不晓得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安慰的话出来。   大妈、二妈、唐楚碧也相继赶来了。   范淑莲这会儿已经红了眼,见了大妈二话不说就上去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大妈还没反应过来,范淑莲又上手   要扇第二个,唐楚贞连忙拉住她,说:“小妈,有话好好说,你先别激动。”   大妈平白无故被扇了耳光,自然气不过,伸手就要扇回,宴小山急忙拦着她往后了两步。   范淑莲此刻已经气昏了,大声哭喊道:“我要是和你结了什么仇,只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女儿?”   在二妈看来这一幕如同昨日重现,于是煽风点火的说道:“淑莲,这也没什么原因可寻的,她这人就是有这个爱好,见不得别人家子女有喜事。”   大妈先是狠狠瞪了二妈一眼,而后瞥向范淑莲:“你们两个疯婆子,女儿出了事责任都往我身上推,简直是神经病!”   范淑莲本来就在气头上,二妈又被这么一激,一时间两个人都像失心疯似的和大妈厮打在一起,宴小山和唐楚贞拦都拦不住。   最后是因为坐轮椅到的稍晚的唐奕源远远见了这情景叫了保安过来,才把几个人分开。   余慕和从手术室里出来,又昏睡了几个小时,等睁眼见到范淑莲的时候,她下颚和脖子上有明显被指甲划破的痕迹,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还红红的,却又怕影响了余慕和的情绪,努力微笑着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余慕和在手术室里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况,现在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见范淑莲这模样,忍不住反问她:“妈,你怎么了?”   范淑莲拉了拉毛衣的领口,想要遮住自己受伤的地方,不在意的说:“没事,不小心刮到了而已。”   余慕和猜到了大概,抿了抿嘴,又看了宴小山一眼。   范淑莲就怕她会想不开,急忙说:“你和小山都还年轻,只要把身体养好了,别的都好说。”   虽然说得很晦涩,但她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出神似的怔了许久。   范淑莲心情很难受,又不愿意在她面前掉眼泪,于是匆匆转身,说:“我出去一下,让重宴陪陪你。”   余慕和看着范淑莲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差点忍不住叫住她,反倒是宴小山开口告诉她:“医生说要多休息。”   她猛地回过神,定定看了宴小山一会儿,艰难的说:“谢谢你。”   他微微叹气,仿佛连翕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了,隔了许久,才缓缓说:“我以为你和孩子心连心生活了两个月,会不舍得不要他。可原来你爱唐奕维甚过一切,你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就是红尘中一痴傻的女人罢了。”   关于余慕和流产的消息,短短半日的时间就已经在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版本的演说纷至沓来,而在每一个版本中,   大妈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坏人角色。有的说她是残忍心性,经由这次的事件之后越发坐实了她之前害唐楚碧流产的事。有的说她是脑子被浆糊给黏住了,连萧家的子嗣也敢残害,想必是连带着子女也再没有出头之日了。还有的说她是因为在唐晓明面前失宠已久,早已对范淑莲母女恨之入骨,才会有如此出格的举动。   当然,这些闲言碎语都是唐楚碧偷偷告诉余慕和的。因为在唐楚碧看来,现在的余慕和与当初的自己是同病相怜的,完全可以连成一气来放肆诋毁大妈。只不过余慕和一直沉默不语,着实让唐楚碧的气焰消减了大半。   萧妈妈也是很快赶到了医院。二妈还以为萧家最看重的不过是余慕和的肚子,于是喧宾夺主的说道:“这个孩子没福气。”   萧妈妈平日里都是极温和的,听了这话竟给了二妈一个十分凌冽的眼神,而后又缓缓看向余慕和,甚至握起她的手,安慰说:“人没事就好了,别的以后可以慢慢来。”   二妈遭此白眼十分不解气,于是把大妈在拎出来责骂:“说来说去都怪大太太,作为一家的主母,竟然如此的不分轻重,白白残害了人命。”   萧妈妈是世家出身,家中人多,但姻亲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谩骂,听了只觉得刺耳,冷冷说道:“慕和需要休息,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二妈年轻时在商场上也算是个人物,但如今大势已去,也不便同萧家起争端,只能拉着唐楚碧恹恹的离开。   萧妈妈这才舒了口气,看着一眼一旁静默站着的宴小山,然后对余慕和说:“早知道你家是这样的情况真该把你接到我们家住。”又见她额头上有了新包扎的纱布,满眼都是心疼:“这旧伤还没痊愈又添了新伤,别说你妈见了心疼难受,我见了也是十分厌恶那些女人的。”   厌恶那些女人?   余慕和心里终于有了些许宽慰。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此刻的她脸色苍白的如同蜡纸,脸也瘦成了巴掌大,眼睛里的水气一直未消散,让人看了越发怜惜。   因为萧妈妈先前下了道不算命令的命令,所以这病房无意间成了受保护的地区,只等入了夜,唐奕源才征得了范淑莲的同意来看余慕和。   他腿上的伤还未痊愈,只能坐在轮椅上,自己滚动着轮子,慢慢挪到她面前。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去年他刚回国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由空乘推出来,当时她们都以为他真的糟了什么事故,他却在乍然间弹起,说这只是个玩笑。她真的好希望这只是个玩笑,一觉醒来,他正躺在她房里的那张沙发床上,十七八   岁的他,口中反复说的不过是赵晗玉和储移飞又怎么怎么了而已。   他定定望了她许久,像是从未认识眼前的她,又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一切,也释然了一切,想说的话千万句,却觉得没有一句是能说出口的,最后是问她:“当时你害怕吗?”   她很想告诉他,她不害怕,因为是认定了要完成的事,也料定了结果,所以毅然而然的踏出了那一步。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两个字:“害怕。”   他似乎是笑了一笑,竟有眼泪被笑了出来,他恢复以往渐渐上扬的声调,说:“小九,你真是个勇敢的人,而支持你这样勇敢的信念已经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了。我一直希望你能转回方向,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的方向未必就是错的,也许从一开始错的就是我们。所以你现在恨我怨我,我都接受,我唯一希望的,是日后你若是想起我来,前面十年的快乐能盖过这一年的阴霾。”    ☆、我是如此爱你(9)   唐晓明和唐奕维是两天后才从北京赶回来的,新项目进行的十分顺利,总算为遍布阴霾的唐家带来了一丝光明,只是这丝光明并没有持续多久。   范淑莲告诉余慕和,唐奕源与唐晓明正面冲击的十分厉害,甚至说出再也不回唐家的话来,大妈也心灰意冷了,与唐奕源一同搬到了唐楚贞的住处。二妈觉得自己上位的时机到了,所以整日在唐晓明面前说大妈等人的坏话,唐晓明听着烦了,于是堵了她一句话,她就再不敢吱声,隔天就借口说唐楚碧最近身体不好,要去照顾她也离家了。   余慕和猜着唐晓明说的肯定是与当年的绑架案有关的事,到如今,这个家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也再不用顾忌什么了。   她突然觉得唐晓明其实是个异常隐忍的人,面对自己最爱的女人和儿子、女儿因人为横祸而死,竟然还可以不动声色的过了二十年。人心,果然是最不可测的。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把奥光留给大妈或是二妈那边的人,他之所以待唐奕维疏远也不过是为了磨练他的意志,要执掌奥光这个庞大帝国的人必须是一路披荆斩棘,心狠手辣的胜利者。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与唐奕维的私情,只不过这件事不但会影响唐家的声誉,更会连累唐奕维,所以他选择沉默,所以他才会在她与宴小山的恋情传出来之后表现出异常的热情,所以才会不断撮合唐奕维和杜若溪。   常说姜是老的辣,唐晓明在商场打拼了这么多年,他们所有人的心思,怕是早已被他看透了。他们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随着他的意愿而动。那么现在这个结局,是否是他设定的那个呢?   虽然大局已定,但唐奕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来医院看余慕和也是等到半夜。   余慕和不比唐楚碧精贵,也没有因为失去孩子而哭闹,除了不爱说话,一日三餐都吃的十分让人放心,所以整个人的气色恢复了很多。   唐奕维自知亏欠她许多,此刻也不晓得还能用言语表达些什么,只能同她一起安静的躺着,隔了许久才说:“慕和,谢谢你。”   她微微闭眼,脑中不断回放着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画面,她静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我觉得自己有些坏,可又觉得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如今他们都离开了唐家,你的心愿是不是算已经达成了?”   他想起在从北京回来的飞机上,唐晓明同他谈及奥光的将来,说等过阵子想退休,所有的事物都交给他来管理。他等这句话等了二十年,亲耳听到的时候却只是愣住了。   大概人生就是这样,定下一个目标,费尽努力的想   要达到它,等到真正达到的那一日,却仿佛置身于梦境中。   唐晓明对一切都是了然于心的,说:“做生意不比别的,一旦心慈手软,被吃掉的就是你。这些年来,你很低调,但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甚至包括对付人的手段也相当高明,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带领奥光迈向新的台阶。”   他赫然看着唐晓明。   唐晓明只是微微叹气,说道:“奕维,我对不起你妈妈和你姐姐,但当时形势所迫,纵然我是一家之主,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在关注着你的成长与进步,也给你安排了许多得力的人,像谢凡生和徐东奇,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来的,今后也一定能祝你一臂之力。至于慕和,她的表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不希望你们纠葛的太深,毕竟这对你的前途有有很大的影响。我以为她怀孕的事被奕源爆出来,除了嫁到萧家并无别的路可走,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决绝,会不要那个孩子。这就是变数,是我没有料到的结果,所以今后往什么方向发展,大概也不可能再按照我的意志了。只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萧家不好惹,萧家背后的陆家更是惹不得。你不愿意和她分开,我也不勉强了,但十年之内不能公开,除非你想把整个奥光推向灭亡。”   一个人的一生会有多少个十年,其实是一个很不定的预计。也许你以为自己能活八十岁,结果下一秒就被飞车撞倒在地,也许你觉得自己患了病症,三两月就会向阎王爷报道,结果拖拖拉拉的竟又多活了十几年。   他当初许了余慕和五年后娶她,那时只觉得她一个非亲生的女儿,并不会引起多少人在关注,至多是有一些关于纲常伦理的闲言碎语,可现在看,没有了孩子,确实解了燃眉之急,但想将她明媒正娶,其实已是不得不无限制押后的问题。   他知道她一定会懂他的难处,但她越是懂,他越是歉疚。他一生都在向别人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唯有对她,欠下了太多太多。而他已经不能够放下奥光,所有曾经那些差点说出口的话都只能一一掩埋在心底深处,化成一句:“慕和,我们今后的路还很长。”   离家小半年的唐楚雨因为家中这些突变而再一次回来了。她是带着小重生一起回唐家看余慕和的。   小重生不爱睡觉,也不爱哭,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笑呵呵的盯着抱她的余慕和。   范淑莲怕她抱久了心里难受,要接手抱开小重生,余慕和不许,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像是生怕会冻着。   其实已经开春好些日子了,连着出了几日的太阳,屋里也跟着暖和起来。范淑   莲总是想法设法的哄着余慕和到屋外散散步,可她不爱动,整日整日的把自己关在房门,连宴小山也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就因为这样又有小道消息传了出去,说她因为痛失了孩子,所以得了抑郁症,而且很严重,说不定哪日就会自杀。有些人说她福气薄,嫁入萧家的机会已经越来越渺茫,更多的人是在暗爽,觉得她这样的出身原本就不该妄想攀上萧家。   宴小山渐渐也不如从前来的那样勤了,范淑莲十分忧心,但又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反倒是忙着给宴小山编各式各样的借口。   她倒也出去过一回,不过是和赵晗玉,没让范淑莲跟着,没两个小时就回来了。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显得疲倦了,所以范淑莲也不催着她往外出。   奥光上下这两日都在忙着唐晓明隐退,唐奕维接管的盛事。她有时会听范淑莲提到一些细节,但更多的时间是一个人呆着。   记者招待会的前一日,宴小山终于又来了唐家。   范淑莲高兴的不得了,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只不过余慕和不大配合,席间也不顾还有唐晓明和唐奕维在,对着宴小山发了一顿火,又说分手。   宴小山虽然是斯文人,但也有面子挂不住的时候,二话没说就走了。   范淑莲急着只差掉眼泪,上楼就开始教育余慕和,说孩子没了大家都难过,她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只怕连宴小山也会没了。   她生平第一次对范淑莲发火,吼道:“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也受够了这种生活。”   范淑莲自然是哭着跑开,唐奕维跟过来,把房门关上,慢慢走到她身后,伸出手臂从背后环抱住她,侧脸贴着她的右耳处,好声说:“干吗对你妈发脾气。”   她情绪也有些激动,但已然不是刚才那般大火气,只说:“不逼真一点怎么让她相信?”   他轻叹:“让你难做了。”   她摇了摇头,转身面对着他,像是许久未曾凝视过他的双眸一般,定定的看了许久,然后慢慢抱着他,头靠在他肩膀上,缓缓说:“明天就要开记者招待会了。”   他“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解脱还是什么别的情愫。   从她眼睛的方向望过去正好是一面镜子,镜子里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让她一时失了神。   他不出声,不愿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她抿了抿嘴角,终于说:“我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就在公寓里,你明天结束记者招待会之后去那里拿,好吗?”   他并未察觉出任何的异样,还问她:“什么礼物?”   她笑起   来,说:“是我最珍惜的东西,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是如此爱你(10)   余慕和是在所有人都出门后十五分钟才和准时赶来的宴小山离开唐家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回头,结果就在车马上要驶出大院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望了身后那些熟悉的场景。这个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家,终于还是要说再见了。   其实从第一次踏进这个大门开始,她心里就一直觉得,她会在今后的某一天决绝的离开。说不清楚原因,就是一种感觉,而今,这感觉成了真,倒也没有什么好惊诧的。   宴小山说母子连心,她并不愿意相信这些,所以在摔下楼梯前从未动摇过,可看到裤子上印出血迹来的时候,她害怕的整个人都在发颤。   她果然是疯了,爱疯了,竟然连属于自己的小生命都要残忍的丢弃。   那是她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而感到了万箭穿心的疼痛。她反复念叨着害怕,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抓着宴小山的衣角不断的恳求着原谅。她不晓得是要求得谁的原谅,只晓得若是孩子真的没了,她这一生也到头了。   临进手术室的前一秒,宴小山告诉她,无论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住,对外都宣称没保住。她那时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等从手术室出来,听到范淑莲的只言片语,才知道原来宴小山早已为她准备好了退路。   她从来只知道自己是爱唐奕维的,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也有自己不能舍弃的。   人人都知道她流产,人人都以为她得了抑郁症,人人都算准了她再不能嫁入萧家,所以她与宴小山的关系,亦应该走到了尽头。她费尽了心力得来这样的结果,却也明白她与肚子里的孩子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唐奕维从北京回来到医院来看她。她问他心愿是不是达成了,他停顿了许久,才说,他们今后的路还很长。   她心里清楚,他们哪里还有什么路可走?她不是没奢望过他会与她远走高飞,可他已经无法放弃奥光,她也不再是那个能舍弃所有的余慕和。他认定了她爱他,不会介意名分,她也确实爱他,并不会介意名分,但她能等,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等。   昨晚她本来想听他亲口说他现在必须以奥光为重,但这样的话,她又不敢听了,只告诉他,她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他。   她说是她最珍惜的东西,也许今后也会成为他最珍惜的东西。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时候写一个故事随意性很大,就好比整个‘海市’系列都是突发而写的,尤其这篇,就是某日想着从未写过家庭内部有争斗的,当然,从构思到起笔写表动的已经很大了,也许唯一没变的是关于唐奕源这个人物的设定。   当初写蒋靖允的时候是受了某个台商故事的启发,那个台商其实挺有名,家族也是十分有钱的,但为了爱情毅然决定离开。但我们都知道,这样的故事太少太少,更多的男人应该是唐奕维这样的,只不过像余慕和一样的女人实在也是少数。   经常会想,如果我是唐晓明,费尽心思建立起了这样一个庞大的金钱帝国,在选择接班人的时候肯定是会慎之又慎的,所以他作为一个高瞻远瞩的人,从一开始其实就在磨练唐奕维,因为奥光需要一个这样的主人。   还有一点想说的是这个故事里边打酱油的人物真的很多很多,像陆柏友、陆柏誉、陆柏怡、郑方遥、叶至谦、傅小影、蒋婉仪、蒋靖允、许月光、曾廷烨,还有接下来三个故事里的人物,明澈(男左女右)以及我连想想都会觉得悲伤的樊长安和叶至曦(花尽长安),当然,还有一个名字未定的白易映。嗯,今年是我写的最多的一年,也是在不断进步的一年,谢谢支持我的人,其实我并不介意有多少人看,只要有人在看,我就会继续往下写。   ps:《烟花会》那个故事真心太难写了,结局在本文中已剧透。 ☆、番外----浮城   唐奕维是从宴会上提前离席的,日日处在这样繁华的霓彩世界里,应付着一堆面具人,他渐渐觉得疲倦。   上了车,新来的司机问他是不是回家。   他喝了些酒,也没在意,胡乱应了一声。   茶色的玻璃车窗外是刚开春的季节,自余慕和离开,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这座城市的外貌每日都在发生着改变,不经意间,这儿又多了座高楼,那儿的街心花园又添了许多新树。对于这样的改变,他着实是有些讨厌的,每每见着了新样,心情就会变得糟糕,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那就等同于自我流放偏远地区。   谢凡生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帮着那些倒霉的人说说好话,后来也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了,只吩咐下去,哪日见到唐先生眉头不展,千万要躲远些。   当然,这样的话隔日便添油加醋的传到了他耳中。他待谢凡生与旁人不同,到底还是有许多情分在里边,所以并没有在意。反倒是谢凡生有些惶恐,立马就来给他解释。   他那时刚听完私家侦探的汇报,仍旧没有半点余慕和的消息,心情极度不好,也不等谢凡生开口就直接说去喝酒。   去的自然是余慕和先前那家酒馆。虽然老板不在,但郑音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原先不敢来这里,现在反倒成了常客。   三两瓶酒下肚,话匣子也顺理成章的打开了,却是问谢凡生唐楚碧的胎安的怎么样了。   谢凡生先是一愣,而后告诉他:“过了头三个月已经好很多了,就是大的那个有些调皮,在家里窜来窜去的,没个安生。”   他十分羡慕的看了谢凡生一眼,又伸手比划了一下:“要是我们那个孩子还在,现在都有这么高了。”又压低了声音说:“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听起来十分的幽怨。   谢凡生见他说着就要溢出眼泪来,也不晓得怎么安慰。   他自制力过人的,很快把眼泪水都咽了回去,又笑着说:“你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我虽然知道这其中的真假,但传来传去总归是不好。”   谢凡生没想到他的思维跳跃的如此之快,不由得一怔,然后点头说好。   也因为这一遭,公司的人都不怎么敢在背后谈论他。但也有些不知情总的年轻小姑娘总是变着法子想闯入他的心扉,于是把他之前谈过的女朋友们罗列了一张表。这表被他那好八卦的助手给弄到了手,壮着胆子原样送他到手里,却是说:“我觉得这张表上列的人实在太多了,流传出去影响您的正面形象,不如你动动手,划掉几个,我再不经意的流传出去?”<   br>  他那日心情还算不错,就真的拿了笔一个一个开始划,到最后只剩下黄嘉萱的名字。   好八卦的助手十分惊奇的“啊?”了一声。   他抬头看她:“你有意见?”   好八卦的助手认真点头,指了指被划掉的杜若溪:“杜小姐也不是吗?”   他反问:“你觉得她应该是?”   好八卦的助手又认真点头:“坊间传闻,杜小姐至今未婚,都是因为在等您。这样痴情的女子,堪比日月啊。”   他终于蹙起眉头,显然是要发火的前兆:“林笑笑,你要是想调往印尼,我不介意跟表姨妈解释原因。”   于是隔日传出来的消息就变成了他与杜若溪从前有一段纠葛爱恋,以至于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杜若溪这三个字。当然,还有另一个版本,就是作为奥光一把手的他一直对已经嫁作人妇的黄嘉萱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可以忽略其她数不胜数的优秀女性。   他对这样的传言基本无视,偶尔还会觉得挺好,至少不会再有人像花蝴蝶一样围着他转。   反倒是范淑莲对此十分关注,但凡他回一次唐家,都要问他有没有看上的姑娘,眼看着都三十好几了,就算不想结婚,谈一谈还是可以的。   他没法给她说明这其中的原因,余慕和走了五年,除了时不时会从世界各地寄回一些明信片来报平安,连一个电话也没往家里打过,他找过宴小山,也找过唐奕源,甚至找人跟踪他们,却没有发现他们谁和余慕和联系过。如果他告诉范淑莲这一切都是由他引起的,他想这位现在待他如亲子的母亲肯定会恨毒了他。他倒也不是怕有人恨他,他只是怕一旦事发,他连看一眼那些明信片的机会都没有了。就如同那日他从唐家去往记者招待会,是怎么也料想不到此生再没有见到她的机会。   可笑的是,当他满心欢喜的去往公寓,寻那份她送给他的礼物,得到的确实是她在美国用的那台笔记本,他送她的戒指,还有白纸上的两行字。   他从未想过她会离开,只等看到她留下的只言片语才明白,原来世间万物,本就没有能两全的。她说‘原来我们之间也有一场赌博,我手上唯一的筹码是你对我的感情,结果我输了,可我知道,真正输的那个人,不是我。’   台笔记本上除了旧年的照片,什么也没有,她说这些会成为他珍视的东西,她确实猜中了。   而那枚戒指他握在手里许久许久。最后是谢凡生打电话来问他在哪里,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突然间明白了当年唐晓明的心情。原来   身不由己,是最痛的痛。   司机把他送回了唐家。   因为他常年住在公寓,偶尔才回来一趟,而且通常会先知会一声,所以来开门的佣人先是一怔,才问了声“七少爷好。”   已经过了十一点,家里原本也没剩几个人,大家都睡得早,安安静静的。   管家披着衣服匆忙出来接他,又告诉他:“二少爷今天回来了。”   他“哦”了一声。   人确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五六年前唐晓明因为唐奕兴出柜而狠心把他赶出家门,可五六年后,唐家这些子女里边,就数唐奕兴是最讲感情的,时不时和张英一起回来陪陪唐晓明,甚至还提出说要请唐晓明和范淑莲去荷兰小住。   他挥了手示意管家回房休息,然后自己上楼。   多年前,若是有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总会趁人不注意溜到余慕和房间。开始的时候,她总是会被吓一跳,后来次数多了,她就开始批评他,来的太频,她会很累的。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他会温柔一点,她总是脸红,小声嚷着说:“我的意思是心里压力很大,会很累!”   有些话那时并不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才会明白其实任何一句话说出来都有它蕴藏的意思,她的压力一直很大,他却只当她是玩笑话。   他不禁苦笑,杵在楼道里,怔怔望着余慕和房间的门。   也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真的有声响,仿佛是有开门的咯吱声。   光线不太好,他定了神朝那处望去,房门渐渐开启,他一颗心跳动的异常迅速,那一声呼唤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却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手里拽着根很大的波板糖,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他的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扫过,急忙走上去,俯□子,一双手轻握住小女孩的胳膊,问道:“你是谁?”   小女孩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突然见了这陌生的面孔,却又不害怕,用有些蹩脚的中文回答说:“我是点点。”   他心里满是惊奇,正要再往下问,唐奕兴突地从房里出来了,见了这一幕,飞快的换了一声:“点点。”   叫点点的小女孩立马挣脱了唐奕维的怀抱,跑向唐奕兴。   唐奕兴很快把她抱起来,又笑看着唐奕维:“奕维,我女儿可爱吧?”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缓缓走向唐奕兴,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点点。   唐奕兴咽了咽口水,又补充说:“这是我和英英收养的女儿。”然后怂恿着点点:“点点,快叫七叔叔。”   点点并不认生,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直望着她,她心中十分   疑问,又见他眼里似乎要泪水要留下来,侧头看着唐奕兴,悄悄凑到他耳边说:“他好像要哭了。”   唐奕兴不知如何是好。   唐奕维的眼泪本来还只在眼眶里打转,被点点这么一说穿,立马就落了下来。   点点也急了,忙着把手里的波板糖送到唐奕维面前,认真说:“我,我把我最喜欢的波板糖送给你,你别哭了,好吗?”   唐奕维倒吸了一口气,接过点点递来的波板糖,一边笑一边点头答应:“好。” 本文下载于书本网,网址http://www.zaxsw.org/ 或进: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n.com/